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除?勸退?


    這兩個詞怎麽說都和林北掛不住邊啊!林北這麽一個愛學習,又是全市前十的好學生,怎麽可能會被開除呢?


    沈湫和的手機屏幕沒有鎖,那幾張令人不適的照片依舊擺在那裏,看的瞿清身上直出冷汗。


    林北為了自己扛下所有,而被開除的卻是林北。


    多諷刺啊。


    多他媽操蛋啊!


    過往的迴憶像走馬燈一樣,一幕幕在自己眼前閃過,敘說著自己曾經的不堪,用生鏽的鐵刀一下下的將自己的血肉剝開。大塊大塊的血肉掉落在地上,而瞿清卻無能為力,隻能看著那剛剛愈合的傷口再次開裂,一次又一次把宮景行惡心的臉,他猥瑣的話放在瞿清麵前,美其名曰為刮骨療傷。


    “你叫瞿清是吧,交個朋友啊,我是宮景行。”


    “瞿清,去給我買瓶水。”


    “我允許你拒絕了嗎?他媽的,快去!”


    “他他媽的傻逼吧,說句話能死啊?”


    “你他媽長的這麽好看,沒少出去\/賣吧?”


    “狗被打的時候是要叫出來的!”


    “瞿清,你就是老子的一條狗!”


    “瞿清,你跟那個林北什麽關係啊?兩年不見,還能這麽想,不會是你的金主吧!”


    “不對,你本來就是少爺!哈哈哈!大家都離遠點!別被他的少爺病傳染了!”


    那天,瞿清再也忍受不了了,他以“朋友”的名義,被宮景行毆打加侮辱了整整兩年,而對方身為教育局副局長的兒子,卻不用承擔任何責任。


    他將宮景行霸淩自己證據全部交給了班主任,而班主任卻以瞿清故意找同學事給瞿清開了處分條,瞿清也從去年級最好的火箭班降到了去年級最差的普通班。


    剛來到普通班的時候,班裏還有一些人被瞿清漂亮的臉蛋所吸引,主動去找瞿清聊天。但時間久了,同學們發現瞿清不會聊和學習以外的任何話題,同學們也就不再理瞿清了,而是把瞿清當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怪胎。


    當天晚上,瞿清多了許許多多數不清的外號,什麽書呆子,學習怪還算好的。那些和宮景行玩的比較好的男生實在有叫瞿清biao\/zi的。


    有的時候上課他們也會說,但老師們早已習以為常,做完自己的工作直接就走,完全不會留在班裏。


    有一天,宮景行喜歡的女生和瞿清表白了,宮景行一怒之下,不分青紅皂白就把當時極力反抗的瞿清拉到了小巷裏。


    “我他媽讓你倆在一起,讓了嗎?”


    宮景行使勁抽著瞿清的臉,瞿清漂亮的臉蛋瞬間被扇出了一道道的紅印,“你他媽個賣屁\/股的傻逼,就你也配勾引張靜。你怎麽不去死啊!”


    那天,瞿清被宮景行打了一頓又一頓,晚上,身心疲憊的瞿清拖著自己沉重的身軀在圖書館將就了一晚。


    他不敢迴家。


    不想讓江蓉月看到自己身上的傷,江蓉月半夜打電話進來,瞿清也是含糊其辭的說自己在同學家住。


    第二天,瞿清自己一個人去了醫務室,校醫問瞿清身上的傷怎麽弄的,瞿清卻說是練武術的時候弄的。


    這怎麽可能是練武術弄的啊,瞿清身上的傷,明顯是被人下死手了啊。


    校醫隱約覺得這件事和宮景行有關,但他也沒再問,他可不能因為宮景行丟了工作。


    晚上,江蓉月還是不放心,親自來到學校來接瞿清迴家,正好抓到了正準備去圖書館自習的瞿清。


    “等會,你別走!”江蓉月拉住了瞿清,“你要去哪?”


    瞿清拉了拉袖口,盡量不讓自己的傷口露出來,“快中考了,我要去圖書館自習……”


    “哎呀,就別去圖書館了啊!咱們家新房最近裝修呢,你不去看看嗎?”江蓉月笑了笑,“走吧,迴家!”


    “我不要!”瞿清直接從江蓉月懷裏掙紮了出來,就是這麽一個動作,將他胳膊上一道道紅痕全部露了出來。


    “等等。”江蓉月兩步並作一步上前抓住準備逃跑的瞿清,“你身上的傷怎麽弄的?”


