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男子很想快點爬起來,可他那結結實實的一摔,摔了個七暈八素,爬起來也吃力得不行。等他站穩,阿元早就一溜煙兒地跑遠了。


    他也顧不上自己身上的痛楚,一瘸一拐就追了上去。


    商場這一層的人們,便驚奇地看著這一場一前一後,一大一小的追擊戰。一個大男人居然還跑不過一個小孩子?丟人哦!


    另一邊童裝專櫃的薑錦,正焦急於尋找忽然間消失的阿元,根本沒有注意商場遠遠另一邊的騷動。


    阿元一邊跑,一邊迴頭看他。以他的速度,完全能夠甩掉這個傢夥。


    但他沒有。


    他故意跑得很慢,還騰出心思,胖乎乎的手指靈活地摳開相機的儲存卡卡槽,將裏麵的卡取了出來,扣在掌心。


    往後瞄了一眼,那傢夥跟打了雞血似的,居然就要追上他了?


    跑得還挺快。阿元在心裏嘀咕著,又加快了速度,望著自動扶梯的方向跑去。


    阿元一開始故意跑得很慢,那黑衣男子還能拖著一瘸一拐的腿追上。但現在阿元使出全力,很快身影便消失在了黑衣男子的視線之中。


    黑衣男子剛好追到自動扶梯口,左顧右盼,已經看不到人了。


    他低聲罵了句髒話,站在他旁邊的一個母親眼疾手快地捂住了自己小女兒的耳朵,然後憤怒地看著他。


    黑衣男子訕訕地縮頭縮腦,也不敢嗆聲,準備坐自動扶梯去下一層看看。他記得那個混蛋小子就是往這個方向跑的,也許偷偷摸摸混著人群下樓了。


    他剛剛走到電梯口,就覺得腿彎被狠狠撞了一個,整個人直接失去了平衡!


    「啊啊!」這是黑衣男子的慘叫!


    「啊——」這是其他人被嚇著的尖叫!


    黑衣男子就跟個足球似的,滴溜溜從自動扶梯上滾了下去。整個過程他除了護住自己的腦袋別無他法,倒是苦了正在坐電梯上來的人,要不是躲避得夠快,估計也跟著動電梯上滾下去了。


