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之地。


    深淵石室內,李承輝甩出青玉石後,單手一架,將昏迷女子扛在肩上,頭也不迴地向著門口掠去。


    “我讓你走了嗎?”歐陽伊身形一閃,便將青玉石躲過。


    她話音剛起,原本破碎的石門竟莫名地變得完好,攔住了李承輝去路。


    李承暉雙眼微眯,心中震撼不已。


    隻憑一句話就將破碎石壁恢複如初,這種化腐朽為神奇的術法,怕是隻有傳說中的‘仙人’才能做到。


    眼見逃走無望,李承輝隻得將昏迷的女子再次放到石床之上。


    他雙眼緊盯歐陽伊,不卑不亢地說道:“晚輩承諾過她,會帶她離開這裏。若是隻有一個人能活著,我死她活,還請前輩成全。”


    歐陽伊露出一絲鄙夷地神色,開口說道:“話說的漂亮,那我就看看你是否言行一致。”


    隻見她身上如血般鮮紅的長裙無風自動,身後更是浮現出一幅幅畫卷。


    隨著畫卷一點點展開,清晰可見畫卷所描繪的都是屍山血海般修羅景象。


    每一幅畫卷之中,都有一位身穿紅裙,手持長劍的女子奮勇衝殺,她每揮出一劍,敵人都如草芥般成片倒下,鮮血染紅天地,直至無人站立。


    畫卷完全展開之際,一股濃烈的腥臭味道瞬間充滿石室,李承輝隻是吸入一口,就已是頭昏腦漲,站立不穩。


    一柄與畫卷中一樣的長劍憑空浮現,劍尖閃著滲人的寒光,直指李承暉兩人。


    歐陽伊淩空一指,長劍便向著石床上昏迷女子刺去。


    李承輝站在長劍與女子中間,單手扶在石床之上,眼神恍惚,盡量將腰身挺直,雙腳生根般沒有移動分毫,平靜地說道:“還請前輩成全。”說罷,便合上了雙眼。


    不知過了多久,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李承輝疑惑地睜開雙眼,看見歐陽伊手持長劍,一臉玩味的看著自己。


    “很好,你通過了我的考驗。”歐陽伊重新坐在蒲團之上,指了指對麵的石墩說道:“坐下說。”


    李承輝不知道這個喜怒無常的前輩,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既然對方沒有下殺手,他還是識趣地來到石墩旁坐下,謹慎地問道:“前輩,什麽考驗?”


    歐陽伊微微一笑,擺擺手,開口說道:“自古以來,修行者皆是趨吉避兇,像你這般將自己立於危牆之下的,實屬少見,真不知是該罵你傻,還是該誇你重信重義。”


    李承輝揉搓著因為過度緊張而僵硬的大腿,平靜地答道:“人無信而不立,我既然承諾於她,就要拚命的做到。這是師父教給我的道理。”


    歐陽伊點頭讚許道:“你有一個好師父。”她雙眼直視李承暉,露出滿意的神色,補充了一句:“你師父也有一個好徒弟。”


    李承輝抱拳謝過她的讚譽。


    歐陽伊盤坐於蒲團之上,仔細打量著眼前的少年,緩緩說道:“重新認識一下,混元宗,歐陽伊。”


    混元宗?


    李承輝搜遍了記憶,仍是沒有找到半點與其相關信息。


    轉念一想,天下宗門繁多,有一些沒聽過也很正常。


    他拋去心中疑惑,抱拳行禮,朗聲說道:“清虛宗,李承輝。”


    歐陽伊露出一抹神秘地微笑,淡淡說道:“之前不過是跟你開了個玩笑,念在我已是身死之人,你就莫要放在心上。”


    聽到這裏,李承輝猛然抬頭,一臉驚愕地問道:“前輩你…”


    歐陽伊雙手一灘,無奈地笑了笑,說道:“現在我隻是一縷殘魂。”她指了指石門,眉毛一挑地繼續說道:“那不過是障眼法而已。”


    李承輝轉頭望去,發現石門還是破碎的樣子。


    想到自己剛剛居然被當猴耍,他苦笑著搖搖頭,緊接著眉頭微皺,試探地問道:“前輩不是想讓我幫你報仇吧?”


    歐陽伊聞言一愣,隨後哈哈大笑,雙手不停地拍打著自己大腿,好像聽到了有生以來最大笑話一般。


    笑了足足一盞茶時間,歐陽伊才勉強平複心緒,她略帶笑意地說道:“不是我看不起你,就憑你這低微的境界,能幫我報仇都不知猴年馬月了。”


    “那是…”李承輝剛要追問,就被歐陽伊伸手阻止。


    她端坐於蒲團之上,食指迅速點在李承暉的眉心,一觸即離。


    李承暉隻覺眉心微脹,下意識地伸手揉搓,問道:“前輩,你做了什麽?”


    歐陽伊微微一笑,說道:“翻了下你的記憶而已。”


    李承暉臉色微變,他聽說有一些人被搜魂之後都會變的癡傻,那自己眉心脹痛豈不是神魂受損?


    歐陽伊看出他心中所想,安慰道:“放心,我本就是魂魄,以魂力牽引你的神魂,不僅不會對它造成什麽傷害,反而會滋補你的神魂。”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她咋說咋是唄。


    李承暉牽強地笑了笑,沒有接話。


    歐陽伊將食指貼在自己眉心,頃刻間,便已經知曉李承暉過往,心中對他有了一個大致了解。


    此子資質上乘,憑借著師父傳授的一本殘缺功法,硬是將境界練到靜觀境界。


    而且他心誌堅定,重信重義,為了讓四位師弟師妹能更好地修行,他寧可將自己的修行資源讓出,最主要的一點是,知道變通,不迂腐。


    歐陽伊滿意地點點頭,單刀直入地問道:“既然你知道迷霧之地的兇險,我且問你,你有幾成把握活著離開這裏?”


