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錦的事情讓整個娛樂圈都不得安寧,位於紐約的蒂芙尼總部同樣不得安寧,會議上為是否要換掉新的全球代言人而爭論不休。


    提出這個議題的是一個年輕氣盛的男人,很犀利地指出了薑錦身上最近鬧出的風波可能給蒂芙尼品牌帶來的影響:「……華國是一個非常傳統的國家,作為公眾人物的女明星,現在公開承認未婚先孕,恐怕會讓她的形象一落千丈。而她的行為也破壞了我們之間的違約,我們蒂芙尼完全可以不付出半分錢的違約金,甚至向薑錦本人索賠!」


    另一雷厲風行的中年女士不滿他的說辭:「你的看法實在是有失偏頗,未婚先孕又如何?我們選的是全球代言人又不是中華區代言人!」


    「我也贊同麗薩的說法,十二月就要到了,難道你們要蒂芙尼年底的廣告放天窗嗎?」


    「隻要抓緊時間,我們完全可以重新邀請一位全球代言人。」


    「代言人和廣告都不能馬虎!連薑錦我們都是經過多番考慮!怎麽可能為了趕時間就隨便找一個代言人?」


    「那難道要讓年底十二月的廣告失約?這可是我們蒂芙尼的慣例!十幾年都未曾變過!」


    「所以我說繼續沿用薑錦,她的廣告片我看過,再滿意不過,已經達到了蒂芙尼廣告史上的巔峰!」


    「她現在醜聞纏身,可能會把蒂芙尼也拖入泥潭……」


    問題又迴到了原點,吵鬧似乎永無休止。


    坐在首位的總裁科特,在爭論的最後,說道:「還是保留薑錦作為蒂芙尼全球代言人的選擇。諸位,你們也許忘了,薑錦對於西方觀眾來說,還是神秘新鮮的麵孔,我們要用她的東方之美來征服西方觀眾,其他的流言不在我們的考慮範圍之內,你們說呢?」


    事情結果,也驚險地塵埃落定。


    ……


    次日。


    也是薑錦暫退娛樂圈的第一天!


    本是跟往常比較也沒什麽特別的日子,薑錦早上卻意外睡到很晚,快十點了才迷迷糊糊爬起來,皺眉抓起床頭的鬧鍾,暗惱自己一睡就這麽沉。


    顧寒傾昨晚沒有迴隔壁去,而是抱著她入睡,現在醒來,身旁的床鋪卻已經空了,原本躺在這裏的男人顯然是離開了。


    應該是上班去了吧,今天不是工作日嗎?


    薑錦理所當然地猜測著,也難免有著失落,還在眷戀那個溫暖的懷抱。


    說實話,早上能在心愛的人懷裏醒來,那才真是妙不可言。薑錦體驗過幾次,卻已經食髓知味了。


    就像昨晚,她心情不好呀,卻在顧寒傾懷裏睡得分外香甜,什麽煩惱都侵擾不了她的大腦,才一覺睡起現在。


    薑錦伸手在床頭摸索了一陣,想要找她放在這裏的手機,手指卻觸碰到什麽東西。


    迴頭一看,才發現那裏放著一個玻璃杯,裏麵裝了半杯水。


    不用想,一定是顧寒傾準備好的。


    玻璃杯端起來還有些溫熱,裏麵的水也正好是適合入口的溫度。


    薑錦一邊笑一邊喝水,還在心裏盤算著要給顧寒傾取個外號叫神算子,居然能算到她起床的時間,為她準備好一杯晨起的溫水。


    一口氣喝完這杯滿滿都是心意的水,薑錦掀被下床,繼續找她忽然不見的手機。


    明明放在床頭,這會兒卻不見了蹤影。


    直到鈴聲響起來,薑錦才在床底下發現震動不停的手機。


    她開了免提,進衛生間洗漱。


    顧寒傾隔著手機聽到她那邊傳來唿嚕唿嚕的水聲。


    「剛起床,在洗漱?」他當真對一切都瞭然於胸,話語間很是篤定。


    「哇,神了啊。」薑錦滿嘴泡沫卻吐詞清晰,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帶著笑意說,「果然是隻是取錯的名字,沒有取錯的外號呀!」


    「外號?」他怎麽不記得自己有什麽外號?


