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一場採訪結束後,越來越多的記者湧上來想要得到更多的內幕,哪怕這幾人說說他們的心理歷程,也能立馬成為新聞上的爆點。


    可惜薑錦幾人好不容易從鬼門關逃迴來,能接受一個採訪已經是極限,此時每個人都身心俱疲,隻想好好休息。


    薑錦不願離開,她遙遙望著加蘭劇院的方向,看著那夜色中的燈火通明,就像是燃燒的火焰。


    她不知道顧寒傾是否平安,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更別說先迴家了。劉安陳奇隻好先把她護送到車內,擋住了其他人探究的視線。


    時間緩緩流淌。


    因為隔得太遠,劇院內的任何動靜薑錦都無法得知。


    她急切又害怕地等待著結果,直到夜色越涼,直到天色漸明。


    當天邊綻放了第一抹晨曦,加蘭劇院外一夜未睡的人們,從警察到記者,從家屬到圍觀群眾,所有人都迫切希望得到平安的消息,希望這恐怖的血色趕快過去。


    終於!


    加蘭劇院的門從內部打開,走出來的是一個穿著黑色作戰服的男人,他身姿挺拔,在晨光初曦中,宛若黑色霸氣長槍頂天立地。


    他抱著槍走出來,身上似乎還沾染著血腥之氣,對著四周揮揮手,大批大批的人立馬衝進去,掃尾的掃尾,救援的救援。


    那些極端恐怖分子已經被完全剿滅,人質大部分也都倖存下來,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此次行動的最高頭目滿臉堆笑的來到顧寒傾麵前,他知道如果不是這個男人,這次行動不會這麽順利。


    他一改起先的質疑態度,對顧寒傾各種不要臉的狂誇和感謝,說他不愧是能被華國派來當特別支援的國際警察,還希望以後有機會跟他合作。


    顧寒傾到沒解釋他已經不是國際警察,以後跟巴黎警方也應該不會再有合作的機會。他點點頭,態度冷淡,交還了巴黎警方提供的作戰裝備後,避開各路人馬,走到路邊,就看到陳奇在跟他揮手。


    商務車門忽然被拉開,一個消瘦的身影一躍而下,悶不吭聲就往顧寒傾身上撲。


    顧寒傾眼疾手快地擋住了她。


    薑錦皺眉正想說什麽,就聞到他身上濃濃的血腥味兒。


    薑錦臉色驟變:「你受傷了?」


    「沒有,是別人的血。」顧寒傾看了看他一身狼藉髒汙,也是他拒絕薑錦擁抱的真正理由,「太髒了。」


    薑錦失笑道:「有什麽好髒的?」


    顧寒傾怔怔地看著她的笑,不由得動容道:「錦錦……」


    「走吧,我們迴家。」薑錦朝他伸出手,「阿元在家該等急了。」


    顧寒傾用手掌緊緊包裹她的,他的手很幹淨,溫暖而幹燥,一下子便驅散等待帶給薑錦的寒冷。


    她笑得暖暖的,挨著顧寒傾,與他並肩而行。


    ……


    薑錦等人是幸運的——


    幸運的坐在第一排;幸運的有劉安陳奇相助;幸運的等來了顧寒傾;幸運的逃出生天避過死劫。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這麽幸運。


    也有數百人,在這個血色濃鬱的夜晚,失去了寶貴的生命。


    守在加蘭劇院外的家屬們,焦急地等待親人平安的消息。他們看著一具又一具的屍體從劇院內被抬出來,有的認出了自己的家人,嚎啕大哭不可置信。有的沒看到熟悉的臉,慶幸之後又害怕下一個會是他。


    等到大批大批的倖存者從劇院裏麵走出來的時候,又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驚喜尖叫,是在外等候的家屬看到了自己的親人,他們熱情地抱住親人,親吻或是流淚,為上帝的恩澤而感謝。


    驚喜和悲傷在空氣中交織湧動,久久難平。


    這麽多條鮮活生命的逝去,這麽多歡聲笑語的家庭破裂。


    這個夜晚,註定令人難以忘懷。


    ……


    薑錦到家後,目送著周易跟譚韻方圓迴到對麵,亞瑟杜克進了隔壁。


    大家雖然劫後餘生,臉上比起喜悅更多的卻是疲憊,都想早點迴去睡一覺,希望這個噩夢的夜晚快點過去。


    她轉身,就看到阿元撲了過來,抱著她喊媽媽,嗚嗚嗚地小聲哭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讓你擔心了。」薑錦摸著阿元的頭髮安慰他,又在他發間落下一個個輕柔的吻。


