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林間玩耍捉魚摘野果的時候,覺得並沒有過去多長時間。


    當迴到別墅,看到時間,才知道原來他們已經在山林裏玩了三個多小時。


    現在已經快到下午五點,差不多可以開始準備晚飯了。


    髒累活都劃分到顧寒傾身上,他拿了刀在院子裏殺魚殺兔子,精準的刀法不比經驗豐富的老師傅差。尤其是兔子,一張兔皮剝下來的時候還是完完整整的,稍微處理一下,就能拿去做成工藝品。


    薑錦就帶著阿元在別墅裏的一樓廚房,洗菜洗水果。


    這山間別墅的院子裏,居然還有一口井,別墅的用水係統源頭也是來自這口井,專門過濾處理後,清甜甘冽,比得上真正的山泉水。


    井水用來冰鎮水果尤其好,用冰涼的井水鎮過,水果的酸甜味越發明顯,薑錦嚐了幾顆,滿意得不行。


    阿元他不喜歡吃甜的,但這種水果的酸甜味他卻很喜歡,也圍著桑葚吃個不停,沒一會兒,嘴唇都染成烏紫色了。


    薑錦讓他不能再吃了,水果太涼,小孩子吃多了鬧肚子。


    便不管阿元可憐巴巴的眼神,把裝水果的玻璃碗密封收起來,等待會兒顧小叔忙完了給他留著。


    然後,她就開始準備今天晚上的重頭戲,烤肉!


    別墅廚房的冰箱裏,有他們來之前就備好的新鮮豬肉牛肉,薑錦把五花肉切成厚厚的長條,把牛肉也切成一塊一塊的。另有雞翅等,裹上調料後,用鐵簽串好。蔬菜也跟雞翅一樣,串在鐵簽上,方便待會兒翻烤。


    顧寒傾最先動手殺的幾條魚送了進來,薑錦把兩條用佐料醃製好,等著待會兒上烤架。另外兩條魚,一條魚腦袋如她所言做了剁椒魚頭,另外的則熬成魚湯,加了一些山珍,據說都是這山林裏的特產,原汁原味,格外清香。


    最後的爆炒兔丁,是顧寒傾親自動手炒的。


    阿元雖然有些失望,但看著老爸在廚房大展身手,難得沒有說什麽貶低的話。反而踮腳趴在大理石料理台上,靜靜看著顧寒傾有條不紊的忙碌,故意把眼裏的期待隱藏起來。


    薑錦則成為給顧寒傾幫忙的廚房助手。


    以前都是顧寒傾給薑錦打下手,這是第一次兩人在廚房的位置對調。顧寒傾顯而易見的心情愉悅,薑錦更是覺得新奇。


    對調了身份,兩人剛開始還有些不習慣,但慢慢的,默契就培養出來。往往一個眼神,就知道對方要的是什麽。或者,不需要言語,薑錦就已經把下一步給準備好了。


    這樣暢快的合作非常愉悅,薑錦和顧寒傾沒說話,彼此臉上都掛著笑。


    至於笑容中的深意,那就盡在不言中了。


    這是他們在山間別墅度假的夜晚,晚餐豐富到難以想像。


    在烤肉的時候,剁椒魚頭、爆炒兔丁還有魚湯都成了豐盛的前菜。鐵絲網烤架上,肉塊滋啦滋啦地蹦著油花,一剪刀下去,都能看到肉塊側麵豐富的紋理,還有跟著流淌的肉汁。


    顧寒傾把烤好的肉剪成適合入口的大小,放進旁邊盤子裏涼一涼,蘸點辣醬,裹上生菜就能吃,外焦內嫩的烤肉和清香爽口的蔬菜搭配在一起,吃一口也不會膩,反而有想繼續吃下去的想法。


