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的那場大雪壓倒了神山上的道觀,觀中的師徒二人失去了安身之處,百般無奈之下隻好選擇下山遊曆。他們先到了最近的音城,拜訪傅鐵城主,然後一路北上,終於在大年三十那一天進了京城,來到傅鐵城主所指引的地方暫時歇腳。


    會客廳裏,大家各自入座,長者為大,師遠和王禦醫坐在首位。


    青奴和紅奴得了君揚的吩咐出廚房準備晚膳去了,木頭還沒有迴來。


    “叔叔隻管安心住下,左右後麵的院子空著,全給您練藥用!”傅音說道。


    其實他從小時候就想把師遠接到自己家裏麵,隻可惜師遠一直不答應,還總說與道觀共存亡之類的話;現在好了,道觀真的沒有了,而師遠為了小梵音,不可能真的要隨道觀而去。


    “想我師遠自打十歲入觀以來,就沒怎麽出過遠門,從未飽覽過這大好河山,既然道觀已毀,不如趁此良機,好好遊曆一番,也不枉來人間走一遭。”師遠一手支著茶幾,摸著下巴淡淡說道。


    他這副樣子,讓錦繡一下笑了出來:“說的好像您多委屈似的,不過既然您想要遊曆山河,可不可以帶我一個?”


    “小丫頭片子,你去作甚?不尋找你那心心念念的夫君了?”師遠白她一眼,淡淡說道。


    “就是要去找他才跟你一起的,京城這個溫玉柳我已經見過了,不是我要找的人。”錦繡解釋著,她神色透著失望,心裏還有一些酸。


    酸,怎麽不酸,她都把玉柳的樣子忘了,心裏能不酸楚嗎?


    “如今天下分三國,三國之力互相牽製,而這三分的天下隻有一家姓溫的,那就是百寶國皇室,除此之外,再無其他,錦繡丫頭,一切要隨緣呐!”王禦醫喝著茶,悠悠的說道。


    一時間,會客廳靜悄無聲。


    錦繡坐在王禦醫的下首,怔怔的望著麵前,她沒有再看任何人,眼神是空洞的,呆滯木然。


    她心裏好悶,有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就那樣任性的卡著。


    她能說她把玉柳的臉忘了嗎?她能告訴他們她實在是想不起玉柳的樣子了嗎?她能全盤托出她除了還記得玉柳的名字,別的什麽都忘光了嗎?


    她不能,因為但凡他們知道一丁點,都會阻止她去找玉柳。


    沒有人跟她站在同一戰線。


    沒有人理解她。


    麵前的這些人不過是她生命中匆匆過客,隻有玉柳才是她生命根本,活下去的信仰。


    她站起來,如失去靈魂的屍體一樣,木然的走出客廳,任憑身後的人怎樣唿喊她,她都無動於衷。


    忽然,不知是誰拉住了她的胳膊,不知是誰的手在她臉上輕撫。


    她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眼前的視線逐漸模糊,意識漸漸喪失。


    那是一片隻有白色的蒼茫大海,她漂浮在沒有溫度的海麵上,看著眼前的蒼白;她口不能言,眼不能閉,但意識卻很清醒,她心裏想著:


    鬼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是我死了嗎?還是被人給封印了?為什麽腦子裏也同這片白茫茫的空間一樣,什麽都沒有呢?


    有了有了,是那個臭和尚,他騙我說隻要把血浸滿玉珠項鏈,閉上眼,腦子裏想著一個人的樣子,再睜開眼就能看見他;可是我隻看見三個模糊的人影在我麵前晃來晃去,好像是還跟我說了話,說的是什麽呢?嗚裏哇啦的聽不清楚。


    對了,那老和尚說.....是誰穿越來著?天啊!想不起來了,這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我怎麽給忘得一幹二淨了?我是誰來著?


    完蛋,我變傻子了,啥也記不得了!


    傅宅,錦繡的房間裏,王禦醫正在給她施針,已經一夜了,他和師遠道長用盡了各種方法都沒能使錦繡醒過來;天已大亮,他準備施完這最後一次就進宮去向皇上告老還鄉,他年紀真的大了,醫術也退步了,不然怎麽連這種小昏迷都治不了?


