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日,開學第一課。


    一大早,李天佑並未前往鎮上的中學去報到。


    原因無他,沒錢交學費。


    實際,他的學習還不錯,小升初考試更是勇奪全鎮頭名。


    就連村小的徐老師都不住地誇讚,說李天佑是天上文曲星下凡,苦口婆心地勸李大山夫婦一定要供孩子繼續求學,切莫耽誤了孩子的前程。


    可即便李天佑哭紅了雙眼,苦苦懇求,李大山也決然不肯掏出一分錢。


    初中一學期的報名費用,包括學費、雜費、書費等等,加起來得一百多元,這意味著要賣掉好幾百斤苞穀呢。


    在李大山夫婦眼中,前程怎能比得上幾百斤苞穀實在?


    如今家中吃了上頓沒下頓,飯都吃不飽,有個屁的前程!


    因而,李天佑隻能羨慕地瞧著同齡的孩子三五成群地從自家門前歡歡喜喜地走過,扶持往鎮上中學,而自己卻隻能像個失了魂的傻子一般呆坐在家中。


    日上中天,李天佑內心抵製不住對學習的渴望,毅然決然地去了鎮上的初中。


    學校保安見他衣衫襤褸,誤以為是個流浪孩子,連忙揮手驅趕讓他離開。


    李天佑鼓足了勇氣,展現出了與他年齡不符的膽識,舉起錄取通知單,跟保安反複解釋了許久,保安這才半信半疑地準許他進入校園。


    進了學校,他一路小跑,徑直奔向自己被分配的班級教室。


    教室裏,同學們個個都換上了嶄新的校服,坐得端端正正,青春的活力與朝氣在嶄新的書頁間歡快地躍動。


    講台上站著一位戴著黑框眼鏡的中年教師,看到突然闖進來一個孩子,不禁微微皺了下眉頭。


    “誰放你鑽進學校裏來的?”


    同學們的目光瞬間齊刷刷地投向李天佑,那眼神仿佛他是個天外來客。這種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的感覺很糟糕,讓年少的他感到無比窘迫。


    李天佑心裏對黑框眼鏡也不由地略有埋怨。


    尼瑪,說的是人話嗎?


    老子難道像條狗嗎?還鑽進來的?


    不過再瞧瞧自己的形象,與教室裏那些意氣風發、神采飛揚的同學的確是大相徑庭。自己跟條流浪狗也沒多大差別。


    於是,李天佑強壓下心頭的委屈,態度謙卑地說道:“老師好,我叫李天佑,也是咱們班的學生,我是來報到的。這是我的錄取通知書。”


    說著,李天佑小心翼翼地把錄取通知書遞給黑框眼鏡。


    黑框眼鏡隨手把錄取通知書往桌上一放,看都懶得看一眼。


    “繳費單呢?”冷冰冰的話語再次傳來。


    李天佑頓時手足無措,拘束地說道:“老師,家裏還沒湊夠學費,我能不能先報到?”


    黑框眼鏡冷冷說道:“沒錢?沒錢讀什麽書!你出去,把學費交了再說!”


    教室裏頓時爆發出一陣哄堂大笑。


    看著眼前那些誇張變形的麵孔,李天佑滿心茫然。


    他不明白大家在笑什麽,為何笑得如此肆意,這般開心,一個個跟撿了一窩野雞蛋似的。


    可盡管他還隻是個懵懂少年,還是能從那些肆無忌憚的笑聲中察覺出滿滿的惡意。這讓他有種人格與精神上被人當眾淩遲的感覺。


    他隻覺得腦子嗡嗡作響,瞬間周圍的聲音都聽不見了。


    一股巨大的憋屈和強烈的羞辱如潮水般湧上心頭,將他整個人都淹沒了,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卻倔強地不肯落下。


    在淚眼朦朧之中,他忽然看到了一個女生。


    這女生身形纖瘦,模樣頗為清秀,十分幹淨清爽。


    當然,李天佑留意到她,並非她長得好看。而是在這滿教室莫名其妙的譏嘲哄笑聲中,她是唯一沒有笑的,這讓他印象十分深刻。


    她坐在第一排,就那麽靜靜地看著他。眼神清澈如湖,裏麵有莫名的情緒在湧動,似是好奇,又或許還藏著絲絲同情。


    李天佑後來知道,她叫王雨尋。


    因為沒有交學雜費,李天佑被趕了出去。


    感情學校跟舊時的衙門一般 ,八字朝南開,無錢莫進來。


    這讓李天佑很鬱悶,遠遠的向學校吐了一泡口水。


    這是次印象深刻的開學第一課,也是他人生的第一課。


    他明白了一個普世真理,人生在世,沒啥別沒錢。


    窮人,沒錢才是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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