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寒傾沒把這種對心疼憐惜,往深裏想。


    大概是因為,他一開始就把薑錦定位到了晚輩子侄的份兒上。就像是由他親手劃出的一道鴻溝,把所有該有的不該有的心思,都杜絕掐滅。


    此時的顧寒傾尚且不知,在未來那漫漫一路,自己給自己究竟埋下了多少坑。


    憶今日,懊悔不已!


    現在的顧寒傾,隻把自己生出的心疼,當成是對晚輩的照顧。


    就像是尋常人看到路邊可憐哀哀叫著的小奶貓,也會生出惻隱之心。


    薑錦並不知顧小叔所想,她拉著阿元在飯桌旁坐下,這才有心思去打量一桌子豐盛的飯菜。


    一共三菜一湯,口味都偏向清淡,是清炒蝦仁、蟹黃豆腐、土豆絲和西紅柿雞蛋湯這樣的家常菜。


    看著色彩鮮艷,聞著食指大動。


    等顧寒傾也在對麵坐下來,薑錦才拿起筷子夾了一隻蝦仁,送進嘴裏。


    阿元沒來得及拉住錦錦興奮的手,隻好默默收迴,同情地看著錦錦。


    居然敢吃他老爹做的菜?


    薑錦入口嚼了一下,就感覺滿口都是沙子。


    她硬生生咽了下去,苦著臉問:「顧小叔,您沒拆蝦線嗎?」


    顧寒傾蹲著米飯碗,一本正經地問:「蝦線?蝦身上有線嗎?」


    他冷清淡漠的臉上,疑惑實實在在,毫不作偽。


    他是真的不知道,什麽是蝦線。


    薑錦被顧小叔不解的目光看得臉頰一燙,穿著家居服的顧小叔看起來那麽平易近人,像是九天之上的神衹下到了凡間,沾了塵俗的氣息,看得人心弦震動,心髒的某個地方酥酥麻麻的。


    薑錦喝了一口水,趕緊嚐了另外一個菜。


    清炒土豆絲,這個中規中矩的家常菜,應該最能凸顯顧小叔的手藝了。


    薑錦滿懷期待地夾了一口。


    鹹!


    好鹹!


    欲哭無淚的薑錦,吐也不是,不吐也不行,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把土豆絲給咽下去的,隻來得及抓住水杯一口氣喝幹,才算是緩過氣來。