    錦繡的房間裏並不止王禦醫一個人,還有傅音,君揚,師遠師徒,溫玉柳,龍岩,還有吊著一隻胳膊的木頭。


    玉柳站的最近,他還是那套藏藍色錦袍,同色的披風,他麵部沒什麽表情,隻是沒有最初的淡然。


    王禦醫終於把最後一套針灸法施完了,可是錦繡還沒有轉醒的跡象,連眼皮都不曾動一下。


    “福王殿下,老夫真的是盡力了!”王禦醫顫抖著聲音跪在玉柳跟前,磕頭請罪。


    而師遠,他隻會煉藥,對醫術並不精通,若是對他說明患者的症狀,他還能對症下藥,治上他一治;可錦繡偏偏是得了最難治的昏迷之狀,脈平氣穩,根本瞧不出有啥毛病,可她就是不醒,真是難辦!


    “都下去吧。”玉柳淡淡說一聲。


    他是溫玉柳,是錦繡一心要找的心愛之人,於情於理都應該是他陪錦繡。


    王禦醫從地上起來,迅速收了紮在錦繡身上的銀針,隨大家一起出去了。


    屋裏生著暖烘烘的炭火,錦帛帷帳層層疊疊。


    他望著像是睡著一樣的錦繡,屈膝坐在床頭,拿起錦繡的一縷頭發在手中把玩。


    “錦繡,我已經把九幽府在京城的分舵給滅了,原來他們是開青樓的,生意極好,客似雲來,京城各官宅裏,有多半妾室都是從那裏出來的,她們是九幽府伸向四麵八方的根,她們自以為隱藏的天衣無縫,可借顏隻用了十天的時間就把她們全部揪出來了;我為你報了仇....所以錦繡,你就別怪我了,快點醒過來,快點記起我.....好不好錦繡?”


    錦繡還在那片白茫茫的地方,她使勁望著眼前的白霧,努力的把腦海中那些連不起來的畫麵拚湊在一起,可無論她怎麽拚湊,那些畫麵就是不往一起湊;每次都是剛湊在一起,下一秒畫麵們就像是飛入夜空中的煙花,碰的一下四散炸開。


    “你姥姥的,就不能讓我看完整嗎?”錦繡破口大罵,噌的一下坐起來,然後身體就飛向了那些散開的畫麵。


    她一點也不驚訝自己會飛,不過還是有些小欣喜的,畢竟能動了哈。


    很快,那些散開的畫麵又被她收集在一塊,像是拚圖一樣一塊塊的把它們拚湊在一起。


    不過,結局還是一樣,拚好了就散,散了就撿,撿了再拚;如此,不知重複了多少遍。


    終於,她的耐心用完了,跪在白色的海麵上使勁捶那些散落的記憶碎片,濺了一身的水花。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這樣玩我很有意思嗎?我不過就是想找個人而已,他又不是大羅神仙,用得著這樣防我嗎?”她抱怨著,濺在臉上的水珠往下滴,她滿肚子的火。


    “轟隆隆~~~”


    她膝下的海麵形成一個漩渦,越來越大,吸走了那些記憶碎片,也把她吸了進去。


    “快點記起我好不好?你若是記不起我,我就粘著你,就像當初你粘著我一樣!”玉柳手裏握著錦繡的頭發,望著還在昏迷的她。


    就如他期盼的一樣,錦繡睜開了眼睛,猛然睜開,睜的很大,一臉驚恐。


    他愣愣的望了她好一會,終於接受這不是他的幻想,於是鼻子一酸,低頭輕泣了起來。


    在他愣的那一會,錦繡也在看他。


    她心裏活動是這樣的:這個帥哥是誰?cosy嗎?好逼真!衣服好華麗!人好帥!咦咦?他幹嘛低頭啊?讓我再多看一會兒嘛!


    “你,你哪個漫展的?”她開始跟這位帥哥搭訕,如此絕色的男人可不能錯過搭訕的機會。


    “你說話還是這麽讓人費解.....”他嚶嚶的哭著,哭著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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