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還要坐公交車,尚北隻覺眼前陣陣發黑,其他知青也是怨聲載道,但是沒人想留在原地。


    嘴唇幹的起皮,尚北目光在廣場邊的幾家商店停住,裏麵擠滿了人,她不得不打消了去買水的想法,冒著大太陽,來到公交站台邊。


    一輛輛綠色的客車早已停靠在那,尚北隨著大部隊來到一輛寫著[正陽→玉臨]的客車前,售票員大姐正大聲喊叫:“……上車五角買票啊!都別擠,排隊上來,給孕婦、老人讓座啊!


    自己的行李自己看好,丟了不負責的。


    哎,同誌,你的包裹太大了,放下麵……”


    輪到尚北時,她從帆布口袋取出五角紙票給售票員後也擠上了車,車上早已坐滿,與尚北同來的十幾名知青有一多半都站在過道裏。


    售票員撕下一張車票遞給尚北,瞧見尚北頭上的傷和臉色喊道,“哪位正直的同誌給這位受傷的女同誌讓個座?”


    話音一落。


    “我!”


    “我!”


    “……”


    一時間七、八個聲音響起。


    好人真多!


    尚北心中感慨,麵露感激的衝離最近的給她讓座的青年連連道謝,坐上了他讓出的座位。


    青年露出一口大白牙,擺擺手表示不用用謝,順便還幫尚北把包裹提到她腳邊。


    尚北再次道謝,公交車門關上,緩緩行駛了起來,窗戶全部打開,倒也不顯悶熱。


    剛開始,公交車還開了一段比較平坦的路麵,誰知接著就上了盤山公路!


    下方就是垂直的懸崖峭壁,雲霧嫋嫋,比公交車寬不了多少的顛簸的路麵,晃蕩的公交車仿佛隨時都能帶著這一車人翻滾下懸崖,車毀人亡。


    尚北雙手緊握座椅,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前方,後背已經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


    “啊一一一!”


    “啊一一一一一一!!!!”


    前方有兩人嚇的尖叫了起來。


    “叫什麽!大驚小怪的!”售票員大聲嗬道:“再叫就自己下去走!”


    尚北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看車上其餘本地人見怪不怪的樣子,便拿起地上的包裹團吧團吧抱在懷裏睡覺,不知不覺便真的睡著了。


    太陽快落山的時候,終於到了玉臨縣城,一行人手腳發軟,驚魂未定的下了公交車。


    此時正值傍晚時分,街上行人絡繹不絕。


    與後世隨便哪個縣城都高樓林立相比,眼前的這個縣城基本上都是平房,路燈沒有,水泥路也就修了縣政府門前的那一截。


    大概是剛下過雨不久,路麵低窪處還有積水。


    縣城都這樣,那他們插隊的鄉下得糟糕成什麽樣?


    一群從大城市來的知識青年傻眼了,有不少先到的知青早已等在那。


    尚北又渴又餓,看見縣政府旁邊有家供銷社,買東西的人進進出出,當即放下包裹便走了進去。


    供銷社人挺多,尚北花了三毛錢買了瓶汽水喝一半留一半,本來還想再買袋雞蛋糕的,但是售貨員說點心都要票。


    想要買糖,售貨員又說要糖票。


    尚北無奈,隻好說:“同誌請問有沒有什麽吃的是不要票的?”


    售貨員大力地揮著手上的大蒲扇,瞅了尚北一眼,神情頗為不耐煩,大著嗓門道:“有今天剛到的綠豆糕,不小心壓碎了,不要票!”


    尚北一喜:“拿來我看看。”


    售貨員彎腰從隔壁櫃台下拿出一個油紙包放到櫃台上打開。


    一股屬於綠豆糕的清香傳入鼻尖,尚北不自覺地吞咽了下口水。


    “怎麽賣的?”這些綠豆糕有半斤左右,確實碎的徹底,但還比較新鮮。


    “一毛錢,全拿走!”


    尚北從包裏拿出一毛錢放在櫃台上,把綠豆糕包捧在手上一邊向外走,一邊連著吃了幾大口,剩下的小心包好放在帆布包裏。


    兜裏隻剩三元七角錢外加糧票三斤的尚北很愁。


    沒有錢,等於沒有安全感。


    想著前世銀行卡裏九位數的存款,幾套房子,臨街的鋪麵...


    最後也不知便宜了誰……


    越想尚北心情越糟糕,她前世好歹算個富二代,現在這是要一切從頭開始呀!


    尚北出來時,發現知青人數又增加了,粗略數了下,得有八十來口人。


    聽著大家說話的口音,都分好幾個地方的。


    而縣政府門口已經來了不少牛車,還有好幾輛手扶拖拉機,一個中年男人正拿著一張紙用蹩腳的普通話點名。


    “……葛紅軍,於灣公社。”


    “馮嬌嬌,於灣公社。”


    “……”


    “許強,馮咀公社。”


    “李從軍,陳集公社。”


    “陳海豔,陳集公社。”


    “……”


    “尚北,丘圩公社。”


    “江思秀,丘圩公社。”


    “……”


    尚北輕皺眉頭,提著包裹就來到丘圩公社的牛車旁坐了上去,等待出發。


    她和江思秀居然是在同個公社!尚北在心中祈禱:千萬別再是同個生產大隊。


    分到丘圩公社的有十八人,大部分人都選擇坐拖拉機,連著坐了幾天的車,大家都很疲乏。


    “讓開,這是我先坐的位置!”