    瞿清再也無法忍受,將宮景行霸淩了自己整整兩年的事情全部交代給了江蓉月。


    江蓉月聽聞氣憤不已,隔天就帶瞿清去找了學校領導。


    “那個瞿清媽媽,這就是小孩子之間的小打小鬧,您不用放在心上的!”教導主任抿了一口茶,無關緊要的說道。


    “怎麽就是小打小鬧了?你看看!我兒子胳膊上還有一塊好皮膚嗎?那個宮什麽東西打人也就算了,怎麽還這麽侮辱我兒子啊!你知道他罵的什麽嗎?惡不惡心?”江蓉月越說越激動,幾乎喘不上氣來。


    “這個我有向同學們打聽過,他們都說瞿清和宮景行是朋友,不存在霸淩的。”


    朋友?


    宮景行以朋友的枷鎖,將瞿清牢牢的拴在自己身邊。


    就像一條狗一樣。


    江蓉月氣不打一處來,憤怒的與教導主任理論著。


    “瞿清媽媽,請你冷靜。”教導主任心不在焉的接過其他老師遞來的教材,一邊判著作業一邊說道,“宮景行爸爸是教育局副局長,就算您剛剛說的情況屬實,那宮景行又能怎麽樣呢?不管過程如何,最後受傷害的肯定是是瞿清。”


    “那你說怎麽辦?”


    “不如將讓瞿清乖乖上課,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好好跟宮景行當好朋友。”


    談判無果,江蓉月隻好先把瞿清帶迴家。


    現在快中考了,轉學也不現實,於是江蓉月隻好為瞿清辦了休學。


    瞿清在休學的這段時間天天往圖書館裏跑,控製住自己不去想林北。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瞿清以全校第一的成績考進了育華。


    本以為跨越了半個京城就不會再有宮景行他們一行人打擾了。


    但事實證明,瞿清還是太天真了。


    開除……


    那林北又能去哪啊?


    瞿清太累了,他不敢再思考。抬頭一看,袋子裏的維生素還沒有輸完,突然感覺手背一痛。


    瞿清很怕疼,但也僅僅是在自己有依靠的時候會表現出來。


    現在的瞿清和稻草人無差,為了活著而活著。


    至少現在的瞿清是這麽認為的。


    “病人醒了?讓他吃點東西吧!”護士推著小推車走了進來,“瞿清是吧,來張嘴。”護士走到瞿清床頭,一隻手將壓舌板伸進瞿清嘴裏,另一隻手拿著手電筒照來照去。


    壓舌板上的木屑味令瞿清反胃,但他卻沒有反駁的機會,隻能順其自然。


    “好了,家屬送點吃的吧,幾天沒吃飯,瞧瞧這瘦的!”護士將壓舌板扔進垃圾桶中,邊笑邊打趣著。


    瞿清被鬱時序強行掰正了身體,江蓉月將床上餐桌支了上去,“來,清清,你最愛吃的蔥油拌麵。”


    江蓉月將自己做的蔥油拌麵擺放到桌子上,又將一次性筷子遞到瞿清手中。


    瞿清知道,現在最合適的方案便是麵對現實,留著迴憶總比沉浸在迴憶還痛苦的多,但這也是最好且唯一能讓瞿清早點迴到現實生活中的方法。


    但瞿清胃口實在是太小,隨便扒拉了兩下麵條便扣上了蓋子,“謝謝,我吃飽了,你們都出去吧……”


    瞿清閉上雙眼,準備再睡一會覺。沈湫和和鬱時序本來還想和瞿清再說說話,但卻被時言無情的拉走了。


    “瞿清,老師想和你說說話……”王承沒有離開,反而向前走了一步。


    瞿清點頭,王承不會對自己說一些令人痛心的話,這點瞿清是知道的。


    “林北的事……老師全部都知道了。”王承歎了一口氣,眼睛垂了下來,“前幾天林北收到勸退處分的當天,我就去上頭詢問情況了……我才知道林北維護你打的人是教育局副局長的兒子。”


    “今天上午,我身為老板的班主任,被主任逼著去了宮景行家裏,給那畜生道歉。”王承的聲音越來越氣憤,瞿清感覺王承身上正燃著熊熊烈火,稍有不慎,便會點燃整個房間。“林北真的很男人,為了你挨了那麽多刀,幸好那孫子啥也不敢,沒有捅到林北的重要器官,隻是拉破了皮膚。”


    “宮景行呢……”剛剛一直躺著裝睡的突然開口問道。


    “宮景行胳膊打上石膏了,脖子也被打了固定,打得好!”