    李承暉揉搓眉心的手指一頓,如實地說道:“不高於三成。”


    歐陽伊嘖嘖笑道:“你還挺高看自己,就憑你這低微的境界,再拖著一個受傷的女子……”她伸出一根手指,在李承暉眼前搖了搖,篤定道:“在我看來,一成都沒有,你們死定了。”


    李承暉苦笑不已,雖然心中做了最壞的打算,但當被別人隨意說出之時,還是讓人心生不快。


    但僅僅片刻過後,他的眼中就再次燃起希望之光,盯著歐陽伊的雙眼,一字一句地說道:“求前輩救我。”


    這五個字鏗鏘有力,字字深沉。


    本以為他會說出什麽雄心壯誌的話語,豈料最後竟是直接求救。


    歐陽伊笑的頻頻拍手,連說三個妙字。


    大笑過後,歐陽伊眼中閃過一絲悲傷,喃喃自語:“若當時他也少一分迂腐,多一分變通,我們也許就不會落得身隕道消的境地。”


    揮手驅散沉重的往事,歐陽伊嗤笑道:“我確實有一法,可以將你的生存概率提升高。”


    李承暉大喜過望,將身體前傾,激動地問道:“前輩你同意幫我了?”


    歐陽伊輕輕搖搖頭,說道:“別急,聽我把話說話。”


    “我這法子雖然能幫你度過眼前的難關,但以後恐怕也會為你招惹來是非,甚至可能會讓你如我一般身隕道消,你可還想要?”


    李承暉的眉心已經不再脹痛,但他依舊伸出食指反複揉搓,心中哀歎道:“不用死定了,用了可能會死,傻子都知道怎麽選。”


    與其說怎麽選,不如說自己沒得選。


    李承暉目光如炬,思索片刻便已下定決心。


    他起身正襟站立,雙手抱拳,深深地鞠了一躬,誠懇地說道:“懇請前輩賜法。”


    歐陽伊微微點頭,淡淡地說道:“坐下說。”


    李承暉剛剛坐好,便見到歐陽伊長袖一揮,懷裏已經多了正在熟睡的女娃。


    女娃三歲左右,粉雕玉琢,胖乎乎的惹人喜愛。


    她輕輕掐了掐女娃白嫩的臉蛋,將她舉到李承輝麵前,得意地問道:“可愛吧?”


    李承輝也適應了歐陽伊天上一腳地上一腳的作風。


    他看著女娃那胖乎乎的小臉,恨不得也掐上一把,聽到歐陽伊的問話,他由衷地說道:“可愛。”


    一下秒,歐陽伊突然鬆開雙手,任由女娃從手中掉落。


    李承輝手疾眼快,伸手接住女娃,這才避免一場悲劇的發生。


    他臉色鐵青地質問道:“歐陽前輩,你這是幹嘛!”


    歐陽伊趁他分神之際,右手食指迅速探出,再次正中李承暉眉心。


    李承暉隻覺一陣天旋地轉,腦袋脹痛不已,差點失手將懷中的女娃摔落。


    稍加清醒後,他驚奇地發現腦海裏居然多了一本名為天地經的功法。


    李承暉大為震驚。


    天下間功法共分為,術,法,訣,經四品。


    訣品隻有上等的宗門和世家才有,至於經品功法,李承暉聞所未聞。


    正當李承暉驚詫之時,腦海中響起歐陽伊縹緲的聲音:“此法乃是無上功法,共分十層三式,具體妙用待你日後自行領悟。但須記住一點,在你有足夠的自保能力以前,盡量不要將此功法輕易示人。”


    “現在你且運行周天,我幫你熟悉靈氣修行脈絡。”


    李承暉聞言立馬抱著女娃,盤膝坐於地上。


    他雙目緊閉,將意識沉浸在神識之中,觀想天地經。


    不多時,李承暉便已一種特殊的唿吸方式運轉靈氣。


    隻見他吸氣時如白雲清風般縹緲悠長,吐氣時聲如龍馬踏地般轟鳴。


    靈氣所過之處,一些腥臭汙穢之物皆被排出體外。


    歐陽伊見狀,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緩緩說道:“臨別前再送你一句話,修行之路,並不是看誰走的快,而是要走的遠。”


    不知過了多久,陣陣哭喊之聲將李承暉喚醒。


    他緩緩睜開雙眼,發現油燈早已熄滅,石室一片昏暗,外麵的大雨也已停歇。女娃坐在他的懷裏,雙手不停地推著他,眼淚與口水的混合物流淌他一身。


    李承輝抱著女娃起身,高聲喊道:“歐陽前輩。”


    無人應答。


    他將深淵內都尋了個遍,依舊不見歐陽伊半個身影。


    李承輝怔怔地看著懷中哭泣的女娃娃,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


    “天呐!我就知道天下沒有免費午餐!”他欲哭無淚地哀嚎。


    懷中的女娃娃淚眼婆娑地拽著他的衣襟,胖乎乎地小手拍打著自己的肚子,一雙水汪汪地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眨動,奶聲奶氣地說道:“爹爹,肚肚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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