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那麽信任那個明湘?”


    “她到底是我父皇的人,你覺得國主眼裏揉得下沙子?”


    在國主登位之初,太後曾在國主身邊安插過眼線。


    當時,國主對太後可以說是非常的信任。


    這個眼線,是多年之後國主無意間發現的。傳聞那天,在泰康宮國主與太後大吵了一架,之後也冷戰了好幾月。


    後來,還是新任皇後從中斡旋,才讓國主與太後重歸舊好。


    自那次之後,國主將身邊所有人全部撤換,唯獨留下了從小與他一起長大的張公公。


    所以說,明湘既是國主挑選的人,各方勢力便沒有插足的可能。


    *


    都日上三竿了,南霜一直坐在院中等著,遞給禦書房求見的迴饋也一直沒有來。


    倒是隱約有絲竹之聲從高牆的另一頭悠悠地朝明源宮飄來。


    “明湘,這是哪宮的樂師,似乎與宮廷的班子揍得曲子頗為不同啊?”


    “迴帝姬,是皇後宮中的。夢星帝姬善塤,常喚她的門客入宮陪她賞樂。”


    “原來是塤啊,難怪這曲中總有一到哀婉滄桑。可惜了,我不善音律,不然總能從曲中聽出些她這十幾歲少女的心思。”南霜的手指敲著石頭桌麵,像是在盤算些什麽。


    “帝姬心善,總想著姐妹團聚,不如趁現在就去寧和宮,與夢星帝姬見上一麵?”


    南霜意味深長地望了明湘一眼,對她這個迴答頗為滿意。


    “那替我更衣,換件常服吧。”


    “是。”


    *


    自夢星帝姬過繼給皇後之後,就一直同住。


    原本,封了帝姬之後,可以為一宮之主,也可去宮外自立門戶。不過說是母女情深,便一直留在了寧和宮。


    可自從夢星帝姬開始招攬門客之後,總有外男出入宮中,也曾引起不小的爭議。全被她雷厲風行的給擋下了,自此之後,便再無人敢議論這件事。


    “南霜帝姬到!”


    殿中的奏樂並未停歇,還隱隱傳出歡聲笑語。


    夢星帝姬穿著一件桃紅色織金流雲錦服,梳得是朝雲近香發髻,其上分別插著一對簪子,兩對步搖,顯得既華貴又不失人間氣。


    反倒是南霜這身素白的菊紋錦廣陵對襟長衣太過素淨,也沒有那麽貴氣的頭飾,氣勢上就落了下風。


    南霜前腳剛跨入大殿,夢星帝姬就從殿正中的塌上起身迎接,姿態端正持重,步履平穩。從她頭顱兩側墜若千斤沉穩的步搖就能看出,這儀態可不是僅僅幾日就練就的。


    這也是南霜很少帶步搖的原因。


    夢星帝姬笑容可掬,迎到南霜跟前說道:“姐姐終是與我血濃於水,正式入宮後,夢星竟有幸成為姐姐拜訪的第一人,可真是……欣喜若狂啊。”


    這陰陽怪氣的勁兒,可比南霜厲害多了,就連南霜身邊見慣了宮中各種場麵的明湘,都覺得這演得也太浮誇了。


    “南霜剛入宮,手頭也沒什麽拿得出手的禮物,就在父皇賞賜的那些器物裏挑了一件好的給妹妹,還希望你別嫌棄。”


    明湘見到南霜這突然軟下來的態度,心中又是一驚。原以為自己侍奉的這個主子,是高傲不能屈者,在宮中也不見她圓滑過。


    剛進寧和宮門時,還趾高氣昂的,這一見著夢星帝姬就服了軟,可見演技也是非同一般。


    “我們之間哪用得著那些俗物。”夢星一把拉過南霜的手,將她拉到正中的坐塌之上,言行舉止儼然像一對朝夕相處的姐妹,“上次姐姐在壽宴時不同我講話,我心裏這頭還氣著。想著你日後要是來,我可不見你。可那頭聽說你真來了,我心裏按捺不住的高興,哪還有氣呀。”


    “嗬嗬。”在怡然自得的夢星麵前,南霜著實有些拘謹。


    因為她忽然覺得,這個妹妹身上的氣質與清晨相見的二哥哥,倒是挺像的。


    想了半天南霜才迴過神來,這是儼然女主人的姿態啊。仿佛南霜是宮外來的客人一般,因不會久居於此,自是和她客套幾句,打發走就行了。


    南霜側坐在塌上,觀察著那些奏樂的男子,皆是麵若白瓷、唇如粉桃、高挑秀雅、風度翩翩之人。這音律不說有多好,至少這麵相是一等一的好。


    與其他男子相比,還多了一分纖弱稚嫩質感。


    南霜對比這幾位,覺得蘇傾之都了金戈鐵馬之感。


    “姐姐,你若對我這幾位門客有興趣,也可常讓他們去你宮中奏樂。日子煩悶,總要自己找些賞心悅目的樂子不是?”


    夢星果然心思靈巧,南霜低頭用餘光掃了幾眼,沒想到皆被她看在了眼中。


    “南霜不通音律,書畫、棋術也是一塌糊塗,不及妹妹文雅。”


    夢星故意粗魯地拍了下南霜的臂膀道:“什麽音律呀,終是皮囊好看些罷了。曲高和寡的那些,壓根就看不上我這帝姬。哪裏及的上姐姐,竟哄得十境宗師舍命相隨呢。”


    南霜極不自然地笑著:“皮囊是天生的,比那些能模仿的技藝自然可貴多了。”


    “嗬嗬嗬嗬——”夢星半臥在塌上,似乎覺得南霜的話很風趣。


    “能模仿到極致總歸不是一件壞事。”夢星卷著自己的發梢,挑著眉看著南霜那副正經的樣子,用腿蹭了蹭南霜又繼續道,“天下間,秀色可餐的地方可不多,姐姐不會沒嚐試過吧?”