    「味道很不好?」顧寒傾還沒來得及動筷,看了薑錦的表情,就知道大略結果了。


    薑錦莫名從顧小叔身上看出來丁點兒失落,就趕緊安慰他:「也許隻是這個菜鹽放多了點。」


    她鼓足勇氣,還是打算再嚐嚐下一個菜。


    這一次,她是小心翼翼地夾起一塊最小的豆腐,顫巍巍送進嘴裏。


    「如何?」


    「……」


    看著說不出話來,皺著臉的薑錦,顧寒傾已經心知肚明了。


    他放下筷子,不打算繼續吃了。


    而阿元,至始至終都沒有拿起過筷子。


    看到錦錦痛苦咽下豆腐,吐著舌頭吸氣的可憐模樣兒,阿元無奈皺著眉,很小大人地拍著她的背安慰她。


    薑錦迴頭沖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


    「還是叫人送吧。」


    以往顧寒傾跟阿元的飯菜都是專人固定送來的。


    飯菜來自顧喬直屬唯一一家餐廳,京城著名的朱家私房菜,不接受非會員外客,隻接熟客常客訂單的一家私房菜,各方麵水準都遠超米其林三星的神秘頂級私房菜。


    也是顧家父子倆的私人廚房。


    顧寒傾不喜家裏有外人,他在的時候,照顧阿元的阿姨都會自覺離開。於是父子倆在家,吃飯總成問題。


    顧喬知道小弟的挑剔,又心疼弟弟跟阿元,便大手筆請了祖上曾為禦廚總管的朱家父子,在京城一偏僻處的小四合院中,開了這個朱家私房菜。


    開店是副業,主業就是給顧寒傾父子倆做飯送飯。


    連送飯的餐具都是專門定製,在最快速度送達之後,能保證飯菜的原汁原味,不會因為時間流失而變味。


    顧寒傾其實早已習慣了那樣的模式,每天有想吃的就打電話,半小時就能做好送達。沒什麽特別想吃的也行,朱家大廚特別菜單傾心推薦。


    可今天也不知怎麽了,無由來的興致,讓他決定親手下廚,做了三菜一湯,結果還這麽失敗。


    隱約有點完美主義的顧少,難以接受自己廚藝低下的事實,心裏盤算把這些飯菜早早倒了好毀屍滅跡。


    無意中當了小白鼠的薑錦:……


    薑錦沒讓顧寒傾打電話。


    「我來做吧,我的廚藝還是不錯的。」薑錦這話就是謙遜了。


    她在這方麵很有天賦,小時候跟在母親身後學習如何下廚,長大了她自己獨自也喜歡研究一下廚藝,這是她為數不多的愛好之一。


    吃過她做的飯的人,不過寥寥幾人,與她交往數月的周鳴溪除了那次青團果子,都未有這般榮幸。


    但隻要吃過的,沒有哪個是不想連舌頭都吞下去的。


    顧寒傾擱了電話,決定跟在薑錦身後打下手。


    阿元也跟了進來。


    薑錦在廚房轉了一圈,找了一些新鮮食材出來。


    大抵因為顧寒傾父子倆鮮少開火做飯,這裏的食材也少得可憐,算下來,竟然隻能跟剛才顧寒傾親手做的三菜一湯,做一桌一模一樣的。


    她一迴頭,差點兒沒撞到顧寒傾懷裏去。


    「顧,顧小叔?」她仰著頭,驚訝,「還有阿元,你們倆進來幹嘛?」


    「幫忙。」顧寒傾不疾不徐地開始卷衣袖。


    「錦錦。」阿元討好地笑得跟小貓兒似的,他呢,專門負責賣萌。


    薑錦往阿元的雙下巴摸了一把,軟軟的手感讓她眉開眼笑。


    「行了,我自己來吧,你們二位還是出去等著吧。」


    顧寒傾拗不過她,隻好站到廚房門口去,阿元悄悄站在顧寒傾身前,不能讓他把自己給擋了!


    仰頭看了一下,還是好高啊。摸著自己短短胖乎乎的手臂,阿元有些鬱悶,自己為什麽不能高大一點兒,直接把顧寒傾擋住呢?這樣錦錦一迴頭,就隻看得到他一個人了。


    氣了沒一會兒,看到薑錦忙碌,頭號小迷弟阿元又恢復了笑臉。


    顧寒傾看到薑錦一係列行雲流水般的動作,心裏是服氣的。


    他做了三菜一湯大概花了,一上午?


    反正薑錦阿元睡了多久,他就準備了多久。


    最後還做了一桌子失敗的菜。


    薑錦呢?


    她先處理了蝦仁,菜刀被她使用得很靈活,洗淨的蝦仁去頭去尾,用手掌壓著,刀鋒一劃,便將蝦線挑了出來。


    醃製蝦仁的十幾分鍾的時間,她有條不紊地把要用的素菜一一拿來切好,胡蘿蔔、黃瓜切丁,土豆切絲。她手下刀光如影,清脆的切菜聲連貫起伏,舉重若輕宛若一首好曲。


    切完素菜,她還順手切了豆腐,把鹹鴨蛋中蛋黃取出碾碎備用。


    做好這一切,蝦仁的醃製程度正好可以下鍋翻炒……


    清炒蝦仁,蟹黃豆腐,清炒土豆絲,番茄雞蛋湯。


    這三菜一湯,在薑錦手下,用了不到半個小時便盡數完成。


    所有菜看上去跟顧寒傾做的好似沒多大差別,但吃進口中,才知道做菜和做菜也是有區別的!