    好不容易摔到了下一層,和他一起摔下去的還有一台相機,鏡頭碎片七零八碎,看來是要不成了。


    那是黑衣男子摔下去之前,被阿元順手塞進他懷裏的。


    此時黑衣男子趴在地上,渾身疼痛欲裂,爬都爬不起來。


    周圍的商場顧客們小心翼翼圍了上去,低聲商量要不要打救護車電話的時候。


    黑衣男子艱難地抬頭,順著空蕩蕩的自動扶梯往上一看,恰好在樓梯上一群圍觀的人中,看到了一個抱著熊的小小身影,站在人群中間。


    明明沒有露出臉,但黑衣男子卻似乎感受到了來自那個什麽小孩的深深惡意。


    他居然又把相機換迴來了,為什麽……


    隨著黑衣男子抬起頭,他破掉的額頭傷口流得滿臉都是血,惹來四下一陣陣驚唿,這就嚷嚷著要打救護車。


    男子一聽,心裏忐忑,咬著牙爬起來,抓起摔爛的相機,跌跌撞撞地跑了。


    阿元撇撇嘴,覺得這黑衣男子真是無趣,這麽輕易就被他給解決掉了。


    他將那張儲存卡折斷,丟進垃圾桶。


    「阿元!」


    人群後麵傳來薑錦驚喜的聲音。


    她撥開人群衝到阿元身邊,黑框眼鏡下的眼睛裏盛滿了焦急的光:「你跑哪兒去了?怎麽忽然就不見人了?」


    她方才急得不行,還好人沒跑遠,她找了一圈總算是看到了她,心裏那塊大石頭才算是落地。


    阿元無辜地睜著眼睛,指了指自動扶梯的方向。


    薑錦正疑惑著,就聽見周圍人在議論,剛才有個人從這自動扶梯上摔下去了。


    薑錦順勢一看,就見下一層的白色地磚上,有幾滴鮮明可見的紅色血液。


    薑錦以為剛剛阿元是見這邊熱鬧,才跑過來的。她下意識不想讓阿元看到這些血腥,拉著他離開了這個地方。


    「我們走吧。」


    這不過是兩人逛商場時的小小插曲,薑錦沒放在心上,阿元也很快忘記了自己出手「懲治」一個小小壞人這件事情。


    兩人繼續高高興興地逛商場,阿元對於隻要是錦錦買的東西都喜歡,等兩人啟程迴家的時候,車子後座上幾乎塞滿了都是各種購物口袋。


    午飯薑錦和阿元是在外麵吃的日式料理,晚上薑錦就自己在家下廚,阿元親自點的菜單,薑錦的手藝不用說。


    吃過飯,薑錦拆了一套給阿元買的玩具,經典的大富翁,她本來隻想陪阿元玩玩,一開始不大上心,其結果就是在阿元免得輸得一塌糊塗。


    薑錦不甘心,來了勁兒,兩人不知不覺玩到了晚上十點多鍾。


    就這會兒薑錦認真起來,也還是輸多贏少。


    她也沒有絲毫麵子上掛不住,反而誇阿元果然是個聰明寶寶。


    阿元正在猶豫要不要裝作輸給錦錦,一聽這話,就開心了。


    他一開心,卯著勁兒要表現,薑錦輸得更慘了。


    薑錦之前也沒玩過這個,輸著輸著,也輸出心得來了。


    她玩得興致勃勃,還想玩下去,可一看時間:「哎呀,不行!都快十一點了,我們得睡覺了!」


    阿元依依不捨地看著薑錦把大富翁給收了起來,乖乖跟在薑錦後麵去衛生間洗澡,順便義正言辭地拒絕了薑錦要幫忙的要求,自己一個人也能好好洗白白。


    等薑錦也洗澡換上睡衣,阿元趴在床上,小腳兒翹起,完全沒有睡意。


    「還不睡覺?」


    阿元咧嘴笑出潔白的牙齒,把自己的書推到了薑錦麵前。


    「是要錦錦給你講故事嗎?」


    阿元點頭,自己先鑽進被子裏,一雙眼睛好奇地睜得圓溜溜的,就等著故事開講呢。


    「好吧,那錦錦就開講咯。」薑錦翻開那故事書,輕柔地念了起來。


    她讀著讀著,才發現,這本根本不是什麽小孩子看的童話故事,而是充滿了暗黑、現實、血腥與殘酷的西方魔幻史詩。


    薑錦有點念不下去了,一看阿元,還聽得津津有味呢。


    「不能再講了,你要睡覺了。」薑錦合上書,關掉床頭燈,室內一下子暗了下來,隻有窗外依稀的星光,灑落了室內的一角。


    「晚安。」薑錦在阿元的額頭上親了一下,自己也躺了下來。


    阿元就勢滾進薑錦懷裏,軟軟也說了句:「晚安。」


    薑錦聽著阿元越來越多的話,越來越清晰的表達,抱著他,閉上眼睛進入夢鄉。


    之後幾天,薑錦的生活都過得平靜而有味。


    因為多了阿元的存在,她覺得每一天每一秒的時間,都是那麽快樂。她帶著阿元去植物園,去海洋館,去書店。


    她來京城好幾年也沒去過的地方,卻因為阿元在幾天裏去了好些個地方。


    她臉上笑容越來越多,語氣也越來越輕快。


