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鬱那是真能侃。


    他跟顧寒傾那掛活得克製、追求更高自我價值的人不一樣。


    蔣四公子的人生信條是——人生得意須盡歡!


    他若生為帝王,那絕對是桀紂級別的昏君,我死後哪管洪水滔天,有限的生命要享受更多的快樂,自然要酒池肉林,美人成群,奢華無度,享受極致。


    他也投資,他也賺錢。


    但他賺錢的目的是為了花錢,為了讓自己能夠享受更好的。


    事實證明,會花錢的人才更會掙錢。以花錢為目的進入商海的蔣四公子,一不小心把自己活成了一方大鱷,神秘大財主。旁人隻以為他是個吃家裏的紈絝富二代,哪想到他的每一分花費,都是靠自己掙來的呢?


    蔣四是真的在享受人生,享受女人,享受美食。


    能用最好的,那決不能用次一級的。


    就比如美食,他是絕對的老饕級別,別說京城這一畝三分地,就算走到了國外,隻要是他去過的地方,他就能對當地的美食店如數家珍。


    至於京城,他就更熟悉了。


    「……還有一些老店,某些招牌菜可謂做到了極致,比如東大街上的曹婆婆老字號,其他菜味道將就,可豬蹄一味卻是做到了最好。拿豬蹄一隻,去掉爪子,用白水煮爛,又用上等黃酒、清醬,加一錢陳皮,四五粒紅棗,死命煨爛。那肉質鬆爛,入口即化,又稱神仙肉!」


    薑錦努力裝作我什麽也沒聽到的樣子,但豎起的耳朵,還有不自覺慢下來的筷子,卻暗中道明一切。


    國人無不愛美食。


    薑錦也不能免俗。


    何況蔣鬱講得那身臨其境的樣子,聽得薑錦口水都快出來了。


    不行不行,得冷漠,得矜持,我什麽也沒聽見!


    「王府路的一個巷子裏還有一家蒼蠅館子,那裏的炒辣蟹叫一個正宗,大熱三伏天,吃得滿頭大汗,酣暢淋漓,再配上一瓶冰凍啤酒,人生享受!」


    薑錦出神——炒辣蟹?一定很辣吧,吃兩口就鼻尖冒汗,嘴巴紅腫,但那刺激的辣味又讓人忍不住繼續吃下去……冷靜!冷靜!


    薑錦這是真把蔣鬱恨上了,恨不得把他一腳踹得遠遠的!


    她最近因為傷口吃得特別清淡,連葷腥都沾得少,這傢夥居然還在她麵前各種提及美食!什麽烤鴨豬蹄炒辣蟹!就不能來點清淡又好吃的嘛!


    蔣鬱似乎是感受到了薑錦的怨念,話鋒一轉:


    「我還知道一家紅樓菜,專門復刻了紅樓夢中的美食,有些尤稱一絕,棗泥餡山藥糕,冰糖燕窩粥,糖蒸酥酪,牛奶茯苓糕,奶油鬆瓤卷酥……」


    越說越發來了興致,各種美食信手拈來,侃侃而談。


    薑錦心裏仿佛有著小人兒咬著小手絹蹲在角落。


    她又氣又惱:「你能不能別說了?」


    蔣鬱看得出她是真的有些生氣,便不再多嘴,隻靜靜站著,像是空氣。


    薑錦這下終於能安安心心吃飯了。


    她一邊吃著菜,一邊用眼角餘光瞟著蔣鬱,噎得慌。


    他到底是什麽意思?可憐巴巴站在那兒像是誰委屈了他似的!