    「神算子啊!」


    顧寒傾失笑道:「我什麽時候有了這個外號?」


    「就在剛剛,我取的,是不是很貼切?」薑錦得意洋洋地炫耀,順便把牙膏沫吐在水槽裏,唿嚕唿嚕的漱口。


    一開始她跟顧寒傾睡一間房的時候,還有些小別扭。換件衣服都要躲到衣帽間去,洗漱必然是獨自反鎖在衛生間,生怕顧寒傾看去了她的邋遢模樣,破壞了在他心裏的美好形象。


    但時間這種東西,總是有著神奇的魔力,慢慢把她心裏的別扭沖走,跟顧寒傾的相處也越來越習慣,越來越自然。


    偶爾裏麵還穿著貼身小吊帶的話,當著他的麵就把衣服脫了,不帶半點害臊的。不自在地反而成了顧寒傾,鎮定自若地看著其他地方,眼神壓根兒不敢忘薑錦身上瞟一下。


    不是裝君子,而是怕點火了滅不下去。


    現在顧寒傾隔著電話聽到她那邊的響動,知道她是在洗漱,就能想像到她晨起時迷糊不行的嬌憨模樣兒,還會跟個孩子似的張手求抱抱,算是一天下來難得的粘人撒嬌時間。


    可惜他在她家睡的時間不多,平時工作又忙,往往沒等她起床就離開了。


    顧寒傾心頭髮熱,聲音也不自覺軟下來,叮囑她:「牛奶和早餐都已經準備好在廚房裏,下樓別忘了吃。」


    「你做了早飯才走的?你那麽忙?」薑錦嗔怪道,「反倒是我這麽閑,明明自己做早飯也可以的!」


    顧寒傾笑笑沒說話。


    「你現在去上班了?」薑錦正在洗臉,隨口問了一句。


    「沒有。」顧寒傾頓了頓,還是決定不告訴薑錦,「有一點事情,需要去拜訪一位老人家。」


    薑錦沒多想,隻以為是正事兒,便問他什麽時候迴來。


    「中午我去接阿元,一起吃飯。」


    薑錦歡快地應了一聲:「哎,我不跟你說了,周易打電話過來,一大早的估計是有什麽好事兒。」


    顧寒傾聽她掛了電話,這才掐斷手機。


    司機對顧寒傾對女朋友的各種細心關照,畫風轉變強烈,從一開始的震驚、刷新三觀,到後來的習以為常,也是經歷了糾結的心理歷程,如今也能做到波瀾不驚了。


    「首長,到玉泉山了。」


    玉泉山,是著名的元老休息地,某一位姓安的元老,就住在這裏的十七號別墅。顧寒傾以前拜訪過幾次,自然記得很清楚。


    他的車牌號提前打過招唿,所以門衛也沒有盤查,直接放行。


    車子順著公路一路上山。


    與此同時,正在跟周易打電話的薑錦,還不知道顧寒傾去什麽地方了。她正聽著周易給她匯報的好消息,忍不住眉飛色舞。


    果然是好消息,蒂芙尼決定保留她的全球代言人身份,原定十二月投放的廣告片也會在下個星期全球同步上線。


    周易還以為其中會有一場波折,以至於薑錦的代言人位置不保,結果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用不可思議都無法形容其中的幸運。


