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嫣然眸裏空洞,一直往清君苑走去。


    她想著,得將桃杏接來,燕芝才會安心。


    她踏進院裏,卻不見燈光,喊了幾聲也沒人應答,慢慢地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林燕芝的房門前。


    又是一行淚滑下,推門進去後,看著那裏的對象擺設,想起以前來這時的情景,如今人卻不在了。


    餘光瞧見那櫃子,便走了過去,打開找著,終於找到了那個錦盒,打開看著自己親手所繡的手帕,又從懷裏掏出她繡的,順著針線,輕撫那上麵的笑臉。


    「燕芝……」


    帕上忽地多了些點點水漬,她吸了吸鼻子,慌忙拭去下巴處的淚水,然後將那塊手帕疊好,同她的那塊一起置於盒內。


    「燕芝,下輩子……你若是男兒身,娶我可好?我若是男子,無論你在何處,我都會去尋你求娶,若我們仍然是女子,那便讓我們成為親姐妹,我依舊是你的姐姐,這輩子姐姐無用,隻能為你報仇,下輩子,我一定會保護好你的。」


    突然,門外有聲響,蘇嫣然將錦盒收進袖裏後,便走了出去。


    隻見一名侍衛走了進來。


    「何人?」


    那侍衛見是她,連忙拱手問安。


    蘇嫣然奇怪他來此處作甚,便開口問道,那侍衛身子又是彎了下去,迴說:「迴娘娘,屬下是來尋一名宮婢的牌子。」


    「宮婢?你說的是桃杏?你要她的牌子作甚?」


    「若是林大人身邊的那個,便是了,屬下想帶著她的宮牌去錄案,再看看她可有親人在世,告知他們將人帶迴去,好生安葬,若無,那屬下便替她辦了。」


    蘇嫣然一聽,心中的無力又加了幾分,竟然連桃杏也……


    「不用你,本宮知道她家人,你且將她抬去暫置,本宮這便去信一封,讓她家人來帶迴去。」


    那侍衛愣了愣,又拱手道:「如此,便勞煩娘娘了。」說完,他又被懷裏掏出錢袋,雙手呈給她道,「這個,也勞煩娘娘,代為轉交。」


    蘇嫣然雖有疑惑,卻也無心情多問,點頭收下後,就徑自走了出去。


    行到院門外,她下意識停下,迴頭往上看。


    「清君苑……清君苑……」


    反複念了幾遍後,她皺眉苦澀地笑了一聲,又繼續往前走。


    她要迴去,給衛千城寫信,讓他將人接去。


    秦天澤每日下朝後,便去守著棺木。


    「陛下又何必如此作態?」蘇嫣然嘲諷了聲。


    她本不願踏足,隻是太後日日煩她,讓她來好生勸說,再加上……


    「我本要安排燕芝的後事,你卻不肯,秦天澤,你已奪去燕芝的性命,如今連讓她入土為安都不肯嗎?」


    對於她直唿其名的不敬,秦天澤似無聽進,隻冷硬道:「我沒有殺燕芝。」


    蘇嫣然搖頭哼笑了一聲,他這才看向她,同她說著那日的事。


    聽完,蘇嫣然緊攥挙頭,連指甲都斷了隻,她卻無感,隻滿腦子地想,是太後,若不是她,燕芝不會死。


    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後,道:「縱使如此,陛下也不該這樣繼續下去,盡快讓燕芝入土為安,陛下自己好生想想吧。」


    說完,她便踏出殿外,遠看著太後寢宮的方向,瞇起了眼。


    旁人不明,但秦天澤明自己在做什麽。


    他在等。


    他是唯一知道林燕芝並不是原來的那個,所以他心存一絲希望。


    萬一,她迴來了呢?


