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克這番話太深奧,薑錦一時沒弄明白。


    「什麽意思?」


    「也就是說,女主人公可以憎恨當年傷害她的人是男主人公,也可以慶幸當年遇到的人是他,至少這段愛情裏,他們隻有彼此。事物都是有正反麵的,就是看人去怎樣麵對。」


    薑錦渾身都僵硬了。


    與其憎惡當年的人是他……不如慶幸。


    如果遇到的不是他,他們之間就不會有阿元,也不會有因阿元而起的糾葛,也不會喜歡上彼此。


    她也不會嚐到這個世界上最美妙的愛情滋味,也不會知道原來家裏有人等著的溫暖,也不會明白背後永遠站著一個人的安心。


    而這一切一切的源頭,都是七年前的四季酒店。


    「還可以這樣理解嗎?」薑錦喃喃自語。


    「所以啊,人何必太糾結於過去。」杜克抬頭四十五度角望天,側臉看上去憂鬱深沉到……讓人想打他。


    薑錦忍不住反駁:「不糾結又如何,難道不糾結過去就不存在了嗎?不糾結,過去就會消失嗎?傷疤永遠是傷疤,疼痛永遠是疼痛!」


    「但傷疤會癒合,疼痛也會消失。你先看看你自己要的到底是過去還是未來!」


    杜克一番話,說得薑錦振聾發聵。


    她心裏竟然在隱隱贊同!


    「我跟你講個故事吧,關於我的故事。」杜克又擺起酷來,雙手插在兜裏,深邃的眼神似乎迴憶到了以前,「你問我有沒有喜歡過我一個人,我必須迴答你,喜歡過。」


    薑錦心想,為什麽是喜歡過而不是喜歡,難道是分手了嗎?


    「我和他從小就認識……」


    「他?」薑錦驚訝。


    杜克一個目光掃過來:「怎麽,你對同性戀有什麽歧視嗎?」


    那眼神,大有薑錦說是,就要掐死她的節奏。


    薑錦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當然不是,我絕對捍衛杜克導演你選擇愛情的權利!每個人都有資格選擇他未來的伴侶,不管男女!」


    杜克這才滿意收迴眼神,繼續把這個深情與悲情交織的故事講來:


    「我和他從小就認識,我們是鄰居,一起上學一起走路一起運動。從出生起,在這個世界上陪伴我時間最多的人不是我的父母,而是他。可以說,他是我的骨血,我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起初我完全沒有想過他會喜歡我,那時候我意氣風發,想要追求全校最漂亮的拉拉隊長,我跟拉拉隊長一起約會看電影,卻不知道,他一直跟在我身後,默默守著又嫉妒不已。然後他就跟我表白了,說他喜歡我。我當時第一反應就是他瘋了吧,男人怎麽能喜歡男人,還狠狠地把他大罵了一頓,說了很多難聽傷人的話。」


    薑錦有著淡淡的傷感,不容世俗的愛情本就艱難,何況這還是一場單戀。


    「後來你喜歡他了嗎?」


    「沒有。」杜克搖頭,「我依然覺得他是個瘋子,開始遠離他,隻要他靠近我周圍,我就用最惡毒的語言咒罵他。我們的父母都很驚訝,不知道我們為什麽會突然鬧掰。但我們當時倒是很默契,誰也沒有告訴父母。」


    「後來啊……後來,他死了。」


    薑錦瞪圓眼睛:「怎,怎麽會呢?」


    「是啊,怎麽會,我也在想怎麽會。」杜克搖頭嘆息,「他陪伴我走了那麽多的歲月,偏偏就走得這麽突然,都沒跟我提前說一聲,就這麽狠心地消失在世界上。從此,我再也看不到他跟在我身後,看不到他默默包容的眼神,也看不到他對我的愛。」


    薑錦不由得攥緊拳頭:「為什麽去世的?」


    「車禍。」杜克抿著唇,「在他跟我表白後,我們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說話,後來我終於理他了,卻也警告他不準再說那些噁心的話,他答應了。我們依然像朋友一樣相處,隻是在沒有了少年時代的天真親密,保持著普通朋友的距離,心裏都有著隔閡。」


