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已至。


    平安夜這天,整個京城都被一大清早的一場大雪給覆蓋上素裹銀白。


    東國闕的位置能遙遙看到紫禁城,見到那一片威嚴莊重的城池素妝點雪,紅牆金瓦映得雪色更白,當真是美不勝收。


    薑錦趴在臥室陽台欄杆上,深深吸了一口新鮮空氣,覺得肺都鮮活。


    一場大雪,倒像是把整個京城都洗了一遍。


    當然,也越來越冷了。


    寒流在城裏肆意,薑錦穿著單薄,就這一會兒便打了兩個噴嚏。就這樣也不減她觀賞雪景的興致,一樓的大露台花園也灑落白雪,沉甸甸的積雪壓彎了植物枝頭,包括薑錦臥室陽台外的那棵西府海棠,也掛上滿樹梨花。


    薑錦吸吸鼻子,腳尖很有韻律地在地上一點一點,哼著不知名的歌,心情出奇的好,曲調跑到天邊去了也不在乎。


    大概是過於沉浸在情緒裏,身後有腳步聲響起也沒發現。


    直到那人的接近,厚厚的羊毛披肩也從天而降,把薑錦從發頂開始裹了個嚴嚴實實,把羊毛披肩換個顏色,看上去就像中東婦女。


    薑錦一迴頭,頓時驚喜道:「你怎麽迴來了?」


    因為他的出現,她心情好得不得了,腳步都變得雀躍。


    顧寒傾前天就因公務去了軍部,兩天沒有迴家,也不確定什麽時候能迴來。薑錦不好意思打電話確認,怕打擾他的動作,見他遲遲未歸,還以為他會錯過平安夜呢。


    還好還好!


    顧寒傾對她的興奮無動於衷,倒是捏著她精緻嬌俏的鼻尖。


    「你歡迎我的方式,就是站在陽台上吹冷風?」


    薑錦就穿著白色毛衣兩件式的家居服,貼身穿得羊絨衫倒是抵禦住寒風吹進毛衣縫隙,可這衣服依舊單薄,再待下去,薑錦絕對逃不了一個感冒的下場。


    「我起來的時候見外麵下雪,看著看著就忘了時間。」薑錦也是一臉訕訕。


    顧寒傾用後麵擁住她,溫暖的懷抱驅散了寒意。


    「現在沒事了。」


    薑錦也笑眯了眼,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把腦袋靠在他懷裏,愜意地享受著溫暖和美景,真是舒服得沒邊兒了。


    踢踏踢踏的腳步聲跑了過來,隨之響起的是阿元還帶著濃濃倦意的聲音:


    「錦錦?錦錦?」


    難得空出課程有了休息日,阿元也沒有賴床,還沒完全清醒呢,就先往薑錦房間摸過來了。


    薑錦聽到聲音欣喜迴頭:「寶貝你醒了嗎?」


    阿元應了一聲,穿著藍色叮噹貓珊瑚絨睡衣,腳下踩著毛拖鞋,二十四小時運轉的地暖也不用擔心他會受涼。


    薑錦怕阿元在陽台吹冷風,便主動走過去。


    阿元黑溜溜的眼珠子轉也不轉地看著顧寒傾,看上去也在驚訝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薑錦說:「對啊你爸爸迴來了,今晚可以跟我們一起過平安夜,是不是很高興呀阿元?」


    阿元別捏地偏過頭,卻淡淡嗯了一聲。


    完全沒想到阿元會迴應的薑錦,那叫一個喜出望外,圍著阿元轉來轉去的追問不停:「阿元你是承認想爸爸了嗎?你也高興他和我們一起過平安夜嗎?是不是?是不是?」


    別說薑錦了,饒是顧寒傾,也流露出複雜又欣慰的神情。


    他還真以為這個兒子會對他一直嫌棄下去呢,沒想到也能看到這小子別扭又害羞地表達他的情緒。霎時間,感動縈繞在心頭,揮之不去。


    薑錦喋喋不休的追問,讓阿元以洗漱為由逃之夭夭,餘留薑錦不滿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迴味著剛才那些問題。


    薑錦也很快完成晨起的洗漱工作,跟顧寒傾一起下樓。聽他說來的路上,在那家老字號包記買了早點迴來,薑錦不由得問他幾點到的。


    現在快九點了,但她記得那家老字號的包記生意特別火爆,八點去排隊都不一定能買到!


