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門外,堯杳瞧見秦天安拿纓槍的手微微抖動著,抱臂道:「不行就別逞強。待會兒,你帶她離去,我替你。」


    秦天安瞅了她一眼,哼笑道:「誰說爺不行,又何須你來替。」他微微側頭,又道,「不過你倒是提醒了我,你現在立馬帶她離開,她知道從哪走的,好好照顧她,待我守住這方,便會迴來娶她。」


    「若你守不住呢?二皇子,你該知道現在除非有天兵神將,否則,今晚這城必破,我徒兒既同殿下無緣,眼下,若不是整個南懷,唯有你這一顆真心,我也不會將她托付於你……」


    秦天安轉身,盯著她說:「我說了不必,與其在這同我浪費口舌,不如抓緊時間帶她離去。」


    一個幹脆轉身,他緊攥著手中的纓槍,眼裏的堅定不是視死如歸的那種,而是要活著迴來。


    堯杳歪頭看著他的背影,淺笑著道:「又是一個傻子。」頓了頓,又垂眸喃喃道,「木頭,等我安頓好徒兒,便來陪你。」


    她看得分明,剛來的那一隊人,正是那日半路上出現的寧王軍,既來了,想必殿下他們……


    「師父——」


    堯杳聽著身後林燕芝的叫喊,收起了思緒,轉身摟住她和小桃杏的肩:「我護送你們離開,快。」


    「不。」林燕芝卻是拉下了她的手,掏出了懷裏匆忙畫下的圖,「師父,你帶桃杏去千城的府上,這上麵畫的是離開的方法,去了那小宅後,一直往東便又有一枯井,順著而下,便能離開南懷。」


    堯杳隻瞄了一眼,卻是不接,笑問:「那乖徒兒你呢?」


    林燕芝便直接塞進她的懷裏,舉了舉自己手中的銀劍:「二皇子剛說了,隻要沒死都得去城門集合,那些將士都負傷去了,我這沒傷的又怎能逃去,而且,這既是我的家鄉,又怎能眼睜睜看著家鄉危難丟下不顧?」


    「大人說得對,桃杏也跟大人一起!」桃杏左右看了下,挑起了門外一根樹枝,堅定地點頭道。


    「不!你同師……」


    「好。」堯杳點頭道,「乖徒兒既要同守南懷,那為師便陪你。」


    見她仍要說話,堯杳敲了敲她的頭:「天底下哪有師父丟下徒兒走的,為師也是欣慰啊,收了一個這麽有氣骨的徒兒,若為師反倒縮骨,日後在江湖上竟不被人恥笑?」


    「對!堯師父說得對!若桃杏也見險就丟下大人,迴到宮裏也是會被其他宮人不恥的。」桃杏雙手握緊樹枝,搖頭道。


    「桃杏你就別湊熱鬧了。」


    「小桃杏,我隻護得住你家大人,到時候無暇管你。」


    師父倆同聲反對,桃杏咬了咬唇,嘟囔著可是。


    「別可是了。」堯杳指了指她手中的樹枝,「你這樹枝能同刀槍比?倒不如拿著迴去給灶添火,煮好吃的,等我們迴來。」


    林燕芝抱了抱桃杏,將塞進堯杳懷裏的圖轉塞到她手上:「桃杏,若我們守不住,你便帶著仍留在此處的百姓逃離,這是大人我給你的任務,聽明白了嗎?」


    「大人……」


    林燕芝輕輕推開了她:「去吧。」然後同堯杳對看了一眼後,便一同上馬,往城門處奔去。


    「戰了多日,你們的主將仍不曾出來,怕不是個隻會動嘴皮子,安坐帳中的無膽之人?」秦又安不屑道。


    「二皇子,攻下南懷,除去你們,奪你首級又何須主將,我們兄弟足矣。」馬背上,那人為首的哈哈笑道。


    「哼,如此大放厥詞,那便看看誰的腦袋會掉在這!」秦天安冷厲地盯著前方,帶著身後縱使受傷,也同樣頑強地舉起刀槍的士兵一同衝了出去。


    「殺——!」


    隨著這聲音


    震天的一個字,兩方人馬開始廝殺,一時間,舊血未去的塵土上,又添上了很多新噴灑出來的滾燙血花,橫陳了不少不知哪家的忠勇兒郎。


    秦天安手臂上未愈的傷口再度撕裂,衣袖上滲出了紅,額上青筋爆起,他擦去流進眼眸的汗水,伸手往懷裏掏出軍醫用無感草製出的藥,猛地一口喝下。


    痛意很快便散去,他嘶吼著舉起纓槍,又斬去一人。


    然而,那人卻在死前,用盡所有力氣,揮去緊握在手的大刀,秦天安的馬匹被砍去一蹄,痛得猛然動彈,將秦天安甩落在地。


    秦天安滾了幾圈,正正停在了敵人的腳邊,那人瞧見,舉刀便對著他脖子處揮下。


    躺在地上的他,迅即拔劍抵擋,劍身壓著掌心,快要入肉時,上方的敵人忽然一頓,然後瞪大了眼珠看著自己腹處忽然出多的細長劍身,僵硬地轉頭,隻見一美豔如狐的女子,對他勾唇一笑,然後一把將劍橫抽而出。


    那人倒下後,堯杳又去斬殺其他的。


    秦天安撐著起身時,身旁多了一道身影,將他扶起。


    他不可置信,慌張地責怪道:「你怎麽在這?!我不是叫她帶你走的嗎?」


    「你都說了這是我的家鄉,無理由隻讓你們去守。」林燕芝定定地看著他道。


    他著急地捏住她的手臂:「我現在讓人打開城門,你立馬給我迴去!然後去衛府去密道!我定會撐到你平安離開此處!」


    林燕芝被他捏得生痛,蹙眉道:「我既來了,便不會走了。」


    「你來做什麽?你能做什麽?你敢殺嗎?」他放軟了聲線,「燕芝,我要你平安。」


    林燕芝卻堅定地道——


    「我敢。」


    兩字一出,下一刻,她突然推開秦天安,舉起手中的銀劍,往那揮去。.