    「其實那時候我就慢慢發現,我也喜歡上了他,但我覺得這樣是不正常的,我的父母一直期待我能好好結婚生子,所以我從來沒跟他說起過。有一次,他在他父母麵前出櫃,他父母難以接受,還讓我去勸他,這下我就更不敢說了。」


    「這一拖就是好幾年,直到他去世,我也沒有機會說出一句我愛他。」


    「那個時候我才明白,錯過就是錯過,遺憾就是遺憾,不管你再怎麽後悔都來不及了,你的猶豫除了傷害到自己,再沒有別的作用。就像我跟他一樣,要是我能早點說出口,他會不會高興一些,甚至不會因為車禍去世?」


    薑錦難受得說不出話。


    杜克的故事,也觸動了她的心弦,讓她不由得想到——


    如果她這次的猶豫,就是永遠的分別,她真的還要繼續糾結下去嗎?


    為什麽要一直盯著過去,看不到未來?


    歸根究底,這一切不過是她庸人自擾。


    薑錦抿著唇,迴憶起聽到杜克導演故事後的詭異感,小心翼翼地問:「杜克導演,我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


    「什麽?」


    「為什麽,我覺得你剛才講的故事,聽起來很熟悉呢?很像一部名為《牛仔之愛》的電影,這部電影好像還得了奧斯卡最佳影片……」


    「嗬嗬。」杜克幹笑了兩聲。


    當然像了,因為他講的就是電影!


    他杜克能有這麽刻骨銘心的愛情才怪,他從始至終就是一條薑錦口中的三十年單身狗啊!


    薑錦越發覺得不對勁了,不僅故事熟悉,連杜克的表情也沒有半點傷感,完全一副局外人的樣子,哪兒有絲毫的迴憶悲傷?


    「杜克導演,你該不會真的是在騙我吧?」


    杜克倏地站起身:「聊了這麽久,還拍不拍了,趕緊歸位!」


    「我的戲份已經結束了。」而且拉著我在這裏談人生大事的是你杜克大導演好不好?所以剛才的故事到底是不是編的啊?


    薑錦也問出口了,對此杜克隻是頭也不迴地揮揮手,繼續工作去也。


    被騙的薑錦鬱悶不已,虧她傷心得都快哭出來了,還在心裏想,難怪杜克導演現在一幅注孤生的高冷麵癱臉,原來是因為有這麽一段悲傷的過往啊。


    現在想想幾分鍾前的自己,愚蠢到想要打自己兩巴掌。


    「噗哧。」薑錦又笑了。


    仔細想想,隻是電影反倒更好,至少說明這位嘴硬心軟的高冷導演,沒有失去他的愛情跟機會,因為他還有未來。


    所以,她也要抓住她的未來。


    薑錦決定了——


    等電視劇的拍攝結束,她就立馬迴國,跟顧寒傾見上一麵,讓過去的事情徹底翻篇。


    就算開始會有別扭,以後也都會好起來的,不是嗎?


    懷揣著這樣的想法,薑錦臉上多了笑意,這段時間以來壓在心頭沉甸甸的東西,也驟然一輕,整個人都輕鬆了起來。


    ……


    接下來的日子,沒了私人問題的困擾,薑錦的工作狀態越發完美,在劇組的發揮也越發的穩定。在她的戲份集中拍攝之下,三月月底剛過去,薑錦就已經逐步邁向殺青,預計時間比原定的還要早出一個星期!


    這一切,都是薑錦的精湛演技所帶來的,她的完美狀態,讓她往往能一次過,這也刺激到了合作的其他演員,每個人都憋足了勁兒,生怕在電視劇裏麵被薑錦壓下風頭後失去關注。


    這對靠著一部電視劇起來的他們,可是致命的問題!


    終於,來到了薑錦殺青的最後一幕!


