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錦?你可算迴來了!」周易從地上一躍而起,惺忪的眼睛迅速清醒。


    薑錦對周易會待在這裏覺得奇怪,但當她打開房間門,看到煥然一新的裝修時,就無暇理會周易蹲在過道裏的事了。


    薑錦對住宿條件最大的要求是幹淨整潔,星級酒店的奢華套房她能住,普通賓館的小小單間她也能住。


    這範陽的影視城比不上浙省影視城的聲名赫赫,配套的住宿條件當然也比不上了。王則黎卻不想把浙省影視城的那些出現在其他電影裏麵無數次的場景翻來覆去地拍,才選中了範陽影視城的鮮為人知。


    好處是有了,壞處大家也必須要忍受。


    劇組選中的賓館,已經是這附近最好的賓館了,想要更好的,就要進市區,那每次拍戲一去一迴的,對劇組來說浪費太大,得不償失。


    薑錦為了能在最大限度內讓自己住得舒服,已經用了不少心思。但當她看到與離開之前截然不同的房間時,才知道自己那真是有夠隨便的。


    老舊的地板上全部鋪滿了柔軟的地毯,土氣的玻璃小茶幾換成了高大上的實木,還有配套的實木布藝沙發。金色的窗簾也被換成了亞麻遮光窗簾,那些嵌入式衣櫃的木門也被貼成白色,不仔細看都難以發現是改造過的。


    除此之外還有很多細節,衛生間的馬桶套了智能馬桶蓋,浴室花灑也換成了薑錦慣用的帶精油的美容花灑,窄小的鏡子換成一麵明亮的大鏡子……等等,簡直是處處有驚喜。


    總的來說,就是從八十年代的賓館風,搖身一變成了品味格調皆不錯的北歐極簡風格,還有好些擺件都是薑錦喜歡的,在她東國闕的家裏也有類似擺件。


    看到這些,薑錦不難猜到幫她改造房間的人是誰。


    「喜歡嗎?」顧寒傾走到她身旁,還是有些不滿意,「可惜時間不足,不能來場徹底改造。」


    薑錦眼睛亮亮地猛點頭:「當然喜歡!不過我們這麽改造,賓館真的會沒有意見嗎?」


    她轉身就看到顧寒傾一臉淡淡的嗬嗬。


    有意見?誰?


    薑錦:……算了當她沒說。


    不過這房間她是真的喜歡,比她之前住的狗窩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薑錦來到床邊,用手按了按,熟悉的手感,應該是她在家裏也習慣用的乳膠床墊,軟硬對她來說剛好適中,也是她睡得最舒服的地方。


    她原本以為自己不認床,但習慣了家裏舒服的床墊後,其他地方的普通床墊難免會不適應,星級酒店還好,床墊不會差到哪兒去。但這樣的賓館就不成了,床墊老舊,睡起來嘎吱嘎吱的,哪怕薑錦讓方圓在下麵幫她墊上了厚厚的被子,晚上也難以睡得安穩。


    接連幾晚都沒睡好,薑錦都忍不住自嘲,真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沒想到連這些細節,都被顧寒傾觀察到,還細心幫她改造。


    薑錦別提多開心,笑得燦爛明媚,抱起阿元先到床上去滾了一圈兒。


    阿元咯咯笑得開心,她也同樣笑意盈盈。


    顧寒傾寵溺地看著二人,對他而言,為薑錦撐起一片天,讓她能夠最大限度地自由翱翔,又在背後為她築造溫暖的港灣,就是他想做的事情。


    不過現在嘛。


    顧寒傾目光輕掃,落在這個房間裏唯一的礙眼之人身上。


    周易被看得欲哭無淚,身體微微顫抖。


    一開始他的確是被這裏鎮住了沒離開,但現在他是有話要說啊!被這位爺盯個幾秒鍾,腦子空白到要說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但周易還是強撐起精神,對顧寒傾說:「那個……顧少,這家賓館房間不多,全部都被我們劇組的人員也住滿了,所以……」


    他很想說,要不您帶著兒子,去市區的高檔酒店住吧,這破賓館實在是不符合您的身份地位。


    但他怎麽也說不出口,尤其是在感受到這位爺愉悅的視線之後。


    「我知道了。」然後就是逐客的眼神。


    周易一步三迴頭,怨念自己為什麽不能鼓起勇氣把顧寒傾叫走。


    難道真要他在這裏跟薑錦同被而眠?不行啊,他家的小白花不能這麽輕易被采了啊!