    秦天澤跪在棺木邊,心中期望乞求著。


    一旁的程東哽咽道:「陛下,娘娘她說


    得沒錯,林大人生前最不喜歡旁人說她臭,可現在若一直將……將她放在此處,那便會﹑便會……」


    秦天澤幽幽地看著他:「程東,朕一直想問,燕芝同你可有交惡?」


    程東擦著眼角的手停住,不明白地微微抬眸道:「陛下知道的,並無,陛下為何如此問?」


    「為何?朕也想知為何,那日你會給她呈酒,還討好於太後,朕可是親眼看的,你那時可欣喜得很!」說著,秦天澤眸中顯出了要殺人眼神。


    程東更是一懵,連忙跪在地上,將那日自己被人打暈的事說出。


    「……奴才是醒來,才得知了林大人她去了,陛下說的,奴才全然不知。」


    秦天澤審視他一番,見他不似說謊,便讓他起來,然後寫了一堆東西,叫他拿去讓他們按著辦。


    兩日後,因著皇帝下令,百姓紛紛在自家門前掛上了白燈,身著素衣。


    隻是,他們並不知曉這喪的是何人。


    但他們一想到能讓他們仁厚的陛下如此重視的逝者,定也是個於大秦來說不可多得的賢士,一時間,關於這逝者的故事,各種版本都傳了個遍,聞者傷心,無不感歎。


    故此,他們不止披白著素,還紛紛哭嚎了起來。


    這事傳到了太後的耳中,她氣得立馬奔去了秦天澤那,直指他道:「荒唐!你讓全國服喪,服的哪門子喪?!你是為她,還是在跟哀家說讓哀家早日同先帝團聚?!」


    「為她,為我。」


    秦天澤淡淡道。


    「你!」太後氣得直抖,這時蘇嫣然也來了,本以為她是來同自己的好大兒進言的,可看到她那身素淨的打扮後,更是血氣湧上頭,指著他倆,手抖得更是厲害。


    下一刻,太後便暈了過去。


    秦天澤及時扶住了她,吩咐宮人將她送迴去。


    過了一會兒,程東慌忙走了進來說,衛將軍硬闖宮門。


    秦天澤隻點頭道:「讓他進來,也該讓他看一眼。」


    衛千城得知消息後,快馬加急地往盛京趕去,馬都換了幾匹。


    風塵仆仆地趕了迴來,卻被侍衛給攔住,那刻,雙目通紅的他,不由分說就舉起拳頭,揍向他們,就在雙方要拔刀相向時,有人來傳,放了他進去。


    他揪住那人衣領,叫他趕緊帶路,一直到了地方,看見那棺木時,手中的劍才「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不由得,全身顫抖了起來,一步步往棺木走去,看到裏麵躺著的人兒時,輕輕喊了聲——


    「姐。」


    他看著那一動不動的人兒,強忍著淚水,脖上的青筋都突起,又道:「姐,我迴來了。」


    一片靜默,不得迴應。


    終於,他還是痛哭出聲:「姐,你終究還是丟下了我,獨留我一人。」


    片刻過後,他狠狠地擦去淚水,起身問:「桃杏呢?帶我去找她。」


    程東一聽,便帶著他去了。


    衛千城看到同林燕芝一樣躺在棺木裏的桃杏時,忍不住伸手寺撫上她那張已然灰白的臉,帶著哭腔,柔聲道:「我迴來了。」


    他從懷裏掏出一條帶玉的紅繩,緩緩道:「我聽他們說這夫妻戴上,會永結同心,我已經戴上了。」她雖不再睜眼,他卻固執地抬了抬手給她看,又道,「娘子,我也給你戴上可好?」


    哭糊了眼的他,一陣摸索後,才終於給她戴好,他摩挲著那根紅繩說:「我們迴家。」


    衛千城這輩子的溫柔都給了她們。


    這份溫柔也隨著同天死去的她們而消逝,半點不剩。


    剩下的,隻有一腔無法宣泄的怒氣和悲傷。


    如此的他需要一個發泄口。


    於是,第二天,他就自請去少年時,那個還沒重遇林燕芝,還沒吃上那最好吃的焗雞前,苦寒的邊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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