    「所以我說你是鴻運當頭啊,那位科特總裁顯然對你印象很好,在爭論不休的會議上直接幫你說話,才把這件事情定下來。果然有貴人相助,百無禁忌!」


    「什麽時候變這麽迷信的?」


    「按照原本的計劃,蒂芙尼的宣傳活動你還是會參加的對吧?」


    「當然。」薑錦心不在焉地迴答,她已經下樓,來到廚房,果然看到一份三明治搭配牛奶的早餐,「不過活動還是盡量減少,總不能讓我的暫退宣言變成一個笑話。」


    周易支支吾吾:「那個,錦錦啊,你打算暫時離開多久?一個月?三個月?」


    「周哥你開玩笑呢,一個月三個月叫暫時離開娛樂圈嗎?」


    「難道你要離開一年?我可聽說那位秦大導演的新電影要開拍了,原本女主角是屬意你去試鏡的,你要離開一年的話,秦導演的新片也得黃了。」


    薑錦知道周易這是在拐著彎兒勸她,離開可以,但別太久。


    她端著早餐在餐桌前坐下:「周哥,說實話,我現在要是半點迷茫都沒有的話,那是假的。原本整天在外麵拍戲,還有各種宣傳通告,就算相比其他行程滿滿的明星,我的日程已經很輕鬆,但這種工作也非常充實。有時候我卻會想,我是不是走得有點太快了?」


    「……我服了你,第一次見有人嫌棄事業發展太快的。」


    薑錦靠在椅子上,也在笑:「是啊,我也覺得自己有點矯情。但仔細想想,有的時候我太忙了,難免會忽略身邊的人。步子邁得太大,也會讓我迷失。」


    周易沉默了一會兒:「難道你忘了辛苦磨練演技的那些時光?我聽你這話怎麽一股子老氣橫秋呢?跟看破紅塵,打算徹底離開似的!」


    「說什麽呢!我才二十多歲,年輕著呢!還有大把奮鬥事業的時光!你說的我我也不會忘,隻是想暫時休息一下,免得錯過身邊的風景。」


    顧家反對他們倆在一起的態度,薑錦看得清楚,所以她決定暫時放緩事業的腳步,犧牲也是難免的。在這次風波後,做出決定,也不過是薑錦的順勢而為。


    說到底,還是在為了顧寒傾退步。


    一段感情需要經營,有時候也需要退讓。薑錦發現她和顧寒傾之間,其實顧寒傾付出得更多,對她的照顧關懷,無處不在。


    既然如此,那她就來做這個退讓的人。


    失落歸失落,薑錦既然這麽打算了,就絕不會再動搖。


    周易聽得出神。


    他聽到薑錦的話,也想到很多過往。


    比如他在當柳子寧經紀人的時候,在遇上薑錦成為她的經紀人之前,那是周易一生最風光的時候,一畢業就進了華天,一手把柳子寧推上當紅女星的位置,名聲金錢全都收穫了,人生圓滿如意,仿佛走上了人生巔峰。


    結果呢?他忽略了父母,已經兩三年沒有好好迴家一次,偶爾打個電話迴去,說不了兩句就要掛斷。後來父親得病,他人生跌落穀底,他才知道在事業的忙碌後,他錯過了多少。


    「算了,你就按自己的想法去吧,反正我說不過你,你都快成為演講大師了。」周易抱怨著,其實心裏卻逐漸認可了薑錦的想法,覺得迴家陪陪家人也不錯,順帶聽家裏人話,相個親談個戀愛什麽的。


    總是被薑錦這對虐狗也很煩好嗎?狗糧都快吃吐了!


    薑錦嘻嘻笑了兩聲,說出心裏話的沉重也被驅散不少。


    掛電話之前,周易憋了很久,終於問出一句:


    「你是不是想跟你的顧先生結婚了?」


    一語點破少女心。


    「啊啊啊!要你管!」薑錦完全是被戳中心事的驚慌失措,掛電話後丟開手機,卻托著下巴笑意盈盈。


    她的想法有這麽明顯嗎?會不會被老顧看出來呀?


    其實,決定在公眾麵前承認阿元是她兒子的時候,她就已經冒出這個想法,到最近,想法越來越強烈。


    不過求婚這種事情,應該是男對女啊,總不能讓她跑到顧寒傾麵前,問願不願意娶她吧,先不提她能不能說出口,萬一顧寒傾猶豫或是拒絕了……


    薑錦其實知道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她的腦子就是要忍不住胡思亂想。


    哎不對,現在也是男女平等的時代,為什麽一定要男的跟女的求婚呢?