    一眾女巫爭執之中,隱於人群中的女巫祭司站了出來。


    因為一直以來,她都被女主角等人認作是女巫祭司的弟子,所以她也就穿得普通的黑袍,戴上帽子掩去容顏後,嬌小的身影,看上去毫不起眼。


    大廳內一片嘈雜,女主角跟一批人爭執而不落下風,你來我往的精彩台詞在這段劇情裏麵展現得淋漓盡致。


    人群中,女巫祭司露出一個奇妙的微笑。


    這時候杜克自然吩咐攝像機把鏡頭對準薑錦,拉近距離。


    被淹沒在人群中的她,往前邁了一步。


    四周的女巫們似有所感,紛紛往兩旁退去,給她騰出一條道路來。她踩下的每一步都很有節奏,就像是踏著人心髒跳動的快慢,一步,一步。


    薑錦不知道何時,從人群裏麵走了出來,站到了女巫們的中央,所有人都在看著她。


    其實這裏很容易出現群眾演員配合不好的問題,一般難以不ng一次性過的。但遇上薑錦,這些管理就隻能用來打破。


    她站出來那一刻,所有的群眾演員就像是被空氣中的什麽東西壓住了心髒,沉重得讓她們唿吸都困難,被說是說話了,就連眼神裏都自然而然流露出畏懼。


    薑錦再往前走了幾步,站到起了爭執的雙方女巫之首,也就是女主角跟另外一女巫麵前,微微一笑。


    「維娜。」女主角皺眉,「你怎麽出來了?」


    對方女巫也毫不客氣道:「誰允許你站到這裏來的?還不趕快退下?」


    就算是女巫,也有高低之分。


    之前他們都一直以為這個女巫是普通的新手女巫,沒有人把她放在心上。


    薑錦微微一笑,往前邁了一步。


    女主角跟對手女巫居然下意識地各退了一步。


    在演員跟角色的眼中,薑錦也就是女巫祭司身上多了一點別的東西,一種難以言喻的氣勢,現實跟劇情不自覺重合。


    她們在看到之後,自然生出忌憚。


    薑錦微微一笑,這笑容卻跟之前的笑容截然不同。


    之前偽裝身份時候的笑容,是單純不諳世事。


    現在的笑容,卻多了經歷世事的滄桑,和看破一切的睿智。


    明明衣服也沒變,那張臉也沒有變,但一切就是不一樣了。


    這就是絕對強悍演技對現場的掌控力!鏡頭後麵的杜克如是想到。


    「我的孩子們,你們的問題爭論是沒有意義的,女巫皆有一死。」她微笑著說,「就算是我也不例外。」


    「你是誰?」對手女巫問出了在場所有人都在想的問題。


    「你曾經唿喚過我的名字,現在卻忘了我是誰嗎?」薑錦伸出手去撫摸那個女巫的頭髮,對方居然沒有避開,而是愣在原地。


    她神情略有觸動,仿佛在這樣的輕柔撫摸下,她真的變成了孩子一般。


    事實上,除了女主角這個後期覺醒的特例,全世界所有的女巫,都在出生之後即被家人拋棄。不管她們承擔著怎樣超自然又強大的力量,在家人眼中,她們都是不詳的,是魔鬼的化身,而不是他們的孩子。


    女巫們在艱難中長大,對女巫這個身份的認可度很高,所以才會在女主角以科學帶來變革時,生出強烈的反對。


    但女巫們也不是沒有敬愛憧憬的對象,對她們而言,也是有母親的。他們的母親都是一個人,女巫祭司。


    現在,這個女巫卻在麵前年輕女孩兒上感受到了母親的溫暖和慈愛,莫非她是?


    薑錦什麽也沒說,提著袍角一步一步往前走。她踏上前方的階梯,轉身之際,身上的黑袍散開化作零碎星光,又重新凝聚成一襲華麗長跑。


    依然是黑色的經典女巫袍,但是裏麵是紅裙,外麵是黑袍,裙擺上都繡著華麗的金線。她額間綴著一顆紅色寶石,在那紅寶石襯托下,一張臉越發清麗妖嬈,美得令人嘆息。


    就算是女人,也不得不為那張臉而沉醉。


    氣勢不一樣後整個人都不一樣的薑錦,微微笑著。


    她是女巫祭司。


    「cut!」杜克高聲喊道。


    殺青了!