    「好了,阿元,你媽媽已經很累了,讓她進去休息。」顧寒傾沉下聲道。


    阿元這才戀戀不捨地離開薑錦的懷抱,臉蛋兒上還掛著淚花。


    一直站著當背景板的馮萌萌趕緊道:「那錦錦姐,我也先過去,看看周哥他們怎麽樣。」


    「好,辛苦你了。」


    等馮萌萌跟其他人都走了,家裏隻剩下薑錦顧寒傾阿元一家三口。


    阿元眨著淚眼婆娑的眼睛:「媽媽,你和爸爸和好了嗎?」


    薑錦尷尬地清清嗓子,在他腦門輕彈了一下。


    「小孩子家家,別問這麽多。」


    「我也很好奇。」顧寒傾冷不丁在她身後說。


    薑錦迴頭看他。


    她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認真,說:「對不起,之前是我太鑽牛角尖,把我的痛苦一味的歸結到你身上……」


    昨晚在那個狹窄逼仄的雜物間裏,薑錦想明白了很多。


    與其沉浸在過去,不如展望未來。


    她這輩子能真的放棄顧寒傾?與他老死不相往來一生嗎?不可能。


    既然不可能,那就好好享受當下,忘記過去,忘記不愉快。


    「……昨晚的時候,我很後悔,如果我能早點告訴你,或許就不會麵臨遺憾了。幸好,幸好還是沒有遺憾。」


    薑錦的眼睛紅了,沒有淚水的眼睛,卻比大哭的眼睛悲傷一萬倍。


    「錦錦。」顧寒傾沙啞低沉地喚著她,摸著她的頭髮,柔軟光滑的觸感讓他動容無比,似有千言萬語要說,可話到了嘴邊,卻隻凝聚成一個擁抱。


    「是我該說對不起,也謝謝你,還願意給我機會。」


    他一定會更加珍惜,更加寶貝。


    阿元難得沒有打擾爸爸媽媽之前的融洽氛圍,他笑得跟個明亮的小太陽,白淨的小臉兒上全是滿足。


    隔了一會兒。


    趴在顧寒傾懷裏的薑錦皺皺鼻子。


    雖然很煞氣氛……但是顧寒傾身上的血腥味兒聞得她頭暈腦轉,再溫暖的懷抱都快待不下去。


    顧寒傾注意到她的動作,退出兩步,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血汙。


    「我去洗澡換衣服。」


    「我也去。」薑錦這一身在地上摸爬滾打的,也早就髒得不成。


    「一起嗎?」


    突如其來的開車,讓薑錦瞬間紅了臉,她慌忙看了眼懵懂不知的阿元,推了顧寒傾一把,熱度從腳心一直燒到臉上。


    顧寒傾帶著笑意說:「我是說一起上樓,樓上我還沒來得及參觀。」


    顧寒傾看這房子的眼神有著淡淡的嫌棄。


    蔣小四的房子?


    不行,還是從蔣小四手裏買過來好了。


    既下決定的顧寒傾再看這房子,就順眼多了。至於蔣鬱會不會答應,並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薑錦給顧寒傾安排了二樓的一個有配套衛生間的客房,讓他方便洗漱,顧寒傾順手把行李也放了進去,似乎打算今天就睡在這裏。


    薑錦見狀,眸光閃爍了一下卻沒說什麽。


    她先迴房間洗澡換衣,裹著浴袍在浴室鏡前吹頭髮。


    吹著吹著忽然手一頓,盯著手裏的吹風看了一會兒。最後索性關掉吹風,頂著一頭吹了半幹的頭髮,拿著幹毛巾就跑下樓。


    顧寒傾早就到了客廳,正陪著阿元拚昨晚垮掉的樂高。因為已經拚過一次,重拚就要容易很多,此時這個大型的樂高玩具已經在父子倆的手下初具雛形。


    薑錦走過來,往顧寒傾身邊一坐。


    「喏。」她理直氣壯地遞出手裏的毛巾,神情故不在意,高高翹起的嘴角卻怎麽也掩飾不住。看她這傲嬌的小模樣,總算是知道平時阿元的傲嬌姿態是從哪兒來的了。


    顧寒傾果斷丟開拚樂高的兒子,接過薑錦手裏的毛巾,幫她細心擦拭頭髮。


    他動作輕柔得好似在按摩,薑錦緊繃的頭皮也在這個過程中逐漸鬆弛,疲倦如潮水湧動而上,讓她整個人昏昏欲睡,沒一會兒就跟貓似的趴在顧寒傾腿上,半半閉著眼睛淺淺小憩。


    「想睡覺?」


    顧寒傾溫柔的聲音從她頭頂落下,讓薑錦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她搖了搖頭,說著不困,眼皮卻沉重得怎麽也睜不開。