    聽到這個消息,並不能讓瞿清舒服多少,他寧願兩個人的傷全部在自己身上發生,也不希望林北可能會永遠離開自己。


    “哦對了,剛剛和湫和他們一起進來的男生是咱們學校新來的轉學生,你們一會認識認識吧。”王承不想再讓瞿清不舒服,隻好將話扯遠。


    “我認識鬱時序。”瞿清這次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睜開,被子死死的蒙著頭。


    王承有些意外,“啊?你們怎麽認識的?”


    瞿清輕飄飄的說道,“林北舍友。”


    “……”


    又是一段良久的沉默。


    腦子轉來轉去,最後還是把話題聊迴到了林北的名字。


    王承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了,瞿清也沒再睜過眼睛,直到他睡著,直到他發出平穩的唿吸聲,王承這才悄悄的離開了病房。


    “瞿清……還好嗎?”沈湫和戰戰兢兢的問道。


    “他不太好,今天晚上就別打擾他了,明天再說吧,後天就別讓他來學校了,冷靜幾天吧。”


    周一,瞿江為瞿清請了假。


    瞿清最痛苦的那段時間都是在病房度過的,當他迴到自己那個有林北氣味的房間時,瞿清反而好了一些。


    瞿清下了床,赤腳走進了林北的房間。


    林北房間的設施還和以前一樣,那本沒有看完的小說還被他擺在床頭,林北也許是不會知道下麵會發生的故事了。


    林北的衣櫃沒有被動過,那幾件他最愛穿的襯衫依舊整齊的擺在衣帽間的最外麵,唯一不同的,可能這些衣服再也沒有主人了。


    “清清!早上想吃什麽?”江蓉月來到了瞿清房間門口,叫了半天都不見瞿清迴應。她抬手敲了敲門,依舊無人迴應。


    江蓉月歎了一口氣,推開了房門,可奇怪的是,屋裏根本沒有人。江蓉月從瞿清的房間繞到了林北的房間,這次她沒有敲門,直接打開了房門。剛一進門就看到瞿清一臉惆悵的望著林北的衣帽間,手裏還抱著一個地球儀。江蓉月雖然不知道瞿清在做什麽,但女人的第六感告訴江蓉月,瞿清一定是在想林北。


    “清清?”江蓉月再次叫了一遍瞿清的名字。


    “湯飯......”瞿清專心的擺弄著手中的地球儀,心不在焉的說道。


    江蓉月點點頭,一個人離開了房間。


    瞿清百無聊賴的躺在地板上,雙手不停的轉著地球儀。


    林北會去哪裏呢?


    美國?他以前說過想去美國留學的。


    日本?林北曾經學過日語,好像學得還不錯。


    澳大利亞?林北在澳大利亞上過夏令營。


    算了,想些幹什麽,這是林北自己的人生,林北的人生沒有自己會過的更好。


    “瞿清,吃飯了!”江蓉月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了過來。


    瞿清簡單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用較為活潑開朗的聲音道,“來了!”


    江蓉月給瞿清盛了一大勺湯飯,邊盛還邊讓說讓林北多吃點,現在都已經瘦成什麽樣子了。


    “知道了,媽……”瞿清三兩下就將自己碗裏的東西打掃了個幹淨,為了不讓江蓉月掃興,瞿清還特意再盛了一碗。


    看著瞿清這麽喜歡吃自做的飯,而且看上去瞿清的身體也好了很多,雖然他身上的淤青還沒有消退,但是他現在整個人都看上去更“開朗”了。


    “媽?”瞿清突然開了口。


    “怎麽了?”江蓉月放下勺子,認真的看向瞿清。


    瞿清也將勺子放下,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媽媽,明天讓我去上學吧,我們班來了一個新同學。”


    “鬱時序嗎?”江蓉月抿了一口湯。


    瞿清點點頭,硬撐出一個笑容,“我想要找尋些迴憶......”


    關於林北的迴憶。


    也是關於瞿清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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