    「等等。」


    周易驚喜迴頭,還以為顧寒傾是改變主意了呢。


    顧寒傾沖他頷首:「行李。」


    「啊?」周易慢了半拍,才注意到他懷裏還抱著薑錦的一個行李包。


    趕緊放下後,周易被驅逐出了薑錦房間,隻能望著緊閉的門板唉聲嘆氣。


    其實,周易的擔憂眼神豈會被顧寒傾忽略?


    以顧寒傾的眼力,自然能猜測到周易在擔憂什麽,不免覺得好笑。


    當然,他還是認可周易這份對薑錦百般考慮的心,如果他是那種巴不得把薑錦送到他麵前來的經紀人,顧寒傾反而要考慮是不是該給薑錦換一個經紀人了。


    就這一點看來,周易還不錯,知道發自內心地為薑錦考慮。


    不過顧寒傾也表示,周易是真的想多了。


    且不說他會不會把持不住,就說阿元也在這裏,他能做什麽?


    顧寒傾眼前莫名晃了一下,一個畫麵一縱即逝,讓他跟著口幹舌燥起來。


    顧寒傾清了清嗓子,掩飾了眼底的不平靜。


    「三哥,你嗓子不舒服嗎?」薑錦聽到聲音,朝他看來。


    顧寒傾搖頭,無奈地走到薑錦麵前:「你的經紀人方才說,賓館沒有多的房間了。」


    薑錦第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


    沒房間了?那三哥怎麽辦?跟周易擠一間屋子嗎?


    別說顧寒傾不會同意,她想想也不願意啊,周哥那麽小的房間,她怎麽捨得讓三哥去住!


    除了周哥的房間那就隻有……喬珩或宋暉的房間?


    薑錦鄭重其事地考慮了一下,依然覺得不靠譜。


    那難道三哥不能住在這裏了?


    薑錦最先反應就是不行!


    顧寒傾一直在觀察薑錦的表情變化,好吧,也是他沒有厚臉皮到那個地步,主動要求跟薑錦住一起什麽的,實在過於唐突,有違他的原則。


    就在顧寒傾嘆氣打算說,去另找酒店的時候。


    阿元撅起小嘴,不滿道:「不行!隻有我能和錦錦睡!」


    他撲過去抱住薑錦的腰,牢牢占據他的所有權,也拒絕老爸的靠近。


    薑錦先愣了愣,然後就是臉頰爆紅。


    「啊!阿元!我還沒,還沒……」薑錦腦子混沌一片。


    她哪裏說過要跟三哥睡了?她還沒說!也壓根兒沒往那處去想啊!


    不過阿元這麽一反對,倒是給了薑錦一個單獨的選擇。


    讓顧寒傾,留下來!


    薑錦眼神開始亂飛,怎麽也壓不住臉頰的燙意,最後在顧寒傾含笑的視線中敗下陣來。


    「三,三哥,你今晚就,就留在這裏吧!」薑錦結結巴巴說完這麽一番話,都不敢去看顧寒傾的表情。


    阿元還想嚷嚷著不同,就見老爸瞥了他一眼。


    好吧,他隻有委屈地閉上嘴巴,用皺著的眉毛來表示他的不滿。


    反正他會好好保護住錦錦的!


    在薑錦的害羞,阿元的反對,以及顧寒傾的愉悅中,父子倆都決定留宿在薑錦的房間,連行李也被人一併送了過來。


    撇去一開始的極度害羞之後,薑錦很快就接受了這個事實。


    想想也覺得沒什麽嘛!


    又不是她要求和三哥睡在一起,而是情況所迫啊!再說了,還有阿元在呢,阿元就是他們倆中間牢不可破的楚漢河界,她和三哥能什……什麽……


    薑錦整理行李的動作一頓,思緒也不知道飛到什麽地方去了。


    啊啊啊。


    她狂甩腦袋,背著顧寒傾偷偷幻想什麽的,真是莫名羞恥!


    忽然間。


    就像是觸碰到心裏深處的那個冰冷的極點,一股涼意以心髒為中心,朝著四肢百骸蔓延而開,凍結她的血液,僵硬她的心神。


    那些噩夢的記憶,就像是猙獰的野獸在她麵前咆哮嘶吼。


    薑錦狠顫了一下,下意識緊緊閉上眼睛,試圖用這種方法保護自己。


    但這沒用!她就像是風中飄搖的燭火,顫顫巍巍地守住自己,卻在狂風巨浪麵前脆弱得不堪一擊!