    顧寒傾見頭髮擦幹得差不多了,就一把將她攔腰抱起,往樓上而去。


    被忽略的阿元撇撇嘴,好在還有饅頭陪著他,也不算失落。


    顧寒傾尋了薑錦的房間,剛要將她放在床上,就見薑錦眯著的眼睛倏地睜開來,泛著瀲灩波光望著顧寒傾。


    她拽著顧寒傾的衣領一扯,便將他拉了下來,主動又熱烈地親吻上去,像是要在這個吻裏麵釋放她所有的思念跟熱情。


    顧寒傾猝不及防間,居然被薑錦掌握了主動權,他往上抬頭,卻被薑錦更用力的抱住脖子,整個人都掛在了他身上。


    顧寒傾掐著薑錦的腰,一時之間有點哭笑不得。


    這算怎麽迴事?


    他眼裏帶著笑意,竟然沒有由著性子裏的絕不服輸去反客為主,而是溫柔地承受薑錦的這份熱情。


    還別說,偶爾在下麵的感覺還不賴。


    顧寒傾索性往後仰倒,躺在床上,任由薑錦坐在他腰上。


    從背後看去,她那纖細如柳的背影消瘦得驚人,裊裊細腰在顧寒傾一雙手中盈盈可握,不知何時長及腰的黑髮,發尖兒在顧寒傾手背上一掃一掃,就像羽毛掃過顧寒傾的心髒,勾起一陣輕微的戰慄。


    但這酥麻感太輕柔了,仿佛隔靴搔癢,怎麽也不對勁。


    顧寒傾忍不住想要翻身起來,卻被薑錦用力按住。


    她微微抬起身,目光迷離。


    「我親你!」


    顧寒傾楞了一下,才失笑道:「好好好,你親我。」


    薑錦撅起紅艷艷的小嘴,這次又湊了過去,兩人吻得難分難捨,大腦缺氧記憶空白。直到房門篤篤篤地被人敲響了,兩人才恍然清醒分開。


    顧寒傾摟著趴在他身上的薑錦,性感的喘息聲直往薑錦耳朵裏鑽。


    薑錦嘻嘻笑著避開,又被顧寒傾伸手抱了迴來,眷戀地在她臉上落下一個又一個的吻,熄滅的火焰似乎有重新燃燒起來的架勢。


    「媽媽,你睡了嗎?」阿元的聲音隔著門響起。


    阿元!薑錦驚訝地一躍而起,顧寒傾還沒來得及抓住她,薑錦就已經跑到門前,扭開門把手。


    乖乖阿元,進來還知道敲門,不然剛才那一幕被阿元看去,薑錦又不知道要懊惱多久了。


    「媽媽,你沒睡啊?」阿元沒發現什麽異樣,見薑錦精神頭兒還不錯,就想和媽媽待在一起。


    一隻手越過薑錦,按在阿元的腦門兒上,輕巧阻擋了阿元衝進來的動作——


    「媽媽昨晚沒睡覺,阿元是不是應該讓媽媽好好休息?」


    阿元在顧寒傾的手掌下撲騰,理直氣壯地反駁:「我可以陪著媽媽睡!」


    「好啊好啊。」薑錦笑眯眯的一口答應下來,一把撥開顧寒傾的手,然後把阿元抱起,往大床走去。


    「阿元就陪著媽媽睡覺吧。」


    顧寒傾嘴角微微下撇,那他呢?


    「阿傾,要不要一起睡啊?」薑錦按著阿元的腦袋,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朝顧寒傾拋出一個清湄而不妖的眼神。


    在顧寒傾眼裏,那就是直勾勾的邀請!


    他喉結滾動一下,片刻後才反應過來,她這是在報仇?


