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不願與她廢話,直言道,“夫人這些年很矛盾很痛苦吧?”


    “阿肆越出色,你內心就越煎熬,一麵為他感到驕傲,一麵又遺憾為什麽那不是你的兒子?”


    江晚不顧臉色慘白的謝氏,繼續道,“對阿肆好,覺得虧欠了自己兒子,對他不好,又覺得對不起這麽多年的母子情,甚至愧對鍾皇後。”


    “另一方麵,阿肆越厲害,你越擔心,擔心他的身份曝光,擔心他為伯府帶來災難。”


    “種種矛盾,複雜的情緒折磨著你,你便也折磨著他。愛不得,恨不得,遠不得,近不得。”


    “你的艱難和委屈我都理解,可是夫人,阿肆的委屈呢?”


    “阿肆又何其無辜!”


    謝夫人多年來的隱秘心境被人道破,一時又羞又愧,又惱又怒,指著江晚半天說不出話來。


    “你自認為隱藏的很好,可阿肆那麽聰慧又敏感,如何會不知?或許,許伯父也是知道一些的。”


    “我今日道破這些,並非想指責你什麽,隻是希望夫人不要自苦,也不要再傷害阿肆了。”


    “他對你永遠會懷著一分愧疚,一分感激,而我……卻不一定了。還請夫人好自為之!”


    謝氏再抬眸時,門口已沒了江晚的身影,她再也忍不住,掩麵痛哭,多年的情緒在這一刻徹底崩潰。


    “你說得對,我就是見不得他好,也見不得他不好。我多麽希望他就是我的孩子……多希望他平凡一點,他越是出色,我就越害怕,也越嫉妒……”


    “阿肆,我的阿肆……”


    無人知道,謝氏口中的阿肆是她的兒子還是如今的許肆!


    ……


    日子過得飛快,一連下了好幾場雪後,北方傳來了雪災的消息。


    大街小巷,百姓們議論紛紛,就在大家還在猜測朝廷會如何賑災時,一道旨意飛快的傳遍了整個京城。


    太廟祭祀!


    年末,便是當今登基二十年的日子了,屆時,皇帝將帶領一眾皇室成員和朝廷大員於太廟祭祀。


    消息來得太過突然,眾人還在猜測這裏麵有什麽門道時,祭祀的日子便已經到了。


    天還未亮,太廟裏裏外外已布置妥當,各式祭品由禮部的人抬了進去。


    皇帝的儀仗一眼看不到盡頭,讓人望而生畏。


    一身龍袍的皇帝出現在視野中,百官下跪,高唿萬歲。


    皇帝龍行虎步走在最前,身後跟著皇室成員,而在一眾人中,一身袈裟的國師顯得尤其打眼。


    皇後扶著太後跟在皇帝身後的位置,目光不由落在一旁的國師身上。


    國師似有所感,微微側頭,那幽深的眸子裏,沒有慈悲,隻有讓人心悸的,如同藏了怪獸的深淵。


    皇帝供奉了神位,國師宣讀了祭文,而後便是獻祭……


    整個祭祀有條不紊的進行著,眼看到了尾聲,負責此事的禮部官員悄悄鬆了口氣,可就在這時,供奉在最中央神位上的太祖牌位突然倒了下來。


    而同一時刻,原本霞光萬丈的天空突然變得昏暗起來。


    鵝毛般的大雪簌簌落下,遠處的天象更是出現了一頭黑龍!


    天生異象不是吉兆便是兇兆,而今看來,明顯是兇多吉少。


    “黑龍壓城,白雪漫天,大兇之兆啊!”國師的聲音打破沉默,為整個太廟蒙上一層陰影。


    他閉上眼,手指快速掐算,嘴裏碎碎念著,再睜眼時,眼底似有一層金光閃過,眼神滿是驚恐,而後又現悲憫。


    “陛下,殺星現世,國將大亂啊!”


    “哼,殺星有沒有老夫不知道,但妖星倒是有一顆!整日隻會裝神弄鬼,蠱惑君王,妖僧不除,大盛危矣!”