    哢擦哢擦,薑錦把青筍咬得清脆。


    蔣鬱遠遠看著她氣鼓鼓咬菜的樣子,眼底不自覺浮現笑意。


    哪怕不吃飯,他也覺得歲月靜好世界祥和。


    飯後看了會兒書,感覺消化得差不多了,薑錦打算睡一會兒。


    她放了書,攏了攏身上的薄針織衫外套,走到窗邊拉了窗簾,又踩著拖鞋到了病房門口。


    蔣鬱還站著。


    「你能不能走開?我要休息了!」薑錦板著臉,硬邦邦的說。


    蔣鬱頓了一下,才低笑道:「好。」


    薑錦迅速關上門,走了兩步,又扭頭迴去看小玻璃窗,見蔣鬱果真不在那兒了,緊繃的神經才總算鬆懈。


    她是真的不知道,為什麽蔣鬱死活要黏在她病房門口不走,身上貴公子氣焰全消,一副任打任罵的軟弱模樣,看得薑錦心裏除了詭異,還是詭異。


    不過,現在暫時不作多想。


    她,還要午睡。


    先緊後鬆的神經,讓疲憊的薑錦沾了枕頭就很快睡著了。


    她醒來,已經是一個半小時後。


    眼睛未睜,鼻子先動了動。


    什麽香味……


    薑錦一下子坐了起來,眼睛都瞪直了。


    她左邊的小客廳桌上,擺著一個個精緻的小食盒,裏麵盛著不同的點心,正是蔣鬱說過的那些紅樓菜。


    棗泥餡山藥糕,冰糖燕窩粥,糖蒸酥酪,牛奶茯苓糕,奶油鬆瓤卷酥。


    才睡醒的薑錦,本就肚子空空的,聞到食物的香味,更是食指大動。


    本欲衝出去,又生生遏製了自己的行為。


    這些點心,應該是蔣鬱送來的吧。


    他前腳說完,後腳就送了這麽一桌點心來,還是趁著她睡覺的時候。


    薑錦沒什麽被打擾的憤怒,滿腦子都被這些點心占據了。


    咽了咽口水。


    薑錦探頭往外看了看,沒人在!


    趕緊動筷夾了個奶油鬆瓤卷酥丟進嘴裏,唔,齒頰留香。


    又看一眼,再吃一塊。


    沒一會兒,桌上的點心就被她吃了個七七八八了。


    吃完薑錦又很唾棄自己,怎麽就這麽堅持不住,輕易就被敵人的糖衣炮彈給打倒了呢?


    而門外,蔣鬱看著薑錦吃得偷偷摸摸、生怕被人發現的樣子,隻覺得她可愛極了,像個偷鬆果的小鬆鼠。


    在外麵站了幾個小時,他的腳實在是受不住了,才在老管家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地艱難迴到病房。


    疲倦,但很快樂。


    身體的每一根神經都在歡唱,慶祝她的悄然退步,為此盛大狂歡,毫不停歇。


    他沒看到老管家複雜的眼神。


    是老管家幫著蔣鬱做的這一切,也陪他靜靜站了幾個小時。


    從小看著蔣鬱長大的老管家,深切知道,這次的蔣鬱有多麽不同以往。


    他雖然十分會哄女人,但這些哄也是有限度的。


    從來沒有一個人,能讓蔣鬱做到這個地步。


    知道她眼饞他講過的點心,打電話讓人親自去買來。


    安靜看著她的睡顏,見她快醒了,才將食物適時送了進去,保證最佳的溫度最好的味道。


    老管家想,


    完了,四少這次是真的栽了。


    ……


    蔣鬱做的,不僅僅是一頓紅樓菜點心而已。


    接下來,他每天有大半時間,都拖著一條瘸腿在病房外默默守著,寸步不進。沒在的時間,就讓人給薑錦送各種吃食來。


    薑錦吃的時候,他就在外麵跟她講這些美食的淵源,講自己過去的趣事兒。


    他就像等待大老爺打賞生計的說書人,絞盡腦汁美化自己的故事,唯恐說得不好惹了大老爺薑錦不高興。


    他站在門外,還幾次遇到過其他人。


    似乎與他是舊識的安夏,認定了蔣鬱的渣男秉性,知道始作俑者是他之後,扯著他一頓好罵,罵得蔣鬱毫不還口。罵完進來了,迴頭還能嫌棄他幾句,讓他站遠點別礙眼。蔣鬱還真的聽話站遠了些,連安夏暗自都詫異得很。


    他還遇到過阿元,阿元對他更是充滿了敵意,第一次見他就踹了他的小腿,之後蔣鬱是個病號,阿元不能下手太狠,也各種整他,整完又用無辜眼神小狗般看著薑錦,把薑錦都氣笑了,蔣鬱還在背後幫腔說沒事兒沒事兒。


    到後來,連周易都能支使蔣四少給薑錦買點東西。當然,僅限於薑錦要用的東西,蔣四少也是打電話讓秘書去買,東西卻是由他親自送過來的。


    ——這一切,薑錦都看在眼裏。


    薑錦一開始是真煩他。


    覺得他虛偽,表麵上裝成這個樣子,指不定心裏又是一肚子壞水兒!


