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樂三年二月初五,大魏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宰相王導,病死在揚州城。


    十日。


    急報送到豫州刺史司馬仲本手裏。


    十五日。


    在汴州的皇帝元子明,火急火燎趕迴長安。


    第一件事,就是迎奉王導的屍棺。


    由元子明本人親自帶頭扶靈。


    帝大悲愴,哭聲延十裏。


    當然,這隻是史書的誇張說法。


    但事實上,元子明確實很難過,這可是他的死黨,兩人從小光著屁股一起長大,也算是知己之一。


    在過完王導的頭七後,元子明拖著累贅的身體,來到了南書房。


    文武大臣已經齊聚一堂,神色凝重。


    死的是大魏宰相,一個二十幾歲的小夥子,就這麽好端端死在江南揚州,確實有些說不過去。


    “陛下,這是禮部擬定好的追封,贈王導為文淵閣大學士、軍機大臣,琅琊郡王,諡號為文忠,並封王導幼子為襄敬侯,賞賜五品大臣頂戴。”


    公孫羊小心翼翼道。


    王導沒有正室,隻有一個小妾所生的庶子,就由對方來繼承這一切。


    講真,王導資曆不足,能被封宰相完全是因為臨危受命。


    本身這個追封有些太過奢侈,但考慮到對方疏通漕運,平定江南戰事,加上跟皇帝關係好,所以才破格給予。


    元子明頂著熊貓眼,漫不經心道:“朕不在意這些,死後這麽多殊榮是給活人看的,不是給死人看的,沒有意義,朕問的是王導是怎麽死的!”


    “根據刑部開棺驗屍,證實確實是病故的!沒有傷口或者下毒跡象!”


    刑部尚書擦著冷汗,哆嗦道。


    盧彬也附和道:“錦衣衛也派出了一批高手驗屍,發現王導大人確實是病於肺癆。”


    “朕知道王導有肺病,但是也不至於這麽嚴重吧?”


    元子明蹙眉。


    看向棋待詔——王導胞妹王柔,“王大人以為呢?”


    “陛下!家兄這肺病是家族遺傳病,其實這幾年已經愈發嚴重了,家兄每次發作,都不得已服用寒食散,這才勉強壓製住!”


    王柔泣不成聲道,


    “隻是家兄要強,從來不在外人麵前展露病情。家兄離開長安前,其實已經咳血幾個月了!”


    元子明愣住,張了嘴說道:


    “這麽說,是朕害了他?”


    “如果他沒有南下江南,說不定病情就不會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王導生前每天都服用寒食散,放浪形骸。


    元子明還以為是對方瀟灑,喜歡嗑散,現在想來,這隻是一種強人的偽裝而已了!


    “罪在臣等!”


    “陛下無罪啊!”


    “若是我等當時能勸勸王公,局麵定然不至於如此!”


    眾人泫然而泣。


    皇帝都這麽說了,臣子們當然是連忙表態,把這口鍋往自己身上甩。


    元子明已經對這套官場人情世故麻痹了,冷冷白了他們一眼。


    王導還活著時,當著“孤臣”,被朝中各大派係排擠。


    現在他死了,一個個都跑出來蹭是吧?


    元子明沉吟道:“封王柔為中貴人,即刻入宮,代掌後宮事宜。”


    這算是對王導的另類補償,讓他妹妹圓了心願。


    “謝陛下!”王柔啜泣著,內心五味雜陳。


    元子明又說道:


    “還有,各位不要以為,朕不在的這段時間裏,你們做了什麽事,朕不知道!”


    “北鎮撫司,每日都有邸報,記錄京城發生的一切,事無巨細,朕一清二楚!”


    “相互傾軋,聽說執政的三位大人物,還分出了三個派係,文官派、武將派和皇族派,是麽?”


    “拉幫結派,整得廟堂是雞犬不寧!”


    元子明這番話一出。


    忐忑的霍龍和公孫羊已經帶頭跪下請罪了。


    數十大臣也急忙下跪。


    元子明麵不改色道:“不管你們之間有什麽矛盾,從朕迴京開始,就到此為止!”


    “臣等遵旨!”眾人麵麵相覷。


    元子明歎了口氣。


    人多的地方就有江湖,他又何嚐不想整治,隻是如今朝廷重心在推行新政,廟堂不能再出亂子了。


    而且更麻煩的是朝廷裏的小集團太多了,他確實卻騰不出手。


    寒門、世族、武勳、宗室,甚至連出身外族的官員都自成一派了。


    而公孫羊又怯然道:“陛下,您不知道,在您不在這段時間,外頭可是天下大亂!”


    藩鎮問題其實不是魏朝固有的。


    而是由三次北伐帶來的後遺症。


    瓜分了勝利果實的武將集團,自然而然分到了屬於自己的地盤,擁有了人口和軍隊。


    為了北伐胡人,朝廷自然也要賦予這些人極大的自主權,讓他們自行發育,這樣一來,肯定也會造成尾大不掉的局麵。


    “各地藩鎮不聽中央號令的,比比皆是!”