    結果,顧寒傾在烤架前忙碌,薑錦和阿元隻需要動嘴吃肉就行了。


    這種幸福美滿之下,薑錦還是沒有忘記她的良心,親手給顧寒傾包了一份肉,直接送進他嘴裏。


    阿元一看,這就不幹,張著嘴巴也要薑錦投餵。


    薑錦好笑地給他也包上一個,投入他的嘴巴,兩頰都塞得滿滿鼓起來了。


    一頓烤肉,吃得很盡興。


    薑錦摸著脹脹的胃,為自己的衝動欲哭無淚,卻老是改不了被美食誘惑。萬一過幾天,周易拿著體重秤衝到她家裏來,發現她長了幾斤肉……


    ——薑錦已經能想像到時候電閃雷鳴的場景了。


    她不能再心安理得地坐下去,哪怕知道散步消耗的卡路裏微乎其微,但她也拉著阿元,繞著院子走了一圈又一圈,試圖用這種方法來緩解內心的罪惡感。


    阿元似乎有些累了,薑錦看到他揉了幾次眼睛。


    「想睡了嗎?」她問。


    阿元搖頭,想要繼續精力充沛地陪著錦錦走路。


    事實上,下午的他揮灑了不少精力,流了那麽多汗,怎麽可能不累呢?阿元年紀還小,從早上馬不停蹄趕過來,沒有午休,現在恐怕早早睏倦得不行了。


    薑錦帶著他去浴室洗漱一番,衝掉一身汗熱,重新成了那個清清爽爽的糯米糰子阿元。


    薑錦讓他上床睡覺,阿元卻不肯,睜著沉重的眼睛就是不要睡覺,難得強脾氣,非要跟著錦錦,讓薑錦也拿他沒辦法。


    最後隻有帶著他,另抱上薄毯,來到院子裏的葡萄架下。


    初夏的暑氣在清亮的葡萄架下無所遁形,留下的都是無處不在的涼意,看著昏暗燈盞下的別墅小院,聽著靜謐夜色裏格外清脆的蟲鳴,薑錦坐在躺椅上,阿元靠在她懷裏,兩人都昏昏欲睡。


    薑錦迷迷糊糊地哼著搖籃曲,阿元還是乖巧地窩在她懷裏,閉上了眼睛,沒一會兒就睡沉了。


    薑錦哼歌的時候保留了一點清醒,直到有人在她旁邊坐下,驚得她一個激靈,什麽睡意也沒有了。


    「睡了?」顧寒傾看到阿元沉甸甸地壓在薑錦的手臂上,伸手就要把阿元抱起來。


    但睡著的阿元也跟有意識似的,顧寒傾一動手把他從薑錦懷裏抱起,他就開始哼哼唧唧,揮舞著小手掙紮不停。


    顧寒傾怕吵醒他,隻能他把放迴去。


    阿元重新迴到薑錦懷抱才老實起來,小手無意識地摸索一陣,抱住薑錦脖子,蹭了兩下安靜不再動。


    薑錦用薄毯給他裹上免得著涼。


    顧寒傾也拿阿元沒辦法,任他躺在薑錦懷裏,乖乖巧巧睡著,長長的睫毛,白嫩的臉蛋,還有紅通通的小嘴,粉雕玉琢得像個小天使。


    當然,睡著的時候才是天使。


    顧寒傾不知道去什麽地方一趟,再過來的時候,手上端了兩個杯子。


    「山楂茶,消食解膩。」


    薑錦把杯子接在手裏,放在鼻前嗅了嗅,挺香的,一種特別的香味,跟綠茶紅茶不同的香味。


    薑錦好奇喝了一口,味道居然還不錯,吃多了肉而油膩的食道,也隨著溫和的山楂茶流過,慢慢化解打開。


    「味道真不錯。」薑錦笑眯了眼,也沒忘記偷瞄阿元兩眼。


    阿元一向睡得沉,薑錦這點程度的聲音並不會影響到他。


    在薑錦和顧寒傾都壓低聲音說了幾句之後,也不用擔心阿元會被吵醒,放心大膽地聊天來。


    顧寒傾就坐在薑錦旁邊的椅子上,愜意舒展著自己的身體,端著粗樸陶瓷杯喝茶的動作,在濃濃夜色的背景下,更是襯托出神秘的優雅,比天上的星星更能吸引人的眼球。


    說起來,這裏的空氣可要比京城好多了。京城到了夜裏,根本看不到丁點殘破的星光,整個天空就是霧蒙蒙的一片。山裏的空氣就不一樣了,沒有經歷汙染,無論天空還是喝水,都是清澈透明的。


    譬如在葡萄架下,仰頭就能看到漫天的繁星,跟細碎的鑽石灑落在黑色幕布上似的,更能襯托出那清冷的星輝月華,美極了。


    還有身邊坐著的人。


    他的存在,宛如定海神針,無論在什麽時候,都能提供給她強大的安心感,讓她能放空腦子,自在地享受欣賞星空的樂趣。


    「周鳴溪和陸純離開京城了。」顧寒傾言簡意賅地把周鳴溪和陸純的事情說了一下。


    在他平靜的敘述下,周鳴溪打人,陸純流產這些驚心動魄的波折變故,也變得寡淡不再驚人。


    薑錦不知道該先說顧寒傾敘述方法的特別獨到,還是該想她是否已經徹底放下這段過去。


    她的表情先是茫然。


    她眨了眨眼睛,複雜的心緒如漣漪在平靜湖麵上蕩漾開來。


    想起曾經大學的無憂時光,想起以前快了的時候。


    時光,真是不留情。


    「這樣啊。」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最後問一句,「他們去哪兒了?」


    顧寒傾說了一個地方,那是艱苦貧窮的邊省,風沙大,日曬強,氣候幹燥,比不上溫柔解語的江南水鄉,更比不上繁華熱鬧的京城。


    「是顧阿姨安排他們過去的嗎?」


    「嗯。」


    薑錦隱隱有點知道顧阿姨的用意,她怕是抱著最後對周鳴溪的期望,把他送去邊城的。也是,一個當母親的,怎麽能輕易地放棄自己地孩子呢?