    顧寒傾做的,口味古怪,難以下咽。


    薑錦做的,卻是色香味俱全,每一道菜都有不同的風味,在舌尖化開,濃鬱的美味刺激著人的味蕾,引得顧寒傾父子倆筷子的動作越發的快。


    薑錦才剛開始吃了沒幾口,桌上的菜就少了一半。


    薑錦看得目瞪口呆。


    這父子倆吃飯,跟行軍打仗似的,時間才走到她平時吃飯花的一半,桌上的菜就已經風捲殘雲,寥寥殘羹了。


    偏偏這父子倆,吃得依然優雅有禮,動作高妙如品菜大家。


    薑錦哭笑不得地搖頭,放下筷子。


    還好她胃口小,吃不了多少,不然跟著父子倆還真是搶不贏。


    顧寒傾用紙巾沾了沾嘴:「你沒吃飽吧?」


    「我吃飽了。」薑錦不解,「我吃不了多少的。」


    顧寒傾頓了一下,緩緩道:「我看阿元似乎沒吃飽。」


    阿元小嘴兒上都是油,咽下嘴裏的飯,放下碗筷,鄙視地瞥著老爹。


    薑錦正想說,小孩子吃多了不好。


    但是一掃空空如也的盤子,還有一粒米都看不見的顧小叔的飯碗,瞬間恍然大悟,後知後覺地應著:「嗯,我也覺得阿元應該沒吃飽,正好我還有點餓,那再去炒點飯?」


    顧寒傾欣然點頭。


    阿元看著這一唱一和的兩人,默默翻了個白眼。


    薑錦這才又進廚房,炒了個揚州炒飯,味道自然不用多提,看到顧寒傾麵前擺著的幹淨盤子,就知道了。


    沒錯,這一盤子揚州炒飯,薑錦沒吃一口,阿元也沒落著,全都進了顧寒傾的口。


    飯後,顧寒傾拒絕了想要收拾碗筷的薑錦,自己親自卷了衣袖收拾飯桌。


    薑錦偷偷在牆邊瞄了一會兒,見顧小叔做得輕車熟路,倒沒有什麽貴公子派頭,十指不沾陽春水之類的,反而做得很好。


    沒一會兒,就聽到了廚房裏傳來洗碗的水聲。


    她這才放心地跟阿元玩耍去也。


    阿元也因為薑錦的存在,覺得平時冷冰冰空蕩蕩的大房子,變得暖意盎然,下午大好的陽光灑落一地,就跟撒了金粉似的,房子的每一處角落都熠熠生輝。


    可惜,薑錦沒能陪他玩兒多久,就匆匆離開。


    她到底不能完全忽略顧青山電影選角的消息,就在這裏放心玩樂。畢竟還是要早作準備,揣摩角色才是。


    薑錦沒讓顧寒傾送她,阿元一個人在家,她想想都不放心。


    顧寒傾聽薑錦說,她有司機會過來接她,便沒再堅持。


    倒是阿元,因為薑錦離開,立馬鬱鬱寡歡起來。


    跟顧寒傾一個屋子有什麽好待的,冷清!


    在薑錦走了之後,立馬鼓起臉頰的阿元,轉身就要迴自己的房間,根本不想和自家老爹多呆。


    顧寒傾卻在他身後悠悠來了一句:


    「明天去幼兒園。」


    阿元憤然迴頭!


    顧寒傾用眼神向他表示了堅持。


    阿元瞪了一會兒,沒能占得上風,隻好委屈地轉身,一邊嘆氣一邊迴屋,小小的背影看上去倒是很傷心落寞——


    錦錦,你什麽時候迴來呀?


    第二天,他被顧寒傾如約送到了幼兒園。


    其實幼兒園並沒有那麽恐怖,對於大部分孩子來說,就是換了一個地方玩耍,而且還有更多小朋友陪著,每天有吃不完的水果,漂亮的老師會給自己講故事,簡直就是天堂一樣的地方!


    可對於阿元呢?


    無數的小蘿蔔頭簡直就是噩夢!


    哭起來的時候仿佛有一百隻鴨子在耳邊叫囂!


    還有混不講理,遇事隻知道哭的幼稚鬼!


