但我,已經沒有家了。


    寧央央看著泡水鼓脹的被子和枕頭,心裏有塊地方也被沉沉的堵起來,滯澀的梗在那邊,喘不過氣。


    她走上前,費力的挪開殘缺的木板塊,


    “寧央央同學,我來幫你。”一個同學默默上前。


    “我也來!”


    “加個我!我力氣大!”


    在稀稀拉拉的雨聲裏,寧央央眼眶紅了。


    “謝謝,大家。”


    “謝什麽謝啊,都是同學。”


    “就是就是。”


    “搬完正好一起去上課!”


    一塊塊木板被抬起來丟遠,還有那些已經完全不能用的書本和被子,立在土胚牆廢墟裏的書桌終於被清出來,寧央央想起書桌裏麵還有那兩份報紙,趕緊撲過去搶救。


    “嘩啦”一聲,抽屜被拉開。


    寧央央準備伸手拿取濕漉漉報紙的動作頓住了。


    抽屜空空,什麽都沒有了。


    一陣不詳的預感,倏然爬上寧央央的背脊。


    她尋摸著箱子在方位,發瘋似的刨著,有木刺紮到手裏,又癢又疼,寧央央心裏堵著一口氣,一直到看見箱子的時候才停下來。


    “怎麽了央央?”圓圓臉女同學問她,寧央央記得她叫丁金娣。


    “我在找我娘留給我的東西。”寧央央輕聲說,喝下強身健體劑的她已經不是之前使不上勁的樣子。


    她卯足了勁的把箱子從那一堆爛木頭裏拖出來,打開。


    盡管已經做好東西被泡爛的準備了,但是裏麵的情況讓她倒抽了一口冷氣。


    寧央央眉頭皺起來,在下雨之前,她的宿舍到底遭遇了什麽?


    為什麽箱子裏的東西都被燒了,木頭紋路的內壁隻剩下一片焦黑。


    她親娘穿過的布拉吉隻剩下一片被煙火熏的看不出顏色的碎布,火應該是用日記本點燃的,已經看不出麵貌,隻剩下一堆灰,還有那管隻剩下金屬殼子的口紅。


    王安妮的一切,似乎都被這場大雨和人為的毀壞給抹去了。


    寧央央用力攥著她親娘僅剩的遺物,心裏是說不出口的戚戚然。


    她能猜出來幹出這些事的人是誰,但是她沒有證據去揭露,無力與憤怒交織,寧央央心裏盤桓起一個巨大的疑問。


    為什麽在她離開寧家之後,寧家人這麽著急的要抹去她和她親生母親的所有存在呢。


    難道王安妮和她,還有寧家人,都有涉及到當年那場被拐賣的事件裏?


    寧央央坐在箱子上,不寒而栗。


    係統在她的耳邊響起聲音,“恭喜您觸發隱藏劇情中最後一段路程,請您再接再厲,獲取剩下的兩百個倒黴點。”


    寧央央挑眉,她在心裏問,“真和張翠蘭還有劉長慶有關?”


    係統不置可否。


    她笑了,拍拍手上的灰,丁金娣有些擔心的說著,“央央,你要是難過,哭出來總比憋著強啊。”


    “沒事,我沒事。”寧央央擺擺手,上課鈴有些頹然的響起來。


    “快上課了,大家先走吧,我看看還有沒有什麽能要的。”


    寧央央強撐笑容,大家稀稀落落離開。


    “可是宿舍沒了,那個家也迴不去,你住哪裏?”謝老師問,“要不你住在門衛室?雖然不方便了一點,但是勉強能住。”


    寧央央目光放遠,看見遠處校門口小小的門衛室,收迴時劃過靠在牆邊的孟奶奶硬塞給她的傘。


    “好……”她聲音有些滯澀的說。


    “好什麽好,不好!”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打斷。


    此時學生都已經迴去上課,隻有寧央央還有謝老師還在原地。


    她看著孟奶奶有如神兵天降,拄著拐杖精神抖擻的走過來。


    “這丫頭救過我的命!她沒地方去我收!”


    寧央央半張著嘴,迴過神看著孟奶奶拄著拐棍在地上戳了好幾下。


    和昨天病歪歪的樣子判若兩人,寧央央心裏給強身健體劑豎起大拇指,太逆天了這個藥劑,她看著係統商店裏剩餘零的標識不無遺憾的想著。


    “您年紀也大了,寧央央同學在考取中專的關鍵時期。”謝老師勸孟奶奶。


    “你是說我的身子骨不硬朗了,不是老太太我誇口,就這我起碼還能再活五百歲!再不濟也能看著這孩子考出去,嫁人!”


    寧央央聽著孟奶奶說的話,心裏有什麽東西破土而出。


    “謝老師,要不我先和孟奶奶住吧,不然我也沒地方去了。”


    “我有手有腳的,學習之餘還能幫著孟奶奶幹活,不耽誤。”寧央央堅定的說。


    “好吧好吧。”謝老師還是有點猶豫的看著寧央央,“老師先批你一天假。”說著他從口袋裏掏出一些零零碎碎的錢,不由分說的塞到寧央央手裏,“你看看還能置辦些什麽。”


    “老師這我不能要。”寧央央要推迴去。


    “收著,算老師借給你的。”謝老師不容分說的把錢塞到寧央央手裏。


    “嗯!”