    “啊?”夢星語出驚人,著實把南霜都嚇了一跳。


    夢星見此狀,終是坐起來正了正身子,可沒一會兒又將手肘擱在木桌上,無非是換了個更懶洋洋的姿勢,語氣卻凝重了許多:“今晨二哥哥迴來了,姐姐許是碰見了吧?”


    見夢星收起了笑容,南霜也提了提精神準備應付:“是啊,恰巧撞見。”


    “姐姐久不在宮中,二哥哥做的那些忤逆犯上的事兒,你想必也是不清楚的。更別提在這宮中,在父皇的身旁,切切實實的感受到什麽愛子,什麽又是天生的國主繼承人那種天差地別。


    你就不會明白,即使你我現在才是霍朝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卻還要受人白眼仰人鼻息的悲哀。”


    這話南霜確實不太明白,就算當了一國之主,也無法隨心所欲,也必有被左右掣肘的時候。為何夢星此刻就有如此大的負麵情緒。


    但這也讓南霜明白,國主費盡心思讓她迴來的原因。因為此時的夢星,心魔太甚,心思又太深,不如二皇子那樣好拿捏。


    他既想讓南霜帶她走迴正道,又想試試南霜是否能擔此大任。


    夢星見南霜閉口不言,輕笑道:“即使我朝有明文規定,曆代也有傑出的女皇與女相。但是你看看,現在朝堂上女官的比例。當然有總比沒有好對吧。


    或許你應該再去聽聽,無論是宮內還是宮外,議論我豢養男寵言論。你可要明白,有了繼承皇位的資格,相當於昭告天下你的婚姻很大一部分會為了權利而犧牲,還有名正言順的三妻四妾。


    父皇臨幸了個宮女,生出的孩子尚可被尊為皇長子。我垂憐一位樂師,又有何不可啊?”


    聽到夢星帝姬這最後一句話,明湘可謂心驚膽戰。要知道國主的母親也是出身卑賤,議論大皇子的生母可就是在影射國主的生母啊。


    “所以你是真的愛那位樂師,還是隻是想改變天下人的看法?”


    “哈哈哈哈——”夢星掩麵笑道,“姐姐真會說笑,霍朝是以武為尊,又不是以樂為尊。縱使揍得一曲隻應天上有,也不過名留青史罷了,與時局何益啊?


    但若是十境大宗師,不光要十裏紅毯,奉為上賓。能永遠抓住他的心,那是更重要的,畢竟他們都是一劍兩千甲呀。”


    “妹妹看得真是透徹,南霜自愧不如。”這一局,大概是輸得徹底吧。


    “所以,夢星恭喜姐姐,愛對了人。”夢星的眼神有些兇狠,又或者是極度的羨慕。


    南霜心虛之際,禦書房的小太監恰巧來報,國主宣見南霜帝姬,可算是把南霜從煎鍋裏撈出來了。


    “夢星帝姬真有什麽曠古絕今的風流韻事嗎?”南霜從未自迴鐵盧城以來,還從未如此急匆匆地往前幹過路。


    步子大的連身後的明湘都得小跑跟上:“夢星帝姬雖然平日裏荒唐了些,但不曾對任何男子青眼過。”


    “果然是作戲給我看!”南霜這次真是氣急了,從來都是她讓別人吃癟,今天卻讓自己的親妹妹唱了大戲,還活活讓人看了自己笑話。


    “是奴婢的不是,今日是奴婢多言了,才讓帝姬無故遭了這罪……我……”


    “好了,快迴宮幫我梳妝打扮,去去這晦氣。去見父皇,總要精神奕奕,光彩照人才好。可不要讓人家的烏煙瘴氣,熏黑了自己。”


    南霜捏了捏袖子,看著像是連這件頗為喜歡的菊紋華服都想扔了。


    走到宮門前,氣唿唿地南霜站住了,深吸了兩口氣。狠狠拍了拍自己的雙頰,臉瞬間都有了指印。


    這可把明湘急壞了:“主子,您可不能為了因為三言兩語折騰自己啊……”


    “打得不重,一會兒就消了。”南霜重新調整了情緒,問道,“我現在看著,精神些沒有?”


    明湘大膽瞟了一眼,說道:“眼睛看著靈動多了。”


    南霜這才放心邁進了明源宮的門,還囑咐道:“寧和宮的事情,一個字也不準說,特別是和陶子茉,知道嗎?”


    “是。”明湘知道事情的重要性,哪敢透露一個字。


    *


    穿了封帝姬禮時的吉服,帶了沉甸甸的蔟珠雕花提藍頭麵、海棠攢珠耳墜、瓔珞彩穗金項圈……加起來幾十斤重的金銀墜飾,南霜走起路來都顯得頗為僵硬。


    倒不是說這物件太重,而是頭頂那頭麵固定的並不牢靠,行走稍不端正就左搖右晃的。


    南霜又才明白,夢星帝姬今日故意插了兩對步搖,裝腔作勢走的那幾步,都是在明晃晃地嘲笑她呢。


    她卻連這些表麵功夫都看不懂,當真是懊惱極了。


    茹四蘅此刻跟在南霜身後,見她一路無言,又極為別扭的樣子,就知她此去寧和宮,定是受了什麽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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