    阿元時常逃學,可那都是爺爺奶奶,或者姑姑照顧他的時候。


    碰上他爸顧寒傾,就得歇菜,乖乖背著書包來幼兒園。


    今天,站在前麵的溫柔漂亮女老師,開始問大家親子作業有沒有乖乖完成,小娃娃們一個個爭先恐後地說完成了,和爸爸媽媽去了哪裏哪裏。


    阿元平靜地看著這一幕,聽到其他小娃娃說爸媽帶他們去了什麽地方,言語間少不了炫耀嫌疑。


    此時他不得不承認。


    之所以討厭來幼兒園,還有一個原因。


    那就是,總能聽到其他孩子各種炫耀和父母在一起。


    但是,他不能。


    他沒有媽媽,爸爸工作忙得常常不見人。陪著他的都是爺爺奶奶還有姑姑,雖然他們也對他很好很好,但那終究不是爸爸媽媽。


    失落了一秒,阿元就摸著自己的書包,得意誌滿起來。


    哼,一群小屁孩兒有什麽了不起的?現在我也有錦錦了!


    第一次,阿元開始期待交親子作業的這個環節。


    可女老師卻跟知道阿元心思似的,故意跟他作對:


    「對了小朋友們,今天有一個新同學會來到我們班,大家一起鼓掌歡迎她好不好?」


    孩子們不知道什麽轉學生,隻聽到老師讓他們鼓掌,便興奮地鼓起掌來。


    門口走進來一個漂亮的小女孩兒,五官精緻如洋娃娃,穿著一身粉色的公主裙,看上去便嬌嬌軟軟的,惹人喜愛。


    「蕭月同學,跟大家打個招唿吧!」女老師笑眯眯,對長得好看的孩子,不自覺都會親近一些。


    「大家好,我是蕭月!」小女孩兒揚起下巴,臉上的笑容甜美,眼神卻在教室裏麵搜尋起來。


    她看到坐在最後麵的小男孩,百無聊賴地托著下巴望著窗外,看也沒往前麵看一眼。


    她卻很高興,難得找到了小夥伴,更何況,他們還是患難與共的交情。


    「那蕭月小朋友找個地方自己坐下吧!」


    蕭月小姑娘毫不猶豫,走到了阿元身邊。


    阿元覺得有人靠近,正一抬頭,就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是她?!


    那個同樣被拐賣的小女孩兒?!


    阿元還記得,他在一群警察叔叔的裹挾下,一起找到了關押孩子的小黑屋,就看到灰塵也難掩漂亮的小女孩兒,手上握著匕首,粉白如玉的臉蛋兒上還濺了幾滴鮮血,懵懂不知地用刀戳著奄奄一息的黑衣男,那一幕實在是震撼眼球!


    可如今換了一身衣服,又是乖巧懂事的形象,誰也無法想像這樣天真漂亮的小公主,曾經有一刻雙手沾滿鮮血!


    「嗨!你還記得我嗎?我叫蕭月!」蕭月小姑娘開心地跟阿元自我介紹,一屁股在他旁邊坐下,知道阿元不說話,便也沒等他迴答,「哇,我沒有想到你也會在這個班級,你看上去比我小啊,怎麽就在讀大班了?」


    這也不奇怪,這家幼兒園是京城最頂級的私立貴族幼兒園,權貴們都喜歡把孩子往這裏塞。而阿元在這裏讀書,已經算是很低調了。


    他入學時,因為智商超群,越過小班中班,直接就讀大班,還沒來過幾次。


    不然的話,快六歲的他,是不應該跟七歲的蕭月在一個班級的。


    更何況,蕭月的家裏為了讓她方便直升京城某小學,最快捷的方式就是讀這個幼兒園然後直升上去,才會花大價錢把她塞進來。


    其實蕭月家中也算是一方豪族,隻是外祖母外祖父在京城,偶爾會進京度假玩耍。誰想一進京就遇到了拐賣的事兒,作為家中小公主備受寵愛長大的蕭月一失蹤,整個家族都急壞了。


    還好她完好歸來,沒等長輩們高興,蕭月就說要留下來在京城讀書。家裏長輩們拗不過她,一天之內就把她轉到了京城的幼兒園,安排在了這個班級,卻無意中跟阿元碰上了。


    蕭月開心得不得了,阿元卻把腦袋埋在桌上,恨不得找東西把耳朵塞起來。


    怎麽能這麽吵?怎麽能這麽吵?