    “這位置寫你名了?你叫一聲試試??”一個熟悉的女聲響起。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和趙同誌坐一起……”


    “走開?”


    “要走也是你走!我先坐這的...”


    咦,這不是江思秀的聲音嗎?


    尚北轉頭看去,就見一旁同樣去往丘圩公社的拖拉機上坐滿了人,江思秀和另一名學生頭女知青起了爭執。


    江思秀和那學生頭女知青同款嬌羞的紅臉蛋讓尚北詫異,而聽她們爭執的原因竟然是因為一個男人!


    真是吃飽了撐的。


    尚北雖然是這樣想的,但目光不由看向這名背對著她的男知青。視線由下而上,他坐在車簍邊,背脊挺直,白色襯衫塞在軍綠色的長褲裏,腰間勒著一根黑色皮帶。


    臀部到腰身繃緊而結實有力的肌肉曲線,多瞅一眼都讓人臉紅心跳。


    光是憑著背影都秒殺在場所有男知青!


    嘖嘖,身材還挺棒。


    尚北目光向四周一掃,後知後覺地發現,這輛拖拉機上,乃至其它車上的女知青目光都在似有若無的看向這名男知青。


    “有啥好看的……”尚北收迴視線,半倚在自己的行李上閉目養神,心中嘀咕,“有那花癡工夫,還不如想想接下來怎麽才能吃飽飯吃好飯。”


    爭吵還在繼續,差點就要動手撕扯上了,路上的行人都停下來看熱鬧,開拖拉機的大叔不耐煩了,手拿著搖把叉著腰大吼一聲:“吵什麽吵?當這是上花轎麽?坐哪不一樣?能坐出花來不?你們倆女同誌到底是來建設國家的,還是大老遠的跑來搶男人的?”


    這話就不好聽了。


    但好歹止住了爭吵,知青們臉色十分難看,覺得在鄉下人麵前丟了臉麵,現場安靜了不少。


    江思秀到底沒擠過那名女知青,但她也是絕了,直接一屁股坐的女知青的麵前,和女知青的腿緊貼在一起。


    屁股下麵就是她的包。


    最後沒擠上拖拉機的三人拖著行李低聲罵罵咧咧,極不情願的坐上了牛車。


    拖拉機咕嘟咕嘟的搖響,終於趕在天將黑到達丘圩公社。


    尚北乘坐的牛車緊跟著拖拉機,一先一後地趕到了丘圩公社,提著行李下了牛車,接受又一次分配。不巧,江思秀和那名趙姓男知青都和她分在一個大隊一一大王莊生產大隊。


    江思秀喜不自勝的頻頻看向趙辰。


    五人簡單做了下自我介紹。


    尚北打量了下這名叫趙辰的男知青,身高目測188厘米,站姿筆直。天太黑,看不清臉,但看五官輪廓非常完美。


    與尚北和江思秀分配到大王莊生產隊還有兩名男知青,一位瘦高個,名叫宋一冬。


    另一位中等個的男同誌名叫李明海。


    這時一名幹事模樣的人推著一輛自行車從公社裏走了出來笑著道,“孫隊長,又來人了?”


    開拖拉機的中年人孫隊長道:“是呢,聽說過幾天還有一批知青要來,徐幹事這是才下班啊,辛苦了!”


    “不辛苦,都是為人民服務,今天天太晚了,明天讓這些知青都過來把戶口和糧食關係轉過來。”


    “那不得麻煩徐幹事了?”


    “哪裏的話,都是為人民服務。”


    “改天上我家吃飯去!”


    …


    “都聽見了?明天過來轉戶口和糧食關係。”終於聊完天的中年大叔孫大隊長看著知青們說道。


    知青們紛紛應是。


    尚北和其餘幾名知青坐上了一輛牛車,駕車的是名五十多歲的大叔,白色對襟背心,褲腿高高卷起。


    李明海挺會來事的給趕車大叔散了支煙,想打聽打聽大王莊生產大隊的事情,誰知這大叔一口方言,車上幾人沒一個人能聽懂。


    幾人麵麵相覷,夜色越來越暗,遠處隱約傳來狼嚎聲。


    尚北心中不由的沉了沉。


    江思秀更是嚇的緊捂住嘴巴哭了起來,身體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使勁的往後仰,她後麵坐的就是趙辰。


    想看就要鑽進趙辰的懷裏了,趙辰從身後扯出個行李包立在了江思秀的後麵。


    趟著月色,聽著趕車大叔哼唱的不知名歌謠,一路顛簸,牛車終於進了村子,晃晃悠悠的,最後停在了一座小院前。


    幾人下了車,將行李都搬了下來,衝趕車大叔道謝。


    “來新人了!出來開一下門!”趕車的大叔拍了拍大門衝裏麵大喊,這兩句話尚北還能勉強聽懂。


    房門“吱呀”一聲打開,走出來幾個人,有個男聲問:“幾位同誌你們從哪來的?怎麽這麽晚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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