    寧央央重重點頭。


    雨停了,大朵雲層四散開,太陽金色的一輪照下來,寧央央扶著孟奶奶走出學校。


    “要不是您是真人,我都懷疑是係統給我開外掛了。”寧央央說。


    孟奶奶滿臉疑惑的看著她,“什麽?”


    “沒什麽沒什麽。”寧央央自知說漏了嘴,趕緊找話圓過去。


    “奶奶,我準備去置辦些生活用品,您和我一塊嗎?”


    “成,我給你殺價去。”老孟奶奶笑的臉上綻開一朵菊花,整個人拉著寧央央往前直衝。


    寧央央趕緊,“您老人家看點路,別摔了!”


    “說起這個,央央,你可真是我的小福星!”孟奶奶笑眯眯說,“自從遇見你,我這是腰也不彎,腿也不酸,一口氣能走八裏路,再喘口氣能插九畝秧。”


    得得得,寧央央扶額,敢情這位孟奶奶年輕時候還是個吹牛大王。


    說不定她能知道當年事情的原委呢,寧央央心想。


    兩人一路說著,一路來到周大媽家開的供銷社。


    寧央央離得越近,心裏就越來越打鼓,出了昨天那檔子事兒,她不知道該怎麽去麵對周大媽。


    “哎,央央,你不是上學了嗎?怎麽今兒個來這裏了?”周大媽坐在屋子裏,看到她還有孟奶奶走過來,連忙迎出來。


    “老孟奶,您老人家身子骨好了?”


    “好多了好多了。”老孟奶奶手裏杵著根拐杖,說,“我們來買點東西。”


    “牙刷牙膏洗臉盆毛巾,拿最好的。”


    “哎,好嘞。”周大媽應了,寧央央跟著過去拿。


    “央央,不是你周大媽多一嘴,你咋就和家裏鬧翻了呢?”周大媽關切的看著她。


    寧央央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我後娘,您知道的,家裏總是出矛盾,就鬧掰了。”她含含糊糊的說著,接過周大媽遞給她的東西。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周大媽歎了口氣,把寧央央遞給她的錢又還了幾張迴去,“你這孩子,給你抹零的。”


    寧央央收著錢,攥在手心裏,她看著店裏沒什麽人,心裏有些起疑,她問周大媽,“劉叔叔沒陪你一塊開店嗎?”


    說起這個,周大媽眼裏壓了一抹慌張,“孩子他爹有急事走了,跟你就前後腳的事兒。”


    “哦,”寧央央了然點點頭,她臉上綻開真摯笑意,“謝謝您和劉叔叔一塊幫我搬宿舍。”


    “舉手之勞,互相幫助!”周大媽笑著,看著寧央央攙著孟奶奶走遠。


    她有些疑惑的看著這一老一小的背影,突然感覺自己還有什麽東西沒有問。


    “央央啊,你睡這屋子。”寧央央一進門,孟奶奶就拉著她往昨晚她湊合睡一覺的地方領。


    比起昨晚湊合的木板床,寧央央進去的時候狠狠的震驚了。


    磚頭地麵,床上裝了紗帳子,雖然有補丁,但是非常樸素整潔,臨窗還有桌子,可以讓她安心學習。


    她在寧家都沒有住過這麽好的屋子。


    “奶奶,您對我也太好了吧。”寧央央使勁揉了揉眼,讓自己說話盡可能保持正常語調。


    孟奶奶樂嗬嗬笑了,“不知道為啥,我總感覺冥冥之中我就該對你這麽好,你就當我是你親奶奶。”


    “哪有自家老人不疼孩子的,何況你還是個女娃娃。”


    “更得疼!”


    “所以您就疼她,不疼我?”


    外麵傳來一陣清朗朗的聲音。


    寧央央有些迷惑,轉頭向外看去,隻見一個少年,穿著洗的發白的襯衫,背著一隻蒼綠色的包,手裏還提著一個綁的規規矩矩的箱籠。


    “你是?”孟奶奶疑惑的問出口。


    那個少年走進來,將東西都放在堂屋的桌子上,寧央央看著他熟稔的樣子,心裏有點迷惑。


    “我孟書冬,您孫子,奶奶,您不會是把我忘了吧。”孟書冬走過來,挽著孟奶奶的胳膊。


    孟奶奶茫然的看了一眼,好半晌迴神。


    “你是?”她語調飄忽的說著,突然頓了一下,再開口又是正常的樣子,“我孫子。”


    寧央央眨眨眼,看著這一幕,孟書冬的出現,讓她突然感覺記憶哪裏出了問題,但是又模模糊糊的對不上了。


    “係統,係統你人呢?”寧央央在心裏問,“我懷疑這個世界出bug了。”


    係統滴滴滴了好久,好像在檢測,沒有迴應她。


    孟書冬的視線移過來,他扶著孟奶奶,有些奇怪的問,“奶奶,我什麽時候多了個妹妹?”


    怎麽感覺聽著這麽茶?


    寧央央扶額,非常無語的想翻一個大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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