    直到,老師終於開始說收作業了——


    阿元一下子坐直,迅速從包裏摸出照片。


    蕭月羨慕地往他手裏瞟,她今天才來,自然沒有作業。


    阿元用眼角瞥她一眼。


    哼,羨慕了吧?


    他身後好似有一個小尾巴在無形搖著,下巴都要抬到天上去了!


    蕭月捂著嘴被逗樂了。


    阿元沒管她,等老師來收作業的時候,把照片一把塞進老師手裏。


    然後抱著手臂,等待接下來的誇獎。


    悄悄關注他的蕭月,卻是快要笑翻了。


    在危急時刻那麽高冷睿智的男孩兒,現在怎麽能這麽寶氣沖天呢?太可愛了!好想揉揉他的臉!


    老師也被阿元的動作驚到了,但當她看到照片,仍然忍不住驚艷。


    照片上,是一家三口在遊樂園的時候,抓拍的一瞬間。


    父親高大冷硬,微微俯身的動作前卻無意泄露了他的柔情,一身淡漠氣息在身邊兩人襯托下,柔化得沒了冷意。


    而被他襯托得嬌小玲瓏的「母親」,卻是嬌美溫柔,頭頂上灑下的金燦陽光正好模糊了她的臉,隻能依稀看到絕美的輪廓,與通透純粹的笑意,就像那寶石熠熠生輝。


    她懷中抱著的正是阿元,在幼兒園貫來板著一張臉的高冷小男神,在他「母親」的懷裏卻笑得像個福娃娃似的,乖巧依賴的模樣兒,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老師忍不住稱讚:「顧煦小朋友,你的爸爸媽媽可真好看,尤其是你的媽媽,原來這麽漂亮!難怪能夠生出我們這麽漂亮的顧煦小朋友呀!」


    雖然看不清臉,但因為那模糊的陽光,還有空白遐想的空間,才填補了未知的美麗,足以將所有美妙絕倫的詞語灌注在她身上,她也有底氣能夠承受住如此讚美。


    同樣身為女性,老師卻生不出絲毫嫉妒,反而覺得這女子美得令人神往,就像是那壁畫中的聖母瑪利亞,沐浴的光輝,普照的人隻會心悅。


    老師的稱讚讓阿元越發得意。


    算你有眼光!便不計較你老是把我叫得那麽幼稚了!


    阿元在心裏想著,琉璃似的眼珠子轉著,別提多得意多開心了。


    這份開心,直到放學的時候,都沒有散去。


    校門口,來接他的除了司機,還有另外一人。


    「老大!」狂奔過來的成景,晶亮的眼睛跟二哈有異曲同工之妙。


    阿元有些嫌棄,第一次後悔自己要了這傢夥的主意是不是正確。


    但是領養又不是買東西,不能退貨,哪怕後悔也隻能認了。


    阿元上下看著成景,用眼神教訓他安分一點。


    成景立馬站得筆直,穿著英倫風校服的他,看上去倒也是玉樹臨風的帥氣小少年一枚!


    現在的成景,恰好就在阿元幼兒園旁邊的小學念四年級。


    跟阿元念相鄰的學校,放學之後就跟司機一起過來接阿元。


    ——成景已經逐步進入「家臣」的狀態了。


    有的人或許會覺得成景這樣不值,說得好聽是家臣,說白了不過也就是跟班。


    但成景卻覺得無所謂,甚至甘之若飴!


    他是個通透聰明的孩子,他知道自己的處境,被拐賣前沒比被拐賣的時候好多少!


    像他現在就讀的小學,也就是和阿元所在幼兒園掛鉤的,京城最好的私立貴族小學,多少家庭擠破頭都想讓孩子送進去的地方,一年學費超過十萬。


    而以前的成景根本不用奢想在這樣的學校讀書,甚至不敢想讀書這迴事。他父母常年沉溺賭博,連飯都快吃不起了,哪還能供他讀書?哪怕有義務教育,沒飯吃的成景也堅持不下去了,被拐賣之際,幾乎處於休學狀態。


    被領養前,帶他的人跟他說得很清楚。


    包括他成為顧家小少爺的家臣之後,要做些什麽,能得到什麽。


    他沒多想便答應了。


    不知者,才說這是打碎了骨頭和尊嚴的差事。


    真正了解的,隻會明白這是求也求不來的好事!


