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子監那大門,也不知是不是中空的,輕輕一敲,卻響徹雲霄。


    原本南霜已經搞了一出受人矚目的舉動了。一次或許還能驚豔,兩次給人的感覺就是事多。


    但敲都敲下去了,聲也收不迴來,她即使背對著門外眾多的考生,也覺得那些目光熾熱的快要把自己烤死了。


    幸好門應得很快,探出頭來的也是熟人——那個助教。


    隻不過這小家子氣的動作,加上他近日特地修剪過的胡須,顯得格外猥瑣。


    “助教俞夢,見過公主。”


    “那日忘記問你姓名,是我的不是。”南霜半開玩笑地說道。


    “咳咳,公主今日前來,所為何事?”俞夢不太習慣,南霜突然像個鄰家姑娘一般的與他談笑。


    “拿東西。”


    “哦,原是此事。”俞夢明顯鬆了口氣,“那進來吧。”


    上次南霜那一鬧,國子監所有的助教都神經緊繃。臨近招募大會,公主剛迴京深夜特地登門示威,大會上她不來搞點名堂,說不過去啊。


    門外的騷動,助教們全都聽在耳中。


    皆碎碎道:“果然來了,還是來了。”


    心裏默念了這幾天臨時想出的應對之法整整一百零八條。


    震耳欲聾的敲門聲一響,早早就候著的助教們推推搡搡,最後將與南霜打過照麵的俞夢推了出去,畢竟他有經驗。


    所以當俞夢聽到南霜隻是來取墨岩天書的時候,揪著的心瞬間就放下了,仿佛接下來的招募大會,都如浮雲一般輕。


    南霜眼尖的很,一下就看穿了俞夢,鐵定瞞著自己在搞什麽幺蛾子:“你為什麽,一臉放心了的樣子?”


    “啊這……公主今日親民了一些,有些意外,意外……”


    這種打哈哈,南霜自是不信的,不過她也不在意。畢竟今日是招募大會,作為考官們的助教,緊張些無可厚非。


    南霜跟著俞夢路過正廳前,瞟了一眼稀稀拉拉站成一排還竊竊私語的助教們時,還是好奇地問道:“剛才我在外麵教訓人,不會嚇到各位了吧。”


    俞夢身子一直,立刻迴道:“聽公主聲如洪鍾,想來身體是大好了。隻是……”


    他突然話鋒一轉:“沒想到國子監有著榮幸,能得石岩王府小公子青眼。之前不曉得,也就把他當尋常考生公事公辦了。可如今鬧得人盡皆知,王府的麵子,不太好駁了。”


    石岩王陳安的名頭,在霍朝還是如雷貫耳的,戍邊十幾年,擊退敵國大軍數次,剿滅匪盜無數。東境如今不僅安定,還能建立貿易互市,與他的戰功分不開。


    然迴京之後,因其名望太高,又與皇後突然親近,不免讓朝臣心生懷疑,其有結黨營私之嫌。


    商太傅作為言官,自然多次上表,後宮不得幹政,尤其是皇後膝下,現還有皇位合法繼承人夢星帝姬在。


    於是國子監與石岩王不合的傳聞,鬧得街知巷聞。


    此次王府小公子拜入國子監,無疑可以讓世人看到,兩方和睦的征兆。所以這人,資質再差都得收著了。


    “俞助教不會又懷疑是我的私心吧?”


    “公主雖淩厲,倒做不出驅使渡鴉惡意傷人之事。”


    “純當你在誇我了。”


    南霜若是不擇手段之人,當日也不必搞“願賭服輸”這一套,隻需和國主撒個嬌,一道聖旨下來,墨岩天書雙手奉上,誰敢有異。


    一路來到藏書閣,那本墨岩天書,已經綁在國子監二十大寶書之首,用來捆綁的草繩看似平平無奇,卻上了巧妙的禁製。


    墨岩天書,並非是一本小小的冊子。


    它的書封,也是後人所製,厚得像兩塊重重木板,而書頁則是原始羊皮。


    先人從石板上拓字時,多半用的就是羊皮。


    俞夢將他從禁製中取下,放置在一側的書桌上。


    “公主是在這裏品讀,還是拿迴府中?”


    “先看看。”南霜還未說話,茹四蘅就替她下了決定。


    俞夢是第一次聽這位十境宗師說話,他的聲音並不似他表麵那樣沉穩,反倒像是鮮衣怒馬的少年一般,朝氣未脫。


    而這一句話,俞夢也重新審視了他與公主的關係。


    並非主仆,而是夥伴。


    俞夢自覺退出書閣,還貼心的將門掩上了。


    茹四蘅迫不及待的翻開這本墨岩天書,草草閱盡書頁,終還是一臉喪氣。


    “我母親十六歲就造出青銅球,根本和墨岩天書毫無關係,一定是另外的方法。”茹四蘅不知是在安慰自己,還是隨意找了個借口。


    “最有一本在源教,要去取嗎?”