    而阿元的生日也終於到了,薑錦不得不給顧寒傾打了電話,詢問他需不需要在今天把阿元送迴去。


    「不用,你可以帶著他,他在生日這天跟你待在一塊兒,應該會更開心。」


    顧寒傾聽出薑錦的輕鬆之意,掛了電話。


    一迴頭,就直視著兩雙憤怒而滄桑的眼睛。


    「阿元的生日你居然都不要他迴來?」老爺子憤怒質問。


    「老了老了,連給小孫子的生日宴都辦不成了。」老太太有模有樣地抹淚。


    顧寒傾直接從二老身邊越過:「阿元的生日,自然是他開心才重要。」


    「阿元和我們待在一起就不開心嗎?」老爺子狠狠地把拐杖往地上砸了兩下,以表達自己此刻的憤怒。


    顧寒傾無言迴頭。


    眼神說明了一切。


    顧老爺子有些傷心,但他不得不承認,小孫子阿元跟他們待在一起,的確沒有那麽開心。


    「我還有公務,先走了。」


    等小兒子離開了之後,顧家二老就湊在一塊數落顧寒傾這個沒心沒肺的。


    果然是有了孫子,兒子什麽的都是浮雲。想當年麽子才是他們的心頭肉,他大哥大姐罵一句都不成,幸虧沒慣成什麽紈絝子弟。


    那會兒麽子做什麽都是對的,如果有錯,那一定是他哥哥姐姐的錯。


    現在,因為有了新的團寵,新的心肝寶貝,曾經那麽寶貝疼惜的麽兒,現在也成了沒心沒肺的被嫌棄的傢夥了。


    「阿元跟那個叫薑錦的小姑娘待在一起,就真的那麽開心?」老爺子忿忿不平地拐杖砸地。


    老太太不服氣:「我們去看了不就知道了?」


    兩位顧家的核心人物,華國上層跺跺腳都會影響政局的兩位,悄悄咪咪問清楚了現在阿元的所在之後,叫上司機開上一輛低調的黑色大眾,直接就下了北雲山。


    電話打到顧寒傾那裏的時候,他心裏雖對父母的胡鬧有點底,卻也沒有想到兩人這麽直接就過去了。


    他一時走不開,揉揉眉心,隻好吩咐保護二老的士兵,把二老給看好了,別讓二老出什麽岔子。


    士兵自然忠心耿耿,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老爺子從後視鏡看到穩穩跟著的那輛黑色車,哼了一聲:「真是人老了還要聽兒子的,出個門也要被盯上。」


    固然那輛車跟得很隱晦,可老辣的顧老將軍還是察覺出了它的意圖。


    不用想,就知道是小兒子吩咐跟上來的。


    他也不在乎,反正自己隻要看到小孫子就行了。


    兩位老人的目的地在京城的一家花園酒店,在這個酒店的草坪上,正在舉辦一場小型的親子活動。這個活動是酒店聯合了京城的一家兒童圖書館舉辦的,有很多有創意的環節。


    這個活動還是薑錦特意問了周易,才知道的,趕了個末班車來參加,正好又是阿元的生日,薑錦希望能借著這個機會,能夠給阿元一個多接觸其他同齡小朋友的機會。


    顧家二老來到這個花園酒店時,遠遠就聽到了一陣喧囂熱鬧。


    二老對視了一眼,問身後跟著的士兵。


    「真的在這裏?不是在騙我們?阿元會來這麽鬧的地方?」


    阿元迴來顧家好幾年,卻從沒有改過獨處的習慣,長輩們希望帶他去遊樂園或者動物園,讓他交幾個同齡的朋友,阿元的態度永遠都是拒絕。


    他不喜歡熱鬧的地方,不喜歡人多,哪怕他不說話,小臉兒上也會出現明顯的不耐煩,用眼神表達自己的拒絕。


    他最喜歡待在自己的房間裏,和他的高達模型待在一起。哦,對了,高達模型已經被他逐漸淘汰,現在的阿元迷戀上了航模和船模,那些成年人都覺得繁瑣沒有耐心玩下去的零配件,他小小年紀卻能沉下心來,這一點著實是讓人意外了。


    顧家二老當時隻好安慰自己,也許是阿元天賦異稟所以與眾不同呢?就像他的父親,小時候也是一個悶葫蘆性子,長大了還不是根正苗紅,優秀得讓多少家族的長輩們嫉妒生子不如顧寒傾?


    但這些,都無法掩飾他們心裏的擔憂。


    直到現在,他們出現在這裏,隱約感覺到阿元那悄然發生的變化。


    或許,就是那個名為薑錦的小姑娘帶來的。


    二老走近那片歡聲笑語所在的地方,負責安全問題的酒店保安,皺著眉就想上去攔住,戴著的耳機卻響了,幾句吩咐,所有保安都被命令不不準擋住這兩位老人。


    於是顧家老爺子和老太太,悄無聲息地靠近,並且在人群中看到了他們的小孫子阿元。


    他和其他孩子一樣,都盤腿坐在草坪的一張桌布上,旁邊的野餐籃裏放著三明治、麵包和牛奶,他拿著畫筆在麵前的白色畫紙上胡亂塗鴉,他身後則側坐著一年輕女子,正在對他耳邊低聲說著什麽。


