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麽可能?


    他裴衍豈會做那種事?


    隻能他給女子撐腰,如果讓女子給他撐腰,那也太不男人了吧?他豈會讓自己淪落到那種地步?


    但現在事情實實在在地發生了,他沒有半分不情願,他甚至滿心歡喜,美得直冒泡。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遇到她,他就不再是他了。


    許是她到他家,他送她走,明明知道不該給她拎包袱,卻不由自主把包袱給拎著了。


    也可能更早一些,聽戲那次,知道她是流落在外的真千金,就心軟了。


    或者更早,大悲寺初見,她拾階而上,粉色裙裾翻飛,早飛到了他的心上。


    想起往事,暖而甜的笑意從裴衍的眼角眉梢流淌出來,身份勝利者,他沒有故作挑釁,他隻是含笑看了鳳池吾一眼,舉了舉酒杯,一飲而盡。


    男人動作瀟灑,一向含蓄內斂,此時飲酒卻比平時豪放了許多,真是說不出來的迷人。


    鳳池吾與安南官員臉色都難看極了,怎麽也沒想到神女選了個大楚男人。而後,他們後知後覺地想起,神女是從大楚人的馬車上下來的,該不會神女也是大楚人吧?


    如果真是如此,那他們真的要貶國為郡了。


    這樣一想,他們簡直心情沉重,滋味莫名。


    而大楚官員卻揚眉吐氣,喜氣洋洋,「好哇,好,金童玉女,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一左一右,安南與大楚,簡直一個歡喜一個憂愁,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就在大楚人在宴會上取得壓倒性勝利的時候,侍者高聲通傳,「媼母太後到,阿靈娜公主到!」


    按照計劃,今晚夜宴媼母太後是不能出現的。不單單是今晚,在接下來這段時間,隻要大楚使者還在安南,媼母太後便一直稱病不出。堅決實行拖字訣。


    但夜宴這邊的情況源源不斷地傳到媼母太後耳中,得知明曦走下高座與裴衍坐在一起,媼母太後便坐不住了,在女兒阿靈娜公主的攙扶下來到大羅殿。


    媼母太後出現的一瞬間,安南官員便如喪考批。


    因為媼母太後既然出現,便意味著安南國不得不接旨。


    當然,也有一部分官員寄希望於媼母太後,覺得她既然出現,說不定已經有了退敵良方。


    他們真的是想多了,若媼母太後真有退敵良方,又何至於等到現在?


    安南的國力本就比大楚差上一大截,又經過內戰,如今更是不堪一擊。


    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任何計謀良方都是枉然。更何況媼母太後身患重病,身體每況愈下,已然不能支撐。


    原本媼母太後是打算拖著,拖到明曦迴來給她治病,等康複之後再慢慢籌謀。但沒想到神女明曦是大楚的人,聽說明曦從大楚人的馬車上下來的時候,媼母太久就知道拖字訣是不行的了。


    安南國可以拖,但她的身體拖不得。


    在權柄與性命之間,她最終還是選擇了後者。隻有活下去,其他的籌謀才有希望。若是命沒有了,謀劃再多也不行。


    雖然做了這個選擇,但她依然十分不痛快,並決定給大楚人一個難堪,讓他們知道,安南這塊肥肉也不是這麽好吞的。


    「老身來遲,叫上邦貴客久等了,心中難安。」嘴上如此說,但媼母太後的臉上可沒有半點的不好意思,而且她說的不是大楚官話,而是安南國本地語言。


    安南乃小國,之前一直攀附大楚,所以,除了普通百姓之外,為官者、上層貴族都會說一口流利的大楚官話。


    這兩天安南官員與大楚來使會晤,也一直是用大楚官話交流。


    卻沒想到,媼母太後此刻卻說安南語,明顯是故意刁難。


    大楚官員聽不太懂,愣了片刻,卻也明白剛才一片大好的局勢可能就要被這媼母太後扭轉了。


    明曦倒是會說,她聽力絕佳,根本不用學,就能聽懂安南話。一旦能聽懂,要說那就很容易了,她幾乎剛到安南國的當天,就能毫無障礙地與安南人交流。


    但她此時是安南國神女身份,在大楚使團中又無官無職,若她站起來為大楚人出頭,那豈不是說明大楚無人了,落媼母太後一個話柄?


    眼看就要落下風,裴衍站了起來,男人身姿挺拔,儀容瀟灑俊秀,他不卑不亢、風采出眾地衝媼母太後拱了拱手,「老太後不必自責,您年歲已高,本該我們主動給您請安見禮。況大楚安南如今儼然一家,大家都是大楚子民,何來上邦貴客之說?您不必如此客氣。」


    咦?


    裴衍竟然會說安南話?


    還說得如此之好?


    但是之前,他竟然瞞得那麽緊,一點口風都沒漏。


    想到他白天與她同車,夜晚停下時帳篷裏的燈火通明,明曦大抵明白他是在熬夜用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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