    這次換南霜站在他身後,搭著他的肩膀,像是他的精神支柱。


    茹四蘅有些絕望地搖了搖頭:“憑我現在的功力,我上不了源教。”


    “你母親留下的青銅球,證明了隻能讓時間靜止,要做到扭曲時空,這中間還有很長的距離,或許你可以……求助暗主?”


    茹四蘅意味深長地望了一眼南霜,繼續道:“暗主讓你修至尊純陽功,就是因為這門功法是三十三年一個輪迴,與青銅球扭曲的時空間隔一樣。也許你第一次功成的那一天,我就能通過青銅球,找到我母親。”


    南霜堅定地點了點頭:“原先那麽急要破解墨岩天書,無非是覺得青銅球便是我的本命物。現在我有自己的本命物了,剩下的我們交給時間,有些事情,急也急不得。”


    沒過多久,傳來一陣不緊不慢的敲門聲。


    “商太傅邀公主,後山一敘。”門外的還是俞夢。


    *


    商太傅其實並不喜歡春天,可他喜歡紅櫻,所以這丹墨山莊隻好是四季如春。


    雖然不知緣由,但他在閑暇之時,就會培育不同品種的紅櫻,特別是希望,它們能在冬日裏綻放。


    後山小院,即便都是紅櫻,卻也有姹紫嫣紅般不同的美麗。


    粗看下來,就有十幾種不同的紅櫻。


    花朵單瓣或雙瓣,顏色從近乎雪白的粉色到深玫紅色都有,甚至還有淡黃與青綠的品種,這在外可見不到。


    “商太傅當年從雲上青風截了一支紅櫻走,沒想到這些年,竟能培育出一個小禦花園來,可讓南霜開眼了。”


    此時,商太傅穿著一身亞麻布衣,赤足陷在泥濘中,細細看著一株紅櫻的花葉。


    “原本算著四蘅這小子這幾日是護不住你了,該有我出場的份兒。因緣際會,尋著本命物了。得意的很吧。”商太傅頭也沒迴,還在擺弄他的花草。


    南霜,茹四蘅,商太傅。


    他們三人是老相識了,也算知根知底,所以說起話來並沒有什麽避諱的。


    “那你是不是挺失望的,沒有讓我再欠你人情。”南霜俏皮地說道。


    商太傅迴頭瞥了她一眼,無奈地笑道:“小丫頭片子,還是這麽口無遮攔,膽大包天。這可是鐵盧城,天子腳下。不得再像以前那樣胡鬧了。”


    “你怕國主。他可是我父皇,我不怕,更何況,他還欠著我。”


    商太傅從泥裏出來,坐在木屋的門廊上,拿著準備好的木桶衝了衝腳。


    “他讓你迴來,可不是共享天倫的。”突然的嚴肅,讓南霜有些意外,“你真覺得,他僅僅是出於父親的責任?國主膝下還是有幾個皇子的,當父親,也該當夠了。”


    “父皇正值盛年,不想有人覬覦他的皇位。所以他要我迴來,是製衡。”


    商太傅嘴角上揚:“還不算被仇恨衝昏頭腦。”


    “那我接下來做的事情,會讓他很高興的。”


    “謔謔,又想要殺誰啊?”商太傅很清楚,南霜背後是整個雲上青風,取人首級猶如探囊取物。


    但刀用的太多,會變鈍。


    “糟老頭子,你殺心也不小,怎麽就能生得這麽慈眉善目?死是解脫,我會讓這些人這麽舒服嗎?貓捉到老鼠,可不是一口就咬死的。”


    “哈哈哈哈……”商太傅意味不明的大笑幾聲,“案中案中案,碟中碟中諜。是我這老頭子,小瞧你了。四蘅呢,放任她胡作非為嗎?”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茹四蘅迴道。


    “哎,寒冰劍心,劍心是直,不是無情,看來傳聞非虛。”商太傅連連搖頭,心裏感慨著,又是一個想要行天理昭彰的人。


    可世間這麽多的是非曲直,僅憑這一兩個人要如何才能算的清楚呢。


    “罷了,今日趕巧,既然丫頭有意向國子監靠攏,我就給你個機會吧。”說完,商太傅起身,迴屋換了一身正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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