    以阿元在顧家的地位,早有不知道多少下屬家庭,想要把孩子送到小少爺身邊來做個預備家臣了!


    因為這就代表著頂級的教育還有資源傾斜,那是光明無限的錦繡前途!


    這些事情,成景是多年後才明白過來,才知道自己十歲是被怎樣的金子,從天上掉下來給砸中了腦袋。


    現在的他不懂什麽前途什麽未來,他隻知道阿元就是他想跟著的人,跟著他也能吃飽穿暖,那就夠了。


    至於父母什麽的,他希望自己從來都沒有。


    看似傻乎乎的成景,其實也擁有一顆大智若愚的心。


    ……


    京城悅景酒店。


    作為京城的老牌酒店,悅景有著得天獨厚的位置,居於紅山山腰,後倚楓樹林,前望紫禁城,登高而望遠,繁華京城盡收眼底。


    今天,這座酒店剛剛易主,成為蔣四公子名下龐大產業的小小一部分。


    蔣四公子正在自己新買下的酒店頂層的無邊遊泳池遊泳,清澈蔚藍的池水之下,矯健靈活的身姿宛若遊魚,在水下急速而過,近乎完美的肌肉分布一覽無遺,白皙的皮膚不顯粉氣,反而一如金玉堆砌出來的王公貴子般優雅矜貴。


    他一手碰到池邊,整個人從水中一躍而起,嘩啦啦落下的水在他身體上蜿蜒流過,那張被水浸濕的臉笑得肆意盎然,濕漉漉的眼睛令人想起傳說中的海妖塞壬,專門勾人心魄,拉著人拖往無間地獄。


    他一出水,立馬有身材姣好的比基尼美女上來,將白色浴巾為他披上。


    若是以往,按蔣四的性子,多半要跟美女調笑一番,享受一下大好的冬日陽光。


    但現在,他還有許多工作等著,便隻好惋惜地捏著美女下巴,讓她到一邊兒去等著,自己則走到泳池邊的沙發椅上坐下。


    他的顧問團,齊刷刷穿著黑色西裝,站成一派,麵容嚴肅鄭重。


    蔣鬱往杯裏夾了幾塊冰魚,又倒滿伏特加,端起來喝了一口。


    寒冷的冬日對他來說是不存在的。


    蔣四享受人生,從不看春夏秋冬。


    「開始吧。」他愜意地眯起眼睛。


    第一個顧問走上前來,深知蔣四公子性格的他,摒除所有冗長無用的描述,開篇點題:「是關於四少新購入的這座悅景酒店,按照四少您的指示,這座酒店將從管理上進行大換血,從高層到底層重新考核審評,剔除不合格者。」


    「有什麽問題嗎?」蔣四懶散地靠著軟枕,漫不經心道。


    顧問卻從他眼裏看出了冰冷的光芒:「是酒店的主廚,他要求必須保留整個廚房人員不變動,不然他將帶著所有人跳槽離開。這位主廚是之前的管理層花了大價錢從國外請來的米其林三星大廚……」


    「換掉。」


    「啊?四少,您的指示是最快速度完成人員變動,不能影響悅景的營業,如果中途換掉主廚,我們臨時從國外邀請主廚過來,中間至少需要一周的時間,這一周悅景的廚房將會是空白。」顧問急得汗水都出來了。


    蔣鬱笑嗬嗬的,卻是一番殺人不見血:「我吃過這家酒店的菜,不合胃口,都換掉。我會臨時從法國抽調過來一名主廚。」


    他看似興之所至,但暗裏卻最是討厭人威脅他。


    顧問清楚四少的性格,不再多言,合上文件夾離開。


    他退開,下一個顧問立馬補了上來:


    「盛業集團有意溢價50%購入四少您在城南的那塊地皮。」


    「我在城南有地皮嗎?」蔣鬱懶懶掀起眼皮。


    「是的,年前您在拍賣會上買下的。」


    「哦,我想起來了。」蔣鬱豎起手指,輕輕敲著弧度完美的鼻尖,「不賣。」


    「四少,我們顧問團的建議,是覺得那塊地皮並沒有升值空間,盛業集團的報價已經很有誠意,是不是賣出去……」


    「我買著玩不成嗎?」蔣鬱不耐煩了,揮揮手,示意下一個。


    顧問不敢多言,退下。


    事實證明,蔣鬱沒有出售的那塊地皮,在下半年的城市建設中,宣布有一條地鐵將以其為終點,原本荒涼的地皮被劃入新城建設的一部分,雞肋轉眼成了香餑餑,蔣鬱修了一批住宅小區賣出去之後,賺得盆滿缽滿。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第三個顧問站上前來,滿臉帶笑:「四少,您之前投資的電視劇《長平公主》,現在已經完成後期製作,開始售賣第一輪播放權了。因為範予琳的緣故,許多廣告商願意砸錢贊助,至今為止,我們的投資已經收迴了70%,預計收益比我們計劃中還要高出27%!」


    饒是蔣鬱,也深感意外。


    「收益這麽高?難怪現在這些老傢夥們砸錢也要投資娛樂圈,錢都跟大風捲來似的!」他揚眉笑道,「那最近還有什麽其他好的項目嗎?」


    「大導演顧青山,他的新作正在尋求投資。隻是這位導演的作品貫來叫好不叫座,之前的幾批投資人砸的錢大多打了水漂。但是要符合四少您的標準,這部電影算是首選了。您看?」


    「投。」


    一語定幹坤。


    正在第四個顧問打算匯報工作的時候,蔣鬱的秘書匆匆跑了進來。


    蔣鬱抬手製止了顧問匯報工作的行為。


    「四少,您要的資料。」秘書遞上厚厚的文件袋。


    蔣鬱揮手讓其他人退下,顧問團立馬撤到一邊。


    他拆開文件袋,裏麵統統都是和一個人有關的資料。


    最上麵的一張,是基本資料。


    最左一欄,姓名,薑錦。


    右側還有她的一寸照片。


    應該是大學的時候照的,她的美還有些青澀,對鏡頭笑得不自然,可美人就是無論如何都是美的,哪怕她抿唇笑得羞澀,依舊如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取那清晨枝頭的嬌嫩,美得含蓄純粹。


    蔣鬱的大拇指在那張照片上摩挲過,然後笑著挪開視線。


    「戶籍關係隻有母親和外公?沒有父親?」有點意思。


    「是的。」


    「外公的名字是……」蔣鬱的瞳孔一縮,唇邊笑意越發盎然。


    越來越有意思了。


    「高中休學過一年,能查出原因嗎?」蔣鬱毒辣的眼睛老早就察覺到這裏麵有問題,自然沒放棄追問。


    秘書恭敬道:「我們跟她高中的同班同學老師等等都打聽過,所有人一致都說她是為了照顧她母親才休學的。她母親重病,在她高三的時候跳樓自殺,這裏是當時的警局備案。」


    蔣鬱手指點唇,眼中盛滿笑意,深處卻是一片冰冷:「標準的灰姑娘啊,難怪想著一躍枝頭變鳳凰了,你說三哥是個什麽眼光?」


    秘書不敢迴答,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期期艾艾道:「對了,我們還發現一個關於薑錦小姐很重要的信息。」


    「說。」


    「這位薑錦小姐,在幾個月前,還是顧家顧喬獨子周鳴溪的女友,疑似因周鳴溪出軌而分手。」


    蔣鬱愣了一下。


    這算什麽?小叔叔和侄兒媳婦?夠禁忌的啊!