    但願周鳴溪能理解顧阿姨的心思。


    討厭一個人很累,忘記一個人最難。


    薑錦不打算討厭周鳴溪和陸純,討厭和仇恨,隻會傷害到自己。


    她寧願把那份討厭的心思,用在她關心愛護的人身上。她不想一味地沉浸在過去,她更想放眼看向未來。而唯有看破和放下,才能得到真正的快樂。


    薑錦的豁達和通透,顧寒傾很佩服。


    有多少人能像她一樣?


    所以她總是特別的。


    顧寒傾不再提到那兩人,就讓他們如薑錦希望的一般,名字在風中逝去消失。


    他說起阿元,說起他的趣事。


    薑錦也會說起拍戲,告訴他在劇本上的苦惱。


    顧寒傾的沉默冷淡,不是因為他不善談,而是因為他覺得沒有必要。


    但對於薑錦,他願意花費口舌,用簡單的交談,來拉近彼此心靈的距離。


    兩人很聊得來,觀念大多相近,哪怕有些不一樣的地方,兩人偶爾會有爭執,但這種爭執也不是激烈的,反而更像是思想上的交流與碰撞,目的是為了促進彼此更好的進步和發展。


    薑錦和顧寒傾都是不願意在原地踏步的人,他們用思想探索不同,在觀念達成契合。


    就像是一個人,自打生下來就踽踽獨行在蒼茫無盡的大漠之中,人生中遇到的險阻和困難,成了烈日烘烤幹裂的皮膚,成了炎熱蒸發體內的水汽。還有在這漫長步行中,無處不在的孤獨。


    精神的孤獨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你會感覺世界上沒有任何東西有意義,你會覺得生無可戀。


    而當人終於找到合拍的對象——


    就像上帝在你耳邊呢喃,看,那就是你丟失的另一半!


    那種靈魂上的愉悅,遠比任何膚淺的東西更加快樂!


    正如現在的薑錦和顧寒傾,他們沒有發現,從一開始的趣事閑聊,到後來的無所不談,這些細節給他們悄然帶來變化,是大腦的清醒和精神的愉悅,是靈魂上的水乳交融。


    一場暢談之後,薑錦和顧寒傾最深刻的認知就是:


    就是她(他)了。


    當天晚上,薑錦和顧寒傾聊到很晚,薑錦都沒覺得懷裏抱著的阿元已經壓麻了她的手臂,起身迴房間的時候,手臂酸疼得都快抽筋了。


    還是顧寒傾幫她抱走了阿元,又迴來幫她揉捏手臂,說起阿元最近越來越重,讓薑錦減少抱他的時間,免得累著自己。


    薑錦哪裏忍心?阿元朝她伸出手求抱抱,她就不知天南地北,什麽都願意答應。


    深夜,仰躺在床上的薑錦遲遲不肯入睡。


    她望著天花板,苦惱而甜蜜地心想,她真的在名為顧寒傾的陷阱裏沉溺到不可自拔了怎麽辦?她真的不想再和他這樣保持距離下去了怎麽辦?


    她的苦惱,也同樣出現在另一個房間中。


    顧寒傾靠著軟枕,手臂枕在腦後。


    他鮮少有這種放空思緒的時候,自打懂事起,他的大腦就無時無刻不在運轉,精密地計算著一切,才能讓他保持冷靜與理智,這也幾乎成為他的本能。


    現在,他卻在想薑錦,想她在清冷月輝下美得不可方物的側臉,想到她垂眸低眼是溫柔靜美的笑容,想到她柔緩如清泉的聲音。


    今晚,不知有多少次,他的心髒湧動起擁抱她的衝動,想要攬她入懷,讓她的眼睛裏盛滿他的倒映。


    顧寒傾難得感受到焦慮,他更是在心裏反覆地說,不能再這麽繼續拖延下去了。


    ——對於這兩個相戀而不自知的傻子來說,情感的進一步,往往需要契機。


    沒想到,這個契機很快就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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