    「好啊。」他壓下心頭躁意,走向薑錦。


    ……


    不知何時,薑錦跟阿元都已經進入夢鄉。


    顧寒傾卻沒有多少睡意,他側躺著,身旁就是薑錦安靜柔美的睡顏,細緻的眉眼跟五官線條儼然是他心裏最美的模樣。


    顧寒傾以前對美醜沒什麽概念,直到遇上薑錦,他才百分之百的肯定,這個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兒,就應該是薑錦這樣的。


    一顰一笑,都能牽動他的心情。


    此時薑錦跟阿元的頭挨在一塊兒,阿元整個人都快鑽到薑錦懷裏去了,睡夢中也不忘在薑錦胸口上蹭兩下。


    顧寒傾順手把他推遠了些。


    碰什麽碰,連他都沒碰過幾次呢。


    薑錦懷裏少了溫暖,卻覺得很不適應,右手無意識扒拉著什麽,卻被顧寒傾牽住,輕輕朝著他的方向扯去,薑錦也順勢滾進了顧寒傾的懷裏,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躺好。


    原本母子倆親親密密,顧寒傾被撇到一邊的畫麵,轉眼成了,薑錦顧寒傾甜甜蜜蜜,阿元被無良老爹撇到一邊。


    而且睡夢中的薑錦跟阿元都對此一無所知。


    顧寒傾抬起薑錦的腦袋枕著他的手臂,這才像是找迴了心髒卻是的部分,安心閉眼入眠。


    這一覺,註定無夢。


    ……


    等薑錦醒來,已經是次日清晨。


    這一覺竟然睡了一天一夜!


    但是很顯然,這一覺睡醒之後,那些血腥恐怖的記憶逐漸淡去,更是給她一種那些都是噩夢的錯覺。


    薑錦坐起身,遲鈍地撓撓頭髮。


    顧寒傾和阿元都不在,看眼床頭鬧鍾,居然已經上午九點了。


    嗡嗡嗡。


    她的視線順著聲音傳來方向看去,才想起她醒過來正是因為這震動的聲音。


    足足一天一夜的睡眠讓薑錦的腦袋都糊掉了,又愣了一會兒,才在手機快要自動掛斷之前,接通了電話。


    「餵?」薑錦又打了個嗬欠。


    手機另一頭的周易,意外於薑錦居然還能睡個好覺,心裏有些佩服之餘,卻沒有跟以往一樣調侃薑錦,直接道明正事兒。


    「譚韻跟方圓都說,今天就想迴國,我呢,也是這個意思,就是看看你的打算如何?」周易一直沒能睡著覺,一閉眼就是劇院裏的一幕幕。


    譚韻跟方圓差不多也是這樣,兩人第一次遇上這種大事兒,精神都快崩潰了。


    薑錦恍然大悟:「啊抱歉,出了這種事情,你們肯定都想快點迴去見到家人,是我疏忽了。你查查迴國的航班,越快越好。」


    「你要一起嗎?」


    薑錦想了想:「還是一起吧。」


    她忘了問顧寒傾是怎麽過來的,他那個位置本來就沒什麽假期,可千萬別因為她耽擱公事!


    所以她還讓周易把顧寒傾跟阿元的機票也一起定好。


    掛了周易的電話,薑錦慢吞吞起床,才洗漱出來,就碰上腰上捆著圍裙的顧寒傾正好從外麵進來。


    「你醒了?正好做了早飯,下樓來嚐嚐。」


    薑錦睡得昏沉的腦袋瞬間清醒,連蹦帶跳地跟在顧寒傾身後下樓。


    「你跟阿元什麽時候起來的?」她雙手背在身後,走路都是飄的。


    「昨天下午就起了,倒是你,一直在睡。」顧寒傾轉過身來壓住薑錦的肩膀,責備道,「在樓梯上不要跳,萬一摔了怎麽辦?」


    薑錦倒是沒跟他頂嘴,這下換成乖乖走路了。


    「你們起得可真早,不過我也沒想到能睡這麽久,跟豬似的。」


    顧寒傾語氣無奈:「自己說自己是豬的,你可是第一位。」


    薑錦才不在乎。


    經過客廳,剛好門鈴響了,饅頭嗷嗷嗷率先撲了過去。薑錦也推了顧寒傾一把,說:「應該是周哥,我去開門!」


    她一邊走過去打開大門,一邊迴頭問:「早餐你準備了什麽呀……呀!」


    最後那個「呀」險險被她吞了進去,薑錦目瞪口呆地看著站在門外的人,還以為是她的眼睛花了!


    天哪!這幾位怎麽來了!


    ------題外話------


    這兩更寫得我很糾結所以慢了,明天還是老時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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