    但幾天下來,蔣鬱這堅持勁兒,就算是座冰山也能給融化了。


    薑錦還是沒有鬆口,對蔣鬱也是不冷不淡的,隻是沒有像剛開始一樣,各種神煩厭棄趕他出去。


    有的時候,她看到蔣鬱像狗一樣被人趕來趕去的,反而心裏發堵得厲害。


    那看似深刻的恨意,也悄然間淡去了。


    蔣鬱的事兒,顧寒傾還是知道了。


    他本來忙碌軍區的事情,已有整整一個星期沒來過醫院。


    但薑錦知道顧小叔的關心,調來給她當主治醫生的莫問副院長,每天雷打不動的三頓朱家私房菜,還有阿元送來的藥膳湯。


    以及各種淡疤的良藥,幫助薑錦傷口癒合的。


    他不在,卻又好像無處不在。


    有莫問這個眼線,顧寒傾知道蔣鬱這檔子事兒,隻是時間問題。


    他聽到後,隻是輕哼了一聲,便掛了電話。


    當天下午,莫問醫生就來通知薑錦,說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這比原計劃出院時間,提早了足足三天!


    薑錦第一反應是高興,終於能擺脫醫院了。第二反應,卻是看向門口杵著的蔣鬱,這個時間他總是站在那兒,她眼神一動就能看到他。


    蔣鬱也聽到了莫問的通知,什麽也沒說,轉身走了。


    薑錦舒了口氣,說不清是慶幸,還是悵然。


    她在醫院的最後一晚,睡得很早。


    周易等人被她早早打發了,讓他們明天再來接她出院。


    薑錦關燈,隻開了床頭一盞小燈,睡下不久,就聽到有人開門進來的聲音。


    不是穿著軟底鞋來查房的護士,相反,腳步聲很沉重,像個男人,還一瘸一拐走路艱難……是蔣鬱!


    薑錦心一緊,迅速警惕起來。


    幸好她背對著門口方向,悄悄睜開眼睛也沒被發現。


    蔣鬱一步一步,來到她身旁。


    薑錦卻不動聲色地抓住了枕頭下的手機,半掩著的眼睛偷偷尋找床頭水果刀的位置。


    蔣鬱果然還是暴露了他的真麵目!


    薑錦悶悶地生著火氣,暗自咬著牙,緊緊攥著手機。


    她感覺對方在自己床邊站了一會兒,像是在凝視她。


    她趕緊閉了眼睛,放緩唿吸,生怕被他看出來。


    哪想,蔣鬱在她床邊站著看了她一會兒,便慢悠悠坐到了地上,靠著床沿。兩人背對,一人躺著,一人坐著。


    「薑錦,你睡了嗎?」他輕聲問。


    「……」薑錦死死抿著唇,當然不可能發出聲響來。


    「你已經睡著了吧。不過,你醒著大概也懶得搭理我,不想跟我說話。」


    薑錦攥著手機的手鬆開了一些。


    他動了一下身子,懶散地靠著她的病床,臉上一小塊的皮膚恰好觸到柔軟的被單,隻覺得上麵都是屬於她清新的氣息,愜意得他眯起眼睛。


    「薑錦,你很討厭我吧?」蔣鬱在一遍又一遍念到她名字之時,聲音都在微微顫抖,「你當然討厭我了,我用你的軟肋來威脅你,逼迫你做不好的事情,還故意激怒你。大概在你眼中,我就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大混蛋!」


    薑錦在心裏冷哼,心想,


    你有自知之明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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