    鮮血噴灑在她的臉上,她發絲微抖,雙唇緊抿時,也將一滴血珠抿了進去,滑入了喉間。


    心中欲吐,卻硬生生忍住,手上的銀劍緊了緊,緩緩轉看著秦天安,又一次說:「我敢。」


    秦天安心中大受震撼,不再勸說,隻輕輕說:「好。」


    兩人背靠背的,一起擊殺敵人,堯杳瞅見,淺笑了一下,眼神轉瞬變得狠戾,像不要命似的,往敵人多的地方去,手中軟劍一揮,地上便又多了一具屍體。


    軍營裏,一劉姓副將拱手道:「楚將軍,南懷現在不堪一擊,將軍不如讓我的兄弟們前去,撈點功績,如何?」


    楚將軍點了點頭:「此處便交給你了,王爺說滅了,那便連一個螞蟻都不得留,明白了?」


    「明白!將軍你就放心去增援王爺吧,由他秦天安再有能耐,戰場上,殺得獨剩他一人時,不也是隻有待宰的份?」劉副將哈哈大笑道。


    楚將軍隻看了他一眼,便起身走出帳營,清點人馬,帶兵離開了。


    帳裏的劉副將收迴伸長的脖子,往上首一屁股坐下,卑鄙地「呿」了一聲:「不就是比老子早一丟丟跟在王爺身邊立功勞,有什麽了不起的!」


    帳簾被人掀起,一位黝黑的少年走進拱手問道:「將軍,可是終於能上場殺敵了?」


    「那是當然,二哈啊——老子好說歹說,才替你們這些軟手軟腳的新兵,央來上陣殺敵的機會,你可要好好表現,多斬幾人啊,不過,規矩你懂的,二皇子的腦袋得由老子來砍。」


    衛千城拱手稱是。


    場上,林燕芝衣衫被汗血浸濕,舉劍的手都要揮軟了,秦天安也好不到哪去,雖沒了痛意,可傷口處的血卻沒有停過地流出,唇瓣幹白的他,強撐著扶住林燕芝的手。


    倏地,他們的麵前衝來一士兵,將他倆給撞了開來,


    林燕芝無意識的,隻管不斷地往前跌跌撞撞地揮劍斬去。


    不料,在她身後,有位敵方的士兵瞅見落單的她,便舉刀往她那衝去,就在大刀快要碰上她的後背時,一把軟劍輕輕一挑,便將他的大刀給挑歪了去,整個人也跟著側開了身。


    接著,那把軟劍便沒入了他的下腹。


    堯杳彎腰想要扶起剛被她推開的林燕芝:「乖徒兒,可還能繼續?」


    被提住手臂的林燕芝咬牙,正要點頭時,忽然一臉嚇恐地看著堯杳。


    隻見堯杳嘴角忽然溢出了血,接著緊皺眉頭,猛地轉身,揮劍將身後敵方士兵的頭袋斬下。


    林燕芝的眼眸瞬間通紅,淚珠盈滿於眼眶之中,她骨碌起身,連忙去摟住堯杳:「師父!」


    橫在堯杳背後的衣料,漸漸被鮮血滲紅,終是體力不濟,林燕芝跌坐在地上,勉力地將躺在她身上的堯杳撐起,緊摟在懷裏。


    堯杳似是乏了,眼神開始有些渙散,她對著淚流不止的林燕芝笑道:「乖徒兒……你怎的……學了桃杏那般……哭成這模樣?」她抬手想給她拭去淚水,卻是無力。


    林燕芝執起了她的手,哭道:「師父,徒兒現在背你迴去找軍醫,你撐著些。」


    堯杳吐出一氣,拉住了她:「不……你將這點力氣留﹑留著,定要活著迴去,知道嗎?乖徒兒……你……你下來些……」


    林燕芝依言彎下了身。


    「再……再下來些。」


    堯杳再次抬起了手,屈起了指骨,輕輕在敲在了林燕芝的頭上,對她微微一笑後,手便無力地滑下。


    林燕芝迅即執住了那手,帶著又往自己的頭上敲:「師父!你怎的敲那麽輕,你別睡,你﹑你再敲敲我,多敲敲我,我不再嫌你敲重了,你用力些敲!」


    堯杳卻似沒聽見的,雙眼閉著整個身子癱軟在她懷裏。


    林燕芝伏在她的頸窩處,如失母的孩童般哀嚎著,哭訴著:「師父……你的武功我還未學全呢,你﹑你還說了要給我找世間最好的夫婿,你徒兒我﹑我如此不省心,你怎能就這樣丟下我……師父,地上涼,你不要睡在這,我帶你迴去……迴清君苑,迴你的榻上再睡好不好?嗯?好不好——?」


    不管她說什麽,堯杳都未再發出一聲,林燕芝身子顫抖得更厲害,哭得都快喘不過氣來。


    「師父你應應我……求求你……應應我……」


    此時,有道身影,往她身後快速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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