    阿元抬臉之際,眼睛裏對那個女子的依賴和親昵毫不掩飾。


    他還在笑,咧嘴笑得單純天真。


    就像是顧家二老無比期待的,那樣活潑可愛的天使般的孩子,就這樣活生生出現在了他們的麵前。像是,美夢成真。


    草坪前麵還有人在表演,一個小胖子穿著玩偶服走得氣喘籲籲的,一爬上去就摔了個大馬趴,惹來在場的眾人善意的鬧笑聲。


    阿元也笑得不行,覺得那個小胖子真的傻透了,因為身上的玩偶服太鼓,他仰倒在地,撲騰了好幾下也沒能爬起來,一張白胖胖的臉憋得通紅,眼看著就要哭了。


    阿元笑得越發厲害了。


    薑錦卻拉住他,憋著笑教訓他:「不能嘲笑別人。」


    「熊貓。」阿元幾乎笑倒在了薑錦的懷裏。


    那小胖子長得白白胖胖,還穿了個熊貓的玩偶服,可不就像隻熊貓?


    薑錦把下巴擱在阿元頭頂上,臉上也是笑容洋溢。


    那小胖子終於在主持人的幫助下起來了,長長舒了口氣。胖乎乎的人大概都是樂天派,這小胖子也是如此,爬起來之後也不覺得丟人,反而還落落大方地跟大家介紹自己。


    他的大氣又惹來一陣歡唿和掌聲。


    薑錦也抓著阿元的手鼓掌。


    ——這一切,落在顧老爺子和顧老太太眼裏,都是如此的震撼!


    「三兒說得倒是沒錯,我第一次看到阿元笑得這麽開心。」顧老太太的眼眶有些濕潤。


    不管那個女孩兒是什麽身份,隻要她能讓阿元表現出如此孩子且活潑的一麵,她都心滿意足了。


    顧老爺子也有些感慨,不過更多的是疑問。


    阿元為什麽會對這個女孩兒另眼相待?難道真的是所謂的緣分?


    顧家二老也不覺得累,貪戀地遠遠看著阿元臉上所有生動活潑的表情,他們從未看到過這樣的阿元,每一個表情都讓他們珍惜得恨不得留下來,定格成永遠的畫麵。


    開心之餘,又有點酸酸的。


    什麽時候阿元也能在他們身邊笑得這麽開心呢?


    時間悄然過去,沉浸在親子活動中的薑錦跟阿元,顯然沒有注意到顧家兩位老人的存在。


    直到親子活動結束,薑錦帶著阿元打道迴府了。


    阿元才發現激動地站起來的兩位老人,默默扯了扯薑錦的手。


    薑錦彎腰:「怎麽了?」


    阿元湊近她:「爺爺,奶奶。」


    「爺爺奶奶?」薑錦不是很明白,往周圍看了一圈兒,目光落在激動地看著他們的兩位老人身上,「該不會是……阿元你的爺爺奶奶?」


    顧小叔的父母?這兩位怎麽會在這裏?


    薑錦一下子緊張得不知所措了。


    老太太卻愕然得說不出話。


    「老頭子,剛剛……我們阿元是在對那小姑娘說話?」


    顧老爺子也難掩震驚:「……大概。」


    二老顫巍巍地走向薑錦和阿元。


    薑錦看到兩位老人衣著不顯卻依舊非凡的氣度,還有亦步亦趨跟在二老身後的人,心想這就是阿元的爺爺奶奶,顧小叔的父母沒錯了。


    顧老爺子和老太太盡管覺得不大可能,但還是抱著一絲絲希望,靠近阿元,希望能夠聽到他開口說話。


    可阿元也是個強脾氣,每次隻肯在薑錦麵前開口,一旦來了別人,他就咬牙也不會多說一個字了。


    ------題外話------


    卡文卡得我要狗帶了,該死的word還給我作妖,我磨磨磨寫了兩個小時,一看,怎麽一個小時之前就是一千字,現在還是一千字?怎麽字數就不見變多的?鬱悶得我都寫不下去了……後來發現,原來是字數統計壞了,orz


    本來打算明天再三更,還是今天努力更了吧,時間不定,不敢再立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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