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駭人的元嬰大戰已過去幾日。


    又是一日清晨,南城附近的村民們挑著扁擔,推著小車,繞過還未完全修複的建築,走過依稀還有哭聲的人家,向市井走去。


    沒辦法,不論怎樣,日子總還是要過。


    “賣菜嘍!新鮮的青菜!”


    “哎,來看看我家的魚吧,有大又新鮮,隻要兩文一條!”


    市井間,商人叫賣聲不絕於耳,一陣菜香剛剛飄過,沒走幾步,又是魚腥味傳來。


    人群熙熙攘攘,將這本應涼爽的清晨早早烘得悶熱起來。


    在這繁華的市井中,有一處不起眼的小茅屋,門被腐了個大洞,發出哐鏜哐鏜的響聲,牆壁用幾根細木條勉強支著,搖搖欲墜,若是從街上走過,很容易便會將其忽略。


    真不知道這樣的建築是如何從那大能戰鬥中存留下來的。


    人群不遠處,現出一位一位白袍老者,雖鶴發童顏,臉色卻不怎麽好看。


    待他走近,將那茅屋之門輕輕一推。


    吱呀。


    門緩緩打開,空中蕩起一片灰塵。


    那老者恍若未覺,施施然走進茅屋。


    咯吱。


    無人碰那門,門便自動關上,從外麵再也看不出有人進入的痕跡。


    進入之人,正是白長老。


    白長老將一塊玉令往牆上一按,隻聽一陣轟鳴,牆壁紛紛退開,眼前豁然開朗。


    這是一個巨大的房間,長寬至少數十丈,高不見頂,一張張長桌橫立在中央。


    無數黑衣人或走來走去,行色匆匆;或兩兩相聚,凝神詳談。


    房間四周排列著一道道門,不時有人進出。


    這些門,每一個都通往南城不同的位置,有郊區,有市井,有民房,有河岸,甚至還有知州府……


    房間正上方,淩空懸一巨大牌匾,上書二字:暗堂!


    徐徐走過一張張長桌,便來到暗堂堂主的房間。


    江習夜正背對著白長老。


    “兩天後便是外門選拔,我的安排都到位了嗎?還有下個月的大宴,已有不少外國人前來,你們也要盯好了!”


    江習夜與給下屬交代事務。


    白長老長聲道:“江習夜,我交代你的事情如何了?”


    江習夜迴頭,連忙行了一禮:“白長老!”


    支開屬下,江習夜恭敬地將茶奉上,請白長老坐好。


    “我們已有足夠證據證明,猛虎丘一事,是寧瀾國人所為。”


    江習夜將修複好的八荒風雷符取出。


    老者細細端詳後,緩緩點頭。


    “近幾年,這群外國人是愈發囂張了!再要如此,我便向宗裏申請,五年一度的大宴以後都不辦了,取消!”白長老冷哼。


    江習夜不敢接話。


    “然後呢?”


    “這幾日我們已經抓捕了可能與之相關的一百多寧瀾國人,並且進行了挨個篩查。”


    “找到了嗎?”老者道。


    江習夜麵色一黯:“經過排查,這些人都不是。”


    “那你還愣著做什麽?再去抓啊!”白長老瞪眼。


    “前幾日晚,我們發現一個目標,是一人境少年,當時沒覺得有什麽,但事後迴想,愈發覺得他可疑。”


    “可疑?怎麽個可疑法?”


    “原本我隻是例行公事,對此人並沒有太大關注,”


    “但這人一身紈絝妝扮,卻在大晚上一人出行,我還真沒見過哪個紈絝如此的。”


    “嗯,有道理。”白長老輕啜一口茶,深以為然。


    “倘若這些都能勉勉強強解釋的通,那此人腰間的七星劍,如兔子般的警覺,怎麽看也不像是個尋常人。”


    “有道理,人呢?帶我去看看!”白長老起身欲走。


    “一時疏忽,要,要他逃了。”江習夜結結巴巴,神色慌亂。


    “什麽?你讓他給跑了?”


    白長老大手狠狠拍在桌上。


    砰!


    檀木桌轟然而碎。


    “你堂堂一個開陽境,竟然跟丟一個人境的小子,我看你這堂主是不想當了!”


    聽著白長老的怒罵,江習夜慚愧低頭。


    江習夜知道,這是他自己輕敵釀成的苦果。當時如若直接暴起,以雷霆萬鈞之勢將其緝拿,便不會有這麽多事,他再怎麽滑溜,也不可能逃得過自己的手心。


    終究還是未對他太過上心,若是輕易抓到反而可能丟在牢裏,未必會過問其他。


    而且未能擺脫顧慮,想著莫要打草驚蛇,不要引起其他寧瀾國人的注意,這才束手束腳,恐他人發覺。


    如今迴想,實在愚蠢。


    “長老息怒!”江習夜低著頭,大氣不敢出,“當時時間緊迫,匆匆之間,我隻瞥到他的配劍,也許……”


    “也許什麽也許!我兒的命容得了你的也許?!”白長老臉色通紅。


    眼見情況不對,江習夜連忙道:“長老息怒,關於此人,已有探子得到消息,那人應當是寧瀾國的一紈絝子弟,前些日子曾在落花樓圍觀過鬥蛐蛐,我已派人盯緊此處。”


    白長老神色稍稍緩和:“這還差不多。”


    江習夜連忙點頭,暗舒一口氣。


    “不過。”


    白長老話鋒一轉,引得江習夜的心再次提了起來。


    “不論為何,此人能從你手下逃脫,都已證明你無法萬無一失地捉拿此人,明日,我會派朱文樂來,與你共同捉拿此人。”


    “白長老!”江習夜大驚。


    朱文樂何許人也?其乃百煉堂副堂主,別看他五大三粗,一天到晚樂嗬嗬的,但他實際上城府極深,覬覦自己的位子多年。


    由於其父母皆在暗堂呆過,因此也十分擅長追蹤緝拿,當年自己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將此人踢出暗堂,為此他懷恨在心,自己與他的矛盾在整個天嵐宗都是公開的秘密。


    此刻,白長老要派他來協助自己?


    這哪是要派人來協助,分明是派人來搶位子還差不多!


    江習夜咬牙切齒。


    “怎麽?你有意見?”白長老扭過頭來,看向江習夜的眼神裏滿是冰冷。


    江習夜大驚。


    他站在原地,地上凝結出片片白霜,順著腳跟向江習夜爬來。


    早就聽說白長老高深莫測,六月飛霜,寒冬炎陽,皆隨心動。


    如今一見,隻覺得傳出此言之人定未親身體驗過白長老之威。


    江習夜隻覺得一股寒徹骨髓的力量緩慢但堅決地侵入身體,含在口中的那個“不”字,終究沒能說出口。


    “哼!這還差不多!”


    白長老冷冷一笑,轉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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