    「錦錦?」


    一隻溫暖的大掌落在她的肩膀上,將她的心神都喚了迴來。


    薑錦遲鈍地抬起頭,看到顧寒傾擔憂的視線,僵硬冰涼的身體才一點點找迴溫度,因為他帶給她的安全感,而逐漸安心。


    「你怎麽了?」顧寒傾伸手覆蓋薑錦的額頭,發現她臉色煞白得可怕不說,還冷得嚇人,盛夏之際卻如同被丟進冰天雪地走了個來迴,身子還在瑟瑟發抖。


    他攔腰抱起薑錦,將她塞進被窩裏,一把扯過整床被子把薑錦整個人裹成個大雪人。


    正在床尾坐著疊衣服的乖乖阿元,屁股下的被子被用力扯走,他整個人直接在半空中轉了一圈兒,然後啪嘰摔到了床底下。


    好在地上鋪著厚厚地毯,阿元沒有摔得太厲害,隻是一時頭暈眼花的沒能及時爬起來。


    阿元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趴在床尾去看二人——


    顧寒傾全心全意都在看著薑錦,摸摸她的手,又試試她額頭的溫度,哪裏有精力去注意因為他摔下床的阿元?就算注意到了也沒關係,男孩子皮糙肉厚的,摔兩下也沒關係。


    薑錦也沒注意到阿元摔下床了,她靠在顧寒傾懷裏,垂著眼眸,因為過去的夢魘而反覆折磨的心情,在這瞬間爆發,精神上的痛苦遠比身體上的痛苦來得慘烈,讓她現在像是大病了一場似的。


    被忽略的阿元癟癟嘴,還是決定堅強地爬起來,把一併散落在地上的衣物都撿起來,這才撲過去看薑錦,屁股墩兒上的小小疼痛也不在乎了,他更關心薑錦如何,是不是病了。


    在父子倆的擔憂眼神中,薑錦搖搖頭。


    「我沒事,就是剛才那瞬間有點低血糖。」薑錦耷拉著眼皮,看上去沒精打采的,卻也把真正的情緒盡數掩蓋。


    顧寒傾能從她的表情舉動發現她的心情,是因為她毫不掩飾。


    當她決定掩蓋之時,沒人能看破她演技下的真正情緒。


    不,不是沒人。


    阿元似乎感覺到了什麽,他像是聽到冥冥之中哭泣的聲音,讓他也傷心得緊,下意識地趴在薑錦的膝頭,擔憂又安慰地望著她。


    薑錦朝他微微一笑:「我沒事的阿元,緩緩就好了。」


    顧寒傾也沒發現薑錦在故作隱瞞,他還以為是薑錦最近吃少了引發的低血糖。


    而且薑錦剛才那樣子,跟低血糖的症狀也的確很像。


    不作他想,顧寒傾忍不住責怪,讓她不要這麽苛待自己的身體,該吃還是要吃。


    薑錦笑嗬嗬地應了,先前的陰霾冰冷似是消融在了父子倆太陽般溫暖的關懷下。


    顧寒傾想要找點吃的來幫薑錦補充糖分,可惜薑錦為了角色減肥,房間裏沒有任何零食。至於阿元,不用想了,他直接不吃甜食。


    「阿元,照顧錦錦,我去附近商店。」


    阿元鄭重其事地接過任務,像個小戰士似的守在薑錦身邊,寸步不離。


    而薑錦望著顧寒傾離去的背影,眼神終於忍不住流露出複雜情緒。


    她以為她早已經忘記了。


    曾經她和周鳴溪在交往的時候,因為糾纏於過去的夢魘,而壓根不敢靠近周鳴溪,連他的觸碰都覺得抗拒,最大的親密僅限於牽手,次數還不到兩次。


    後來遇上顧寒傾,她以為從那個噩夢中掙紮出來了。


    他溫暖的手掌,他寬厚的懷抱,他甜蜜的親吻……這一切都讓她覺得享受而不是抗拒。


    薑錦從那個時候就相信,她已經走出了灰暗的過去,迎接了擁有顧寒傾的明亮未來,以後肯定也會越來越好。


    但今天,她才發現。


    不是的。


    原來,她一直未曾從六年前的噩夢中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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