    「到家六點,在隔壁處理了一些事情,掐著時間過來的。」顧寒傾口中隨意一句隔壁,冷淡得完全不像是在說自己家。


    事實也是如此,隔壁顧寒傾的自己家成了他的書房和工作場所,大部分時間他都是在薑錦家度過。


    薑錦聽上去有些心疼:「你沒睡覺嗎?」


    「待會兒再睡,現在吃早餐。」顧寒傾不好說一夜不睡對他而言根本不算什麽,這話出口了,薑錦指不定又要咋咋唿唿擔心成什麽樣子,還不如順著她的毛捋。


    果然薑錦不再多問,說了幾句讓他一定記得休息的話,隨著兩人到了客廳,薑錦的目光也被餐桌上的早餐吸引過去。


    軟糯金黃的南瓜粥,白胖玲瓏的蟹黃包,還有晶瑩乖巧的柳葉蒸餃,光是看著就讓人食指大動,賣相那叫一個好!難怪這家包記生意這麽火爆!


    薑錦想先嚐嚐,顧寒傾卻先她一步摸了摸盤子。


    「有點涼了,我拿去熱一下。」


    她也隻好眼睜睜看著早餐被端開,趁著這個時間,她又跑上樓把阿元叫下來一起吃早餐,這孩子不知道為什麽,遲遲不肯下樓。


    薑錦看到他不自在的眼神,麵對顧寒傾的時候都不肯直視,就知道阿元是鬧別扭了。她和顧寒傾都能猜測出阿元的那點小心思,卻彼此心照不宣,當作什麽也沒看見,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吃了頓美滿早餐。


    「你和阿元早餐過後要出門?」顧寒傾不知怎的就問起。


    薑錦也沒問他是怎麽知道的,隻點頭說:「對啊,今晚有客人呢,當然要好好準備。」不等顧寒傾說話,她就先堵了後路,「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吧,我跟阿元一起去就好,嗯,再帶上饅頭。」


    平安夜當然要朋友聚會才熱鬧,顧寒傾想著薑錦最近大多時間在家,怕她寂寞,對這個決定很是支持,幾天前就發出了邀請。


    在餐廳另一角的飯盆前獨自享用大餐的饅頭,聽到自己的名字,歡快衝過來,衝著薑錦直搖尾巴。薑錦讓它迴去,它二話沒說又竄迴去了,動作相當利落。


    「我和你們一起。」顧寒傾不放心。


    短短一個來月,薑錦已經出了兩次意外!他實在是承受不起第三次!


    所以,不論如何,顧寒傾都不想薑錦離開他的眼皮子範圍,再次陷入危險之地,說什麽也要跟上。


    薑錦卻說什麽都不要他跟,硬是以他通宵未眠為理由,要讓他在家睡覺休息。


    「真的不用這麽草木皆兵!」薑錦口吻無奈,「既然都已經出過兩次危險了,怎麽想也不會碰上第三次吧?不是都說事不過三嗎?如果再碰上,這麽渺茫的概率也有的話,我幹脆去買彩票算了!」


    聽她還有心情開玩笑,顧寒傾真是想掐著她那玉雕般的耳朵,好好給她上上課!


    「這又不是什麽好話。再說了,一天兩天不睡,對我來說並沒有任何影響。」顧寒傾的的體質堪比鋼鐵,熬上兩個通宵還真沒有什麽大礙。


    薑錦依舊搖頭:「不行!」


    顧寒傾便不說話了,靜靜看著薑錦堅持依舊。


    薑錦看他半點也不打算動搖的意思,琉璃般的眼珠微微一轉,嘴故意那麽一撇,便道:「元旦我們……」


    「我知道了。」顧寒傾迅速敗下陣來。


    薑錦悄悄給阿元比劃一個v字,連頭髮絲兒都透露著得意二字。


    顧寒傾拿她也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誰讓今年的元旦節,他虧欠了薑錦?


    本來顧寒傾基本沒有過西方節日的習慣,聖誕節也是薑錦心血來潮想要買棵聖誕樹來裝點一下客廳而已。他們決定一起過元旦新年,還以顧寒傾的三天元旦假期,計劃了一場短途旅行。


    正值薑錦興奮之際,顧寒傾卻突然接到軍部命令,讓他元旦坐鎮軍區。說白了,就是加班。


    顧寒傾不可能違抗軍部命令,也就隻有爽約,這種答應又失約讓他實在是愧疚煎熬。再加上元旦節一過,他又要因為任務離開京城,半個月都不會迴來,再見麵說不定是春節,這樣一些想想,心裏也越發難受。


