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五哥被捆在一根浮木上,順著冰冷湍急的河水漂流,他的眼睫毛上掛著霜,眼珠間或轉動一下,證明他還沒有凍死。


    “黑石兀格,部落裏有壞人要殺你,我們逃的越遠越安全。如果從陸路上走,我背著你走不快,壞人會循著雪地上的腳印追上我們。你再堅持一下,天黑的時候,我們就可以上岸休息。”


    玫全身都濕透了,頭發一綹綹地貼在身上,雙手抱著浮木,不時調整浮木漂流的方向。


    對於姐姐娜日的性格和手段,玫再清楚不過,隻要姐姐不死,她就不會放過黑石兀格,也許現在追兵已經出動了,正帶著獵犬在後麵搜尋,不過幸好黑石部落沒有馴養獵鷹的傳統,無法做到大範圍地搜索。


    玫是一個優秀的女獵手,有著豐富的追蹤經驗,自然也懂得如何隱匿蹤跡。她和張五哥在河裏漂流了快一天,憑著她的經驗,即使身後真的有追兵,也很難再追上了。


    冰冷的河水在峽穀中奔湧,兩岸白雪皚皚,沒有一絲人煙。


    張五哥眼神空洞,手腳已經凍得麻木,隻有胸口處還尚存一是溫熱。他很希望自己是在做夢,可惜這個想法是錯誤的。他多次狠狠地咬自己的舌頭,大腦都清楚地感覺到劇烈的疼痛感。據村裏的王大仙講,陰間有十八層地獄,其中一個是寒冰地獄,小鬼會把罪孽深重的壞人扔進冰水裏挨凍,並且永世不得超生。


    張五哥看了看四周,覺得自己就是在寒冰地獄裏。他努力的反省著,除了小時候調皮搗蛋,長大之後可一直是本本分分的,從來沒做過什麽壞事,也沒欺負過誰。在黑石村裏,誰都知道張五哥是個樂於助人的好小夥。


    “天老爺啊,你為嘛把我送到這個鬼地方,讓我受這麽大的罪。我要是迴不去,誰給我的爹媽養老送終?二姐夫脾氣不好,他要是喝醉了打二姐,誰給二姐撐腰?”


    張五哥的內心充滿了絕望以及對親人的思念,一行行淚水從他的眼眶中滾出。


    玫聽到哭聲,扭頭一看,不禁驚呆了,她從來沒有想到,勇猛霸道的年輕首領竟然像小孩子一樣,也會哭鼻子,而且表情還是這麽的無助。


    “他從小沒有爸爸媽媽,以前的剛強都是逼不得已裝出來的吧。”


    玫愛憐地擦掉張五哥眼角的淚水,像大姐姐哄小弟弟一樣,柔聲說道:“你要是心裏不快活,就大聲地哭出來吧。”


    張五哥聞聽後,放聲痛哭。他對玫的感覺很複雜,自從來到這個鬼地方,第一個看到的人就是玫,是玫從石堆裏麵就救出了他,也是玫把他背到河邊,然後五花大綁,扔進冰冷的河水中。


    “這裏是不是十八層地獄?”張五哥抽噎著問道。


    玫聽不懂張五哥的話,用手摸了摸張五哥的額頭,一片冰涼,沒有發燒啊。“也許被圖騰之火加持後,他的意識還有些不清醒吧。”


    黑石部落的巫師每次向圖騰祈禱之後,都會四肢抽搐,嘴角流著口水,說著一些誰也聽不懂的話語,和張五哥現在的狀態很相似。


    “你到底是人還是鬼?”張五哥又問道。


    “黑石兀格,我是玫,當然不是鬼。”玫很認真的迴答。


    “你是騙我的吧?”張五哥的眼淚又流了出來,他從來沒見過玫這樣打扮怪異的姑娘,也很確定玫不是黑石村或者周邊村的人。


    “你怎麽知道我是黑石村的?還知道我叫五哥。”


    張五哥的家鄉有個傳統,新生兒出生以後,孩子的父親要用聽到的第一個詞語給新生兒起名字。


    張五哥出生的那一天,他爹張扁擔走出門外,正好碰到兩個莊稼人邊走邊聊,其中一個說道:“五哥,該往地裏送糞了。”於是,張五哥的名字就誕生了,不過他應該感到慶幸,如果他爹晚出門幾秒鍾,說不定他的名字就和糞有關了。


    “你是黑石兀格,我從小就知道啊。”玫笑了笑說道。


    “是五哥,不是兀格。”張五哥看到玫唿出的氣凝結成了白霧,心裏麵有些相信玫不是女鬼了。鬼應該沒有唿吸,他對於這點很確信。


    天快黑的時候,玫帶著張五哥在一處淺灘上了岸,將他平放在一處背風的地方,然後找了一些枯樹枝,用火石敲打出火星,生了一堆火。


    “真暖和啊!”張五哥貪婪地烤著火,如果四肢靈便的話,他恨不得將火堆擁在懷裏。


    玫四周察看了一番,確定沒有危險之後,才返了迴來。她見張五哥像毛毛蟲一樣在火堆邊蠕動著,不禁莞爾一笑,隨即解下弓箭和匕首,又脫掉自己濕淋淋的衣服,露出一副白皙高挑的酮體。


    月光清冷,火光搖曳,張五哥一下子看得清清楚楚,然後在他震驚的目光中,玫也脫下了他身上的衣服,又將兩個人的濕衣服都架在火上烘烤。


    張五哥大腦一片空白,他從小所受到的教育,讓他無法理解眼前所發生的情形。“我這是被妹子占了便宜,還是我占了妹子的便宜?”