    薑錦在《女巫之歌第四季》裏麵的戲份終於殺青了!


    「恭喜殺青!」


    「你的演技很棒!」


    「很完美的演繹,薑!」


    各種讚美輪番上陣,西方人與東方人的含蓄不同,他們熱情而直接,對一個人欣賞就會直接說出來。


    這短短時間裏,薑錦已經靠著她的演技,徹底征服了劇組的每一個人。饒是存在對她嫉妒的傢夥,也在她神一般的演技下,不得不低頭認同。


    薑錦殺青後,今天的戲份就完成了。


    薑錦在接受了一眾掌聲後,當即表示請大家吃飯,還提前讓周易包下了一家餐廳,邀請了整個劇組。


    大家歡唿雀躍,下班的心情也因為聚餐而雀躍。


    薑錦瞄準機會,擠到了杜克身邊:「導演,我問你點事兒。」


    大概是上次薑錦說了真心話、杜克講了一個假故事之後,他們的關係就改善了不少,比合作關係更像是朋友,薑錦說話也要隨意很多。


    「你想問什麽我知道。」杜克抬抬下巴,又一臉自信滿滿的樣子說道,「你想問我電視劇的消息什麽時候放出去吧?放心,現在拍攝已經過半,片方差不多開始宣傳了,到時候我會讓他們著重宣傳一下你。」


    被打斷了真正目的的薑錦,因此驚了一下:「宣傳我?為什麽?」


    「當然是為我們接下來的劇本做準備啊!宣傳懂不懂?背靠大樹好乘涼!」杜克鄙視地看著連這個都不懂的薑錦。


    薑錦:沒想到你是這麽厚顏無恥的奧斯卡最佳導演!


    杜克看懂了薑錦眼神的意思,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我這是精打細算!現在我剛拿下劇本,電影還沒正式立項,第一波宣傳也要跟上,《女巫之歌》這個平台就很不錯,全球知名度高。」


    薑錦:越來越覺得這個導演和我想像中的畫風不一樣了。


    「我知道。」杜克擺擺手,好像什麽都瞭然於胸,「放心,這個電影女主角一定會是你的,我決定了誰也不能改!投資商也不行!」


    薑錦:小樣兒還挺霸氣的啊。


    「導演,我要說的不是這個。」薑錦口吻無奈,「不過還是謝謝你為我的打算,也堅持要用我當女主角。我想告訴你的是,我明天就打算迴華國了。」


    杜克的眉頭一下子皺緊:「你明天就打算迴華國?」


    「嗯。」薑錦點頭,「反正接下來《女巫之歌》的拍攝還沒有結束,我先帶著劇本迴華國,等到正式開拍的時候再過來,怎麽樣導演?」


    杜克撇嘴看著她,找這麽多藉口,不就是想迴去挽迴遺憾嗎?


    可惜……「不行。」


    「為什麽?」薑錦瞪圓眼睛,很是不滿。


    「劇本要過兩天才能到你手上,到時候,身為女主角的你,也要跟男主角見一麵。」


    薑錦驚訝:「男主角已經定下了?」


    「比你更早定下,而且這個人你還認識。」


    薑錦正在心想不會吧,杜克就已經說出這個名字。


    「亞瑟,亞瑟你認識的吧,就是那小子。」


    薑錦默了默,很快又神情振奮。


    撇開亞瑟本人的脫線個性不談,他的演技是絕對沒話說的,能跟這樣的天才演員合作,光是想像就十分帶勁兒!


    身為導演的杜克又何嚐不是如此:「所以,很期待你們兩個天才演員碰撞的火花!」


    因為這個臨時的計劃,薑錦殺青第二天趕迴華國的行程,不得不往後推了三天。


    也是到時候薑錦才能拿到劇本,電影的正式籌備則在杜克的《女巫》殺青後。這次是導演男女主的首次見麵,再次見麵,就要等薑錦奔赴米國,新電影正式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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