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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有來世,她薄蓉,決不做一個隻懂得討好長輩的可憐蟲。


    如果有來世,她薄蓉,決不把自己的人生依附在別人身上。


    如果……


    如果她真的迴到過去了呢?


    一連三天,瘦弱伶仃的年輕女孩躺在法式大床上,滴水未盡,全身滾燙。


    左手背上連接著立在床邊的吊瓶,營養液源源不斷地從瓶子注入她的身體,撫慰她渴極的心。


    她最高燒到了41度,三天來,燒得嘴唇幹裂,麵色酡紅,嘴裏哼哼唧唧隻有兩個字,“爸爸。”


    是的,她重生後。


    依然沒能見到爸爸的最後一麵。


    她知道爸爸出了意外後,直接病倒了,記得這一場病,她足足躺了半個月。


    因為如此,她錯過了那些別有居心的人,更沒能參加爸爸的葬禮,一直深以為憾。


    可是這一次,她卻在葬禮前重生了。


    “可憐的。”耳邊傳來響聲。


    這是她重生後第一次聽到熟悉的聲音。


    薄家的老傭人李婆婆拿著溫熱的毛巾替她擦臉,一邊擦,眼淚一邊落到她的臉上,脖頸上。


    她胸腔裏殘留著最後一縷憤懣,終於在關心自己的人麵前變成了一縷縷輕煙。


    李婆婆很認真地替她擦,細致到胳膊肘裏,手指縫裏,每一個位置都不肯放過。


    擦完後,她有些氣喘籲籲,明顯有點累了。


    薄蓉昏昏沉沉地想著,這可能是李婆婆最後一次來照顧她了。


    馬上,薄家現任的女主人徐美情,她的繼母,會把薄家年邁年弱和不和她一條心的人都請出去。


    等她徹底好轉,麵對的是一個全然陌生的薄家。


    眼眶一濕,她用力捉住了李婆婆的手,努力想留住屬於這個家最後的懷念,卻隻換來李婆婆安慰地輕拍,“不要怕,不要怕,阿婆在呢。”


    腳步聲走遠。


    她再次昏沉地睡了過去。


    如她所料,李婆婆沒能再迴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年輕的女傭,做事毛躁,非常沒耐心。


    拜她所賜,薄蓉不得不‘醒’了過來。


    她的醒來,一點也沒讓家裏有什麽動靜,因為裏裏外外都被換了個幹淨。


    她從二樓自己的房間出去,遇到了每一個人都是生麵孔,她們連自己是誰都認不出來。


    真可笑。


    這還是她的家嗎?


    她大病初愈,臉色蒼白,甜美柔嫩的臉龐在短短時間瘦削下去,幾可見骨的輪廓。


    一身病號服掛在她身上,空蕩蕩的袖子下麵,兩條細瘦的胳膊不堪一折地靠在腰側。


    她憑空出現,短暫地吸引了做事傭人的目光。


    站在二樓的樓梯口,她徐徐地綻了一縷微笑,“大家好,我是薄家的大小姐薄蓉。”


    半個小時後,薄家新晉的女主人徐美情匆匆地從外麵趕迴來。


    這時,薄蓉已經換了一身衣服,洗了個澡。


    傭人做了冰鎮果汁端上來,她舌頭隻卷一口,就不喝了。


    她上輩子例假一直不好,又不禁口,最後竟弄成了宮寒。


    十五歲的女孩看著冒著寒氣的冷飲,想起上輩子的不育不孕,招招手,讓傭人把果汁拿了下去。


    徐美情跨到廳裏,濃豔姣好的五官,足有一米七五,風采動人。


    她看到薄蓉的身影,微微一愣,隨後命身後的傭人把購物袋拿到樓上去,自己一陣香風的撲了過來,摟住了她,“蓉蓉,你終於醒了。”


    她哽咽,“我好擔心你。”


    是嗎?


    薄蓉想笑,她的繼母要真的擔心她,就不會一夜之間把家裏的傭人換了個遍。


    她要是真的愛她,又怎麽會任由她高燒躺家裏,而不送去醫院呢?


    看她,還有心情去購物,爸的死肯定沒在她心裏留下一點痕跡吧。


    真奇怪,她以前有什麽底氣,爸爸出了意外後,任由自己無力的倒下?


    她難道看不到,家裏的這些人,根本沒有一個是真心在為了爸爸傷心。


    “蓉蓉,你現在怎麽樣,還有沒有不舒服?”


    “我要參加爸爸的葬禮。”


    “可你的身體……”


    薄蓉看著她,一字一頓,“我爸爸的葬禮,我一定要參加,誰也阻止不了我,徐姨,你也一樣。”


    不知怎麽的,徐美情被她的眼神逼得一退,喃喃地,閉了嘴。


    到了葬禮這天,薄家聚滿了親朋好友,肅穆的黑色衣著,低調凝重的神情,無人大聲說話。


    徐美情扶著一臉悲傷的薄蓉下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薄大小姐的臉上,她卻誰也不看,默默地靠在繼母身邊。


    四五輛加長車排在薄家鐵門外。


    徐美情和薄蓉上了第一輛,緊接著,後麵的賓客,分散地坐上了後麵的車。


    薄父生前不喜張揚,他的葬禮也顯得尤其安靜,一切都是按他的心願置辦,免除更多悲傷。


    可薄蓉是他唯一的女兒。


    眼淚,那是止不住的。


    誰也沒想到一場水災會奪去爸爸的命,措手不及之餘,感情和身體都是一大打擊。


    自從薄父故去後,薄蓉就一直沒有露麵。


    現在她穿著黑色衣裙,俏麗的臉上滿是淚水,單薄纖細的身姿,讓大家紛紛歎息。


    畢竟隻有十五歲啊。


    遠遠地,一道銳利的視線望過來,長久地落在她的淚臉上。


    男人薄唇峰鼻,眉眼銳利,一身肅穆西裝與周遭融為一體。


    他隻隨意地站著,貴氣十足的臉龐在霧雨綿綿裏模糊著,卻站在了親友間最邊緣的位置,刻意弱在了自己的存在感。


    助理周禾傾撐傘站在旁邊,聲音低脆,“她就是薄南峰的獨生女,薄南峰死後,由他的亡妻和獨生女繼承財產。”


    他頓了下,“薄南峰一直到死前都緊咬牙關,但他恐怕不知道。他一死,他的亡妻馬上物色買家,隻求盡快將祖宅出手。”


    “這件事拖得太久了。”


    鄢光奕緩緩地將落到薄蓉身上的視線收迴,“我不想節外生枝。”


    要不是自己遲遲談不下耽擱了時間,鄢光奕也用不著從京市趕過來。


    周禾傾頗有愧色,身為助理,他辦得太拖泥帶水了,“您放心,隻要不和薄南峰打交道,我有自信可以和薄太太談得一個好價錢,盡快將事情辦妥。”


    說罷,兩人轉身離開。


    薄蓉的眼淚,一直到薄父下葬,盡數收了迴來。


    她眼睛還腫著,不急著去洗個臉收拾下自己,而是吩咐管家去做今天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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