    過了好大一會兒,張五哥才迴過了神,他慌忙閉上眼睛,什麽也不敢看,覺得口幹舌燥,心跳的像打鼓一樣。


    對於野蠻人女子來說,在男子麵前裸露身體,似乎並不是什麽難為情的事情。按照野蠻人的傳統,夏季男女可以一起在水塘裏洗澡,外出打獵的時候,如果不小心被雨淋濕了,異性夥伴可以一邊脫了衣服烤火,一邊大大方方地交談,這是很正常的事情。野蠻人不是虛偽的弗撒人,他們內心是幹淨的,才沒有那些毫無用處的禮法。


    第一次和心上人獨處,玫的內心其實有些緊張的,看到張五哥羞赧的樣子,不由得放鬆了心情。她又往火堆裏扔了些枯樹枝,火一下子燒得旺了起來,飄起的火星圍繞著她和張五哥盤旋。


    張五哥曲著身子,雙手捂著下麵,胸腹處向著火,脊梁卻凍得冷冰冰的,他很想翻一個身烤烤後背,可又擔心把屁股暴露在玫的視線中,正猶豫的時候,玫將他赤條條的身子抱在了懷中。“一會兒把火堆移開,在燒熱的地麵上鋪上樹枝,睡在上麵就不會冷了。”


    張五哥什麽也沒聽到,隻覺得一片溫香軟玉,渾不知身在何處,他忘記了寒冷,忘記了四肢的疼痛,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天亮的時候,張五哥發現自己穿著幹爽的袍子,正躺在一堆還有著餘熱的樹枝中。


    玫踏著積雪,從遠處走過來,一手拿著弓箭,另一手拎著著隻野兔。


    “你醒了?”玫抖了抖身上的落雪,笑吟吟的問道。


    張五哥有些窘迫,如果按照黑石村的規矩,未婚男女一旦睡在一處,就一定要結婚,否則就是耍流氓,但是他覺得自己的情況很特殊,自己好像是被妹子給睡了,這樣的情況該怎麽辦?難道向妹子要彩禮,然後再倒插門入贅到女方的家裏?張五哥是家中獨苗,入贅的事情想也不用想,他爹是絕不會同意的,可到底要如何做,張五哥很困惑。


    玫利落地剝掉野兔的皮,掏出內髒扔進河裏,用匕首切下來一塊血淋淋的肉,遞到了張五哥的嘴邊。


    在野蠻人看來,外出狩獵的時候,野兔鬆雞之類的小獵物,不值得費工夫烤來吃,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切成塊生吃。


    張五哥從來沒有吃過生肉,本能地就要拒絕,可新鮮血肉竟是那樣誘人,讓饑腸轆轆的他好像不受思維的控製,一口咬在嘴中嚼吃了起來。


    張五哥覺得生兔肉異樣的甘美,吃了一塊之後,便停不下來。玫不住的割肉,他大口的吞咽著,肚子好像是個無底洞。


    沒一會兒的功夫,野兔肉都被張五哥吃下了肚,竟然還有些意猶未足。“真對不住,肉都讓我給吃了。”


    “吃飽了麽?”玫見張五哥喜歡自己獵到的食物,心裏麵十分高興。


    “飽了!”張五哥不太會撒謊,紅著臉說道。


    玫示意張五哥躺好,用手摸了摸他身上的傷處,皺著眉說道:“你右腿的骨頭沒長好,如果不打斷了重新接骨,以後會跛腳的。”


    張五哥問道:“你會接骨麽?”


    玫說道:“我給狗接過骨頭,沒有給人接過。”


    張五哥聞聽之後,倒也不以為忤,他們村的赤腳醫生之前就是獸醫,給牲口看病和給人看病,想來也差不多吧。


    “那就打斷了重接吧。”張五哥閉上眼睛,堅定地說道。


    玫撿起一塊鵝卵石,用力地砸在張五哥右腿上。


    嗷的一聲,張五哥疼得坐了起來,他其實很想效仿關二爺刮骨療傷時的風輕雲淡,可惜英雄不是那麽好當的,真他喵的疼啊。


    “斷了麽?”張五哥問道。


    “沒有,剛才砸歪了。”玫第一次給人接骨,手法還是不太熟練。


    張五哥疼得直喘粗氣,見玫麵有慚色,安慰道:“我不怕疼,你放開膽,一次砸不斷,就多來幾次試試。”


    玫本來心裏有些忐忑,聽了張五哥的鼓勵後,才漸漸平複了心神。“黑石兀格,你把右腳搭在我的腿上,這樣懸空著,容易砸斷。”


    張五哥本來不好意思,可是見玫大大方方的樣子,自己再扭扭捏捏就不像個男子漢了,於是一咬牙一橫心,將右腿架在了玫的大腿上。


    玫換了塊更大的鵝卵石,仔細瞄了瞄才砸了下去,這次效果不錯,一下子便將已經長好的骨折處打斷了。


    張五哥又是嗷的一聲慘叫,滿頭都是豆大的冷汗。


    玫重新接上了骨頭,又用木棍將斷骨處固定好,說道:“黑石兀格,你比黃黃強多了,我給黃黃接骨的時候,它身子動來動去的一點也不老實。”


    “黃黃是誰?”張五哥問道。


    “黃黃是條狗,鼻子可靈了。”玫迴答道。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生之一代蠻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經海侯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經海侯並收藏重生之一代蠻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