    所謂傳統不過是人們心中的一種慣例,而慣例就是要打破才有意思嘛。


    要是她真的拿著鮮花和鑽戒,跑到老顧麵前跟他求婚,那老顧的表情,得多麽精彩?


    光是yy一下他的表情,薑錦就趴在桌上樂不可支。


    ——看吧,果然是胡思亂想的厲害,都快把自己牛逼壞了。


    在薑錦美滋滋地用完一份早餐的時間,顧寒傾已經到了玉泉山的十七號別墅。


    玉泉山別墅林立,當然不能跟占據了整座山頭的北雲山涵碧園相提並論。


    不過也是顧家底子好,那才是真正的百年世族,底蘊深厚。還有作為獨生女的顧老太太嫁進來時,陪嫁的整個東雅集團,那簡直就是強強合璧,富得沒邊兒了。


    但顧家在一眾世家中,也算是低調了,後輩子弟都管得很好,沒出過什麽丟人的事情。


    尤其是顧家晚輩中,還有顧寒傾這個名字在上麵熠熠生輝,可不讓其他家族羨慕嫉妒恨的?


    安家便是其中之一,早些年顧家二老還住在玉泉山的時候,跟這位安家老爺子交往甚密,顧寒傾也算是他看著長大,小時候還抱著他教他下過圍棋,對他別提多欣賞了。


    安家子嗣興旺,遠比顧家更甚,安家老爺子孫子孫女這輩有七八個孩子,在他嘴裏卻沒一個比得上顧寒傾的。


    安家子弟們雖然不忿,但也無可奈何。


    因為連他們自己都承認,是真的比不上顧寒傾這妖孽。


    既生傾,何生吾?


    悲憤不已的安家晚輩們,對顧寒傾也有那麽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不知是較勁,還是嫉妒,還是羨慕,還是別的。


    顧寒傾官至少將後,越來越忙,最近一年更是把有限的時間都貢獻給了薑錦,算起來,拜訪安家都是去年春節的事情了。


    難怪安家老爺子在前一晚得到他拜訪請求時,會這麽高興,一晚上都心心念念著這件事情,連帶著安家不少晚輩也都一併知曉。


    安瑜也不例外。


    作為安家三代裏,最受老爺子寵愛的孫女,安瑜得到這個消息時,立馬就來了玉泉山,當晚留宿在老宅,忐忑不安地等著顧寒傾第二天的拜訪。


    至於她在不安什麽,也就隻有她自己清楚了。


    安瑜的心思,安家老爺子全然不知,他還高興地讓阿姨把他幾個月前收起來的那罐金駿眉拿出來泡茶,要好好招待顧小子。


    他說話時,安瑜就坐在他身邊,心不在焉。


    「小瑜啊,在想些什麽呢?」


    「啊?爺爺你說什麽?」安瑜沒聽見,扯著笑反問。


    安家老爺子看了她一眼:「你對寒傾的那點心思,還沒斷呢?」


    安瑜神色一凜,幹巴巴地笑著:「爺爺你在說些什麽呢,我對顧三哥能有什麽心思?」


    安家老爺子見她不承認,神秘一笑,老神在在道:「你們這些小兒女的心思我能看不懂?你啊,都在眼睛裏麵擺得一清二楚,不過是自以為掩飾得很好罷了。」


    安瑜沉默下來。


    「你當初決定要進文藝團,也是為了寒傾對不對?」安家老爺子一語道破,也是洞若觀火。


    安瑜心驚,當初她要進文藝團,可是被母親強烈反對了一番,因為那時候她明明有更好的選擇。


    但爺爺居然什麽也沒說,看出來也就這麽默認了?


    「爺爺……」


    「你們這些小輩兒的想法,我是不想管,覺得兒孫自有兒孫福。」安家老爺子說著,笑嗬嗬的眉眼冷厲幾分,「但是現在不同,寒傾他有女朋友,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你身為安家的孩子,什麽事情該做,什麽事情不該做,不會不記得吧?」


    安瑜喃喃說不出話。


    她能說什麽?


    抱歉爺爺,該做的不該做的,我都已經做了,覆水難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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