    “比如說那個拓跋蘭心,真是無法無天!之前多次派兵截殺朝廷的運糧隊,還上表辱罵肅敬太後!”


    “還有懷柔大將軍王惡鎮,私自扣留烏桓族向長安進貢的兩千匹馬和禮物,這不是要造反嗎?”


    “還有……”


    元子明平靜打斷道:“你不用急著告狀,這些人也有寫折子到朕這裏伸冤,說是廟堂烏煙瘴氣,多次克扣他們的軍餉,朝廷派去的使者頤指氣使,還暗示收受賄賂,隨意在他們軍中安插自己人!”


    先各打五十大板,雙方都不是好東西!


    公孫羊聞言,臉上青一陣紅一陣,有些難堪。


    元子明又說道:


    “當然,中央權威是必須樹立的,地方縱然也一千個一萬個理由,公然與朝廷作對,就是忤逆!”


    “所以朕打算借著王導的追悼會,召集各地藩鎮到長安來,麵聖!朕要親自安撫訓誡他們!”


    已經被封為了翰林侍讀的王猛,得到了機會待在皇帝身邊,他問道:


    “敢問陛下,若是藩鎮不遵聖旨,不願意到長安來呢?”


    元子明麵無表情道:


    “這種問題還用問嗎?張大,霍龍,告訴他,朕會怎麽解決!”


    張大、霍龍拔刀,哄然大笑


    “幹他啊!”


    打就完事了!


    元子明能有今天,靠的可不是什麽文治,可是登峰造極、身先士卒的武功!


    “馮寶,黃敬,司禮監馬上將聖旨擬好,發給各地藩鎮。”


    元子明吩咐道。


    “遵旨!”兩位宦官說道。


    聖旨迅速發往各地,令眾人震驚的是。


    本來還囂張跋扈的藩鎮,得到聖旨後,居然全都屁顛顛地跑到長安來,除了拓跋蘭心有孕在身派大將過來之外,王惡鎮、慕容垂、檀道濟、毛德祖等軍頭,全部到齊。


    那前倨後恭的表現,讓公孫羊大跌眼鏡,敢情他們不是不怕朝廷,隻是不怕有他公孫羊的朝廷。


    但凡皇帝稍微露個麵,驕兵悍將全都灰溜溜跑迴來當孫子了。


    同月。


    元子明宣布在長安施行新政改革,阻力減少了很多,長安市場貿易繁榮。


    魏武卒再度擴軍為八萬人,一半人配備火銃,另外組建了五個紅衣大炮營。


    同時為了重新打通通向西域的絲綢之路,命驃騎大將軍霍龍領軍三萬,攻打匈奴人盤踞的河西之地。


    兩月內,斬首匈奴軍一萬五千級,俘虜王公以下數百人,牛羊數十萬。


    但這不意味著,皇帝就老老實實待在長安了。


    其實在霍龍的西征大軍前腳剛離開長安時,江南就來了一夥神秘的客人!


    正是跟隨著王導一塊南下的天師道三兄弟!


    元子明在南書房接見他們,當場封三人為伯爵,還加封大天師尊號,而天師道三兄弟也是禮尚往來。


    居然也給元子明上了一個什麽“萬壽帝君”、“忠孝帝君”、“飛元真君”的道家尊號。


    還有一堆看不懂的超長道號頭銜……


    元子明看著張角,問道:“跟朕說實話,王公到底是怎麽死的?”


    張角倏地一怔,作揖道:“陛下,琅琊王(追封)乃死於肺病,這醫師、刑部和錦衣衛都診斷過了,確切無疑啊!”


    元子明不動聲色擺弄桌上的奏折道:


    “這是官話。”


    “而朕要聽實話!”


    “在長安的公卿大臣,沒有一人敢跟朕說實話,所以朕隻能指望你們三位了。你們三人是跟隨王導最長時間的,陪著他平定江南之亂,功勳卓著,朕知道你們知曉真相是什麽……”


    張角手心都出汗了:“陛下,臣真的什麽都說了啊!確實死於肺病!”


    “兄長,為何要掖著藏著,王公死得如此窩囊,如何無一人敢對陛下道出真相!”


    但張角的弟弟張寶不樂意了,唰得起身道。


    張角瞬間臉色陰沉,色厲內荏道:“住嘴!殿前麵聖,怎麽能隨口胡謅呢!張寶,你不要胡說!”


    但元子明已經快步走到對方麵前,握住他的手說道:


    “張寶,你快說,不管是什麽,朕都赦你們無罪!”


    眼神迸發出精光!


    總算能得到答案了。


    張寶一時語塞。


    看了眼自家兩位兄弟都遞來否定的眼神,也躊躇了片刻,但很快還是咬牙道:


    “我們與王公在江南出生入死這麽久,作為下屬,也作為兄弟,我張寶不能對他坐視不理!讓他就這麽白白沒了!”


    他義無反顧與元子明對視:


    “殺死王導的,正是陛下自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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