    賀祭酒站出來,指著國師便開罵。


    “賀大人,如今可不是打嘴仗的時候,關係到江山社稷,還要國師細細道來。”


    皇帝冷冷看了眼賀祭酒,開口便是維護國師。


    “正因為關係到江山社稷,才不能如此兒戲。敢問陛下,此次太廟祭祀的日子可是這妖僧算好的?”


    “是。”


    “太廟祭祀這般大的盛典,他不算個好日子,算個大兇之兆出來,其心可誅!”


    江晚不由投去一個佩服的眼神,師祖這話妙啊!


    妖僧承認今日是兇兆,便是他居心叵測或是能力不行,若不承認,那更好,今日便沒了理由作妖!


    “先祖顯靈,降下兇兆示警,如何不算好日子呢!是兇是吉端看怎麽理解!倒是賀大人,為何百般阻攔?國師乃朕欽封,你卻一口一個妖僧,可是對朕不滿?”


    皇帝這番明晃晃的為國師站台,眾人看得分明,都垂了腦袋,等著看國師接下來要將誰打上殺星的稱號!


    “陛下聖明!今日正是太祖顯靈,警示世人。殺星亂世,必先鏟除,方可維係國運。”


    “那國師可算出誰是殺星?”


    “太祖示警,表明此人恰在此行隊伍中,黑龍現於西北,此人乃是從西北而來。”


    國師一邊說著,目光一邊掃過百官,最後落在隊伍後方的江晚身上。


    “此人煞氣頗重,進京後惹得事端頻出,京城不得安寧……”


    和尚快速撚著佛珠,似有一道金光從其間飛出,射向人群……


    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隨著金光,直到它落在那道青色的身影上。


    江晚含笑從人群中走出來,她本是沒有資格參與今日的祭祀大典的,可西營得了兩個名額,付彪硬是將第二個名額給了她!


    付彪的兒子付霆因與熙悅郡主偷情,被發現後又合謀殺了趙斌,此事付彪自然能查到與她有關。


    之前她便一直奇怪,付彪竟然沒有向她發難,原來是在此處等著她!


    “又是殺星,煞氣,又是西北而來,國師不如直接報我名得了,何苦還要浪費功力,表演一番金光除煞!”


    “大膽,國師乃高僧,法力無邊,你一個小小教頭,豈敢言語無狀!”


    太子黨羽對江晚早有意見,如今見太子眼色,立馬站了出來斥責道。


    “法力無邊?是這樣嗎?”江晚取下腕間的手串,學著國師的樣子,撚動間一道金光射出,刺穿了國師的袖袍。


    “看,我也可以法力無邊!他可以說我是殺星,我也可以說他是妖僧,諸位大人說是不是這個理?”


    “阿彌陀佛!女施主業障太多,造下無數殺孽,若不化解,不僅害己,更會損害大盛國運!”


    “我造的殺孽的確不少,那你來說說,我都殺了誰?”


    “施主,殺人並非善事,不值得歌頌,更不值得你炫耀!”


    “啊呸!你個禿驢妖僧,是不是還要為死在她手下的人超度做法啊?”賀祭酒實在忍不住,再次站出來指著國師的鼻子罵道。


    “陛下,這禿驢是在為胡人敵軍抱不平,為敵人指責我大盛朝的將軍,他不是妖僧是什麽?”


    “胡人奸細吧!誰人不知江小姐乃是女中豪傑,是殺敵衛國的英雄,如今卻被妖僧冠上殺星之名,這是要毀了我大盛根基啊!”牛禦史立刻接話,滿臉憤怒。


    “作為武將,戰場上不殺敵,莫非要學你這和尚念經感化他們不成?照你這邏輯,凡是上過戰場的都是殺星唄,沒點煞氣我們還沒臉見人呢!”


    有武將也站了出來,恨不得將殺星之名攬在自己身上。


    “非也非也,此殺星並非保護神,而是七殺,克親克友,殺敵也殺己,而造下的殺孽更是會妨礙國祚。”


    “妨礙國祚?那還了得!陛下,這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


    “是啊,不知國師可有化解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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