    「哈哈哈!」他轉而大笑起來,「三哥可真該去看看眼睛了,這樣的貨色也能看上?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不行,似乎真的被逗樂了。


    蔣鬱眼中,沒有什麽美人不美人的,有著漂亮外表內裏卻是骯髒靈魂的貨色,他從小到大見得多了,早已百毒不侵。


    薑錦的美,還不至於撼動他的心神。


    蔣鬱還從文件袋中抽出一遝照片,上麵赫然是顧寒傾、薑錦與阿元三人同遊遊樂園的照片,一係列照片都是偷拍,但是畫麵卻美好有如大片。


    蔣鬱看到照片上,阿元那燦爛的笑臉,以及明顯更親昵薑錦的舉動。


    「這手段不一般啊,難怪能夠入了三哥的法眼,顧煦那小冰山性格,多少覬覦三哥的女人都因此碰壁,沒想到被一個小明星給拿下了?可憐了我三哥一世英名,就這麽毀於一旦。」


    「還有,這位薑錦小姐送選了顧青山導演的新作電影,不過她的資料第一輪就被刷下去了。」


    蔣鬱摸著下巴:「看來這位顧導電影的最大投資人,必須由我拿下了。」


    他的指令吩咐下去,立刻會有人為他奔走。


    不到一個小時,正在為投資商發愁的顧青山劇組,就接到電話,有神秘大金主願意投資兩千萬。


    蔣鬱就這樣悄然成為顧青山新電影的最大投資人。


    ……


    薑錦還在家裏閉關各種啃電影書籍,就見周易一臉意氣風發地走進來,握著手機,恨不得當場跳個舞。


    薑錦一喜:「難道說?」


    「沒錯!」周易雙臂一張,朝薑錦拋了個媚眼,「第一輪海選過了,顧青山劇組邀請你參加第二輪試鏡!」


    「太好了!總算是踏出了第一步!」薑錦興奮地跳了起來,笑意溢於言表。


    周易卻給她潑了冷水:「先不要高興得太早,我已經打聽過了,這次能進海選的,都是什麽當紅小花單,資深影後等等,你在裏麵完全是個小萌新了!優勢不大呀!」


    說著,他還若有所思地摸著下巴:「說來也奇怪,這次顧青山電影的選角堪稱嚴苛,我原本以為你勝算不大的。畢竟顧大導演的那個性子,幾乎不會選新人演員,而你,跨行演戲不說,出演不過兩部作品,一部醬油角色,一部沒播還是以賺錢為目的的流量劇。那顧導最是看中逼格,他以往的演員,哪個不是履歷高大上的?」


    薑錦倒沒被興奮沖昏了頭腦,依然保留理智:「不管什麽原因,過了第一關我就已經滿足了,試鏡固然競爭激烈,但我隻要盡自己最大所能就好,說不定那個餡餅就掉在我頭上了呢?」


    「是吧是吧,你就yy吧。」


    「總要努力了才知道嘛,努力還有一線機會,不努力就沒有任何可能。」薑錦一攤手。


    周易沉默地看著她。


    「怎麽了?」


    周易語重心長說:「我覺得好像是第一次認識你。」


    薑錦失笑,還以為他是在開玩笑。


    「怎麽?是不是覺得我特別正能量有想法?」薑錦故意說笑。


    誰想周易卻點點頭:「的確。」


    「啊?」


    周易笑而不語。


    他不會告訴薑錦,自己對她的看法早就一步步扭轉了。


    最初看到她,以為她就是一個抱了金大腿,進娛樂圈玩玩的拜金女。


    但是,跟著她久了。


    看她為拍戲敬業。


    看她從不放棄奮勇向前。


    看她每天都笑得跟個小太陽似的正能量滿滿。


    那亮意似乎都一併驅散了他心底的那些黑暗,那些因為誤會和背叛而籠罩起來的陰霾,正在逐漸散開。


    以為自己這一輩子都不會再相信別人的周易,又一次,有了想要相信一個人的念頭。


    這一次,一定會跟柳子寧不一樣吧?


    周易發自內心地露出笑意,過去幫薑錦一起準備試鏡。


    他是資深經紀人,他的意見對薑錦有著相當大的幫助。


    原本陷入困局,有點不知道該怎麽前行的薑錦,聽了周易的建議,慢慢撥開迷霧,找到了方向。


    至於顧青山電影的試鏡提示,隻有兩個字。


    初戀。


    ------題外話------


    懶得分章了,就直接二合一了,下午那更也會合為一更的啦。


    嗯,今天第一天上架,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正版訂閱!


    </b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顧少在上之嬌妻有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姬朔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姬朔並收藏顧少在上之嬌妻有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