    薑錦其實很大度的,顧寒傾有任務和工作這些她都能理解。但同時她也很聰明,善於抓住漏洞。


    元旦爽約,直接成了她手裏的把柄,屢試不爽。


    滿意達成目標的薑錦,把顧寒傾獨自拋在家裏,稍微偽裝一番,像個普通母親帶著孩子上街,唯一惹人注目的反而是身邊那條狗,薑錦為了逗饅頭,還故意讓它叼著個菜籃子。


    饅頭是很有責任心的饅頭,總有點小調皮的它,在任務吩咐下來之後,卻完成得一絲不苟,叼著菜籃子任勞任怨地跟在薑錦阿元身邊寸步不離,懂事極了。


    很快他們來到東國闕附近的傳統菜市場,這裏和超市有著天壤之別,吵吵嚷嚷的氣氛也透著不一般的熱鬧。這個設在寸土寸金豪宅地段的傳統市場,也是被城管特意規劃過,既保留了傳統市場的特色和菜品新鮮,又維持了超市才有的幹淨整潔,很是受附近業主歡迎。


    這裏麵也許隨便碰上一個提著籃子買菜的普通婦女,看著毫不起眼,卻可能是坐擁豪宅身家過億的富婆。


    薑錦早有耳聞,這次也是趕巧,第一次來到這家傳統菜市場。沒想到這裏跟她印象中的髒亂差截然不同,空氣裏透著蔬菜泥土的芬香,而不是作嘔的腥味,也讓薑錦多了樂在其中的感覺。


    她以前去過很多次菜市場,卻第一次有這樣遊玩般輕快的心情。


    人心真是奇妙的東西,轉變速度之快,連心的主人都始料未及。


    薑錦把阿元裹得跟個雪娃娃似的,毛茸茸的白色毛線帽露出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兒,一本正經地背著手在各個攤位麵前來迴巡視的樣子,可把一些大媽阿姨們給萌壞了,母愛泛濫,一個勁兒地招唿他過去。


    阿元傲嬌地皺起小鼻子。


    以為我是饅頭嗎?你們喚兩聲就過去了?


    他哼了一聲,轉身跑向薑錦,抓著她的衣角,以表示自己是有主的小娃娃。


    薑錦正蹲在一個賣菜的老婆婆麵前挑選青菜,老婆婆很熱情地跟她推薦,說這些青菜都是自家菜園子種出來的,很新鮮,沒打農藥。


    薑錦多年的獨立生活也早就磨練出來,選菜什麽的對她來說毫不費力,還能有模有樣地跟老婆婆取經,討論一下分辨好壞的方法,一點兒也看不出當紅女演員的矜傲。


    要是這畫麵被狗仔拍下傳到網上,保證分分鍾話題火爆!


    阿元也跟著蹲下,一聲不吭地認真聆聽著,乖巧的樣子跟菜市場裏麵四處瘋跑的小孩子們截然不同。


    也是阿元真的太乖了,看得賣菜老婆婆心花怒放,樂嗬得不行,在薑錦結帳的時候才特意送了兩個西紅柿,讓她拿迴去給兒子煮湯,補充補充維生素。


    薑錦把西紅柿往阿元麵前一遞,調侃道:「看吧,現在阿元都能刷臉買菜不要錢了!以後出門是不是錢包都不用了?」


    阿元沒說話,蹦躂兩下表示興奮,抱著兩個西紅柿跟抱著寶一樣。


    薑錦把饅頭叫過來,買好的菜放進籃子裏,發現饅頭還真的挺有用的。


    走著走著,薑錦覺得帶阿元和饅頭出來,實在跟她想低調的打算背道相馳。


    左娃娃,右狗狗。


    有這麽倆拉風的掛件,所有擦肩而過的人都會忍不住看兩眼,得虧大冬天的裹著厚厚棉服,看不出身形,不然薑錦絕對免不了被人認出,第二天直接上新聞頭條。


    一圈菜市場逛下來,薑錦牽著阿元滿載而歸。


    饅頭的菜籃子到了薑錦手上,這讓它可以撲進雪堆裏麵好好折騰一番,嗷嗚一聲紮進路邊雪堆,揚起漫天雪花。


    阿元猶豫地一下,也跑了過去,捏起雪團砸在饅頭身上。


    一人一狗居然打起雪仗來了!


    薑錦樂意看到阿元這麽生機勃勃充滿童趣的樣子,坐在路邊長椅上看著他們玩耍。冷不丁一個雪團砸在她身上,力道不大,卻讓薑錦一愣。


    始作俑者阿元咯咯笑個不停。


    「好哇,阿元我要報仇啦!」薑錦放下菜籃,也衝進戰局,仗著手長腳長把一人一勾都虐得不要不要的。


    暗處,保護薑錦阿元的人已經悄然增加到四個,他們藏在薑錦完全注意不到的地方,連自小訓練的阿元都沒有發現他們的存在。


    有了他們,顧寒傾才能徹底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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