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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雪璃白衣染血,似隕落凡塵的仙子,抱著她的我,身上發出猩紅的氣味。我胸中鬱結著一股氣,無處發泄。


    悲疼萬分,我的頭腦湧入一腔熱血,眼睛發紅,聲音低沉,如一隻受傷的戾獸。


    想哭,喉嚨卻哽咽著,隻能發出一陣陣野獸低吼。


    我慢慢將於雪璃的軀體往我身上挪,她脆弱的身體已經骨折的不像樣,讓我更加心疼難受。


    這一刻,周圍的一切似與我無關了。


    於雪璃死了。


    她不會再睜開眼睛,眨著滿眼星辰。


    她不會捏著小筆,眉笑眼開。


    這一切,都是我害的。


    於雪璃的現實生活並不如意。


    可她還有小說,她活在小說裏,活在她編寫的故事裏,故事的美好可以讓她忽悠掉現實的不安與不公。


    可是,我卻執意將她拉出她編寫的世界,拉到冷漠、殘酷的現實裏。


    卻未對她進行關心,未對她進行幫助。


    她不安的時候,我沒有勸告,隻覺得再過幾天她便習慣了。


    她寫不出故事、朝我求救的時候,我隻是一笑而過,並沒有發現她眼睛裏的絕望。


    於雪璃迴不去了。


    她迴不到她的世界,像一隻折翅的天使,如她筆下那隻燕鳥。而她唯一的依靠,就是不成熟不穩重的我。


    意識到這個事實後,她不堪重負,拚命掙紮,卻徒勞無功。


    最後如她筆下的結局般,死在了深秋。


    而在一切,都是因為我。


    名為“溫柔”的劊子手。


    名為“體貼”的磨命鬼。


    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一步步斷掉她的後路,讓她無處可逃。


    不自覺的,我抱緊於雪璃的力度加大了幾分,卻怕她的身體再受損傷而微微泄力。


    “都怪我……”


    這樣一想,心中鬱結的氣似乎堵在了一起。眼淚止不住,卻未卸掉胸中的半分鬱氣。


    最後,眼前一黑,我暈倒在血泊裏,暈倒在那片猩紅裏,那是於雪璃用生命綻放的花。


    再次醒來的時候,我身上依舊沾滿血跡,連帶著辦公室充滿了血腥味。


    現在不過下午三點了。


    我足足暈倒了三個多小時。


    見我醒來,旁邊的警察將我帶到警察局問了幾句話。


    出了人命不可能不報警。


    我如實迴答,沒有半分隱瞞。


    或是哭夠了,整整一天,我臉若冰塊狀,麵無表情。


    我開始排斥書本。


    下意識的厭惡、害怕。


    仿佛書是閻王爺的生死簿一樣。


    我也開始排斥故事,排斥各類情節故事。


    於雪璃的死,似乎帶走了我唯一的興趣。


    我不再喜歡書。


    即使書包裏還留著她寫過的故事。


    睹物思人隻會讓我更加傷感、難受,所以,我把它鎖在房間最底層的抽屜裏。


    我變得鬱鬱寡歡,不再因故事而喜怒。


    我的世界仿佛變成了灰色。


    介於黑與白之間。


    十一月末,秋風微涼。我坐在學校路邊的椅子上,聽著路過的人對我指指點點。


    也對,抱住屍體痛苦落淚,還是異性的屍體,難免讓人多想。我並沒有理會他們對我的評價,或深情、或無能為力。


    “心情不好的話,就看看書吧。”


    聽到書,我神經反射般往後挪了幾下,卻靠到了椅子的末端,無處可逃。


    “故事很美的。”


    那是一個女孩的聲音,很甜美,但對我而言,卻如地獄魔鬼的呢喃。


    我苦笑,沒有抬頭望向那個女生:“我已經,看不了書了。”


    是的,每次看到書都會讓我想起於雪璃,繼而勾動心殤。我的身體,比我想象中更加排斥書本,比我想象中更加痛苦。


    “為什麽看不了呢?”


    女孩不依不饒,在我旁邊坐了起來,似有一種我不迴答就不離開的氣勢。


    我希望她趕快離開,於是便敷衍答道:“因為一看到書我就想起死去的朋友。”


    死去二字,格外紮心。


    連帶著心情不好起來。


    “……”女孩沉默了,沒有再說什麽。隻是,也沒有離開這座椅的想法。


    見證,我抬步起身,想離開這裏找個無人的地方暗自心傷。


    “這件事,不是你的錯。”


    女孩的話讓我停下來腳步。


    “她留給你的信已經寫了,這是她的選擇,不怪你。”


    於雪璃留給我的信,在我暈倒的時候被拿走了,學校內不少學生知道內容。


    “不,你不懂……”


    我不想跟那個女孩多說什麽,卻被她拽著衣角,無奈之下再度迴到座椅。


    “於雪璃在天上,不會希望你把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


    於雪璃被前校同學暴力這件事,自是流傳了整個學校。


    女孩的聲音充滿魄力,帶著肯定:“錯的不是你,也不是於雪璃,你們都是受害者,不應該替加害者背負罪孽。


    女孩用看透一切的目光,瞧著我躲避的目光:“所以,你不需要自責,你已經很努力了。”


    我很努力了?


    我苦笑搖頭,癲狂了一樣:“於雪璃自殺前七天,沒有一個人欺辱她。”


    因為我一直在看著她,一直都在。


    為了避免她被騷擾,我連帶著揍了霸淩者一頓。


    隻是,太慢了,於雪璃的心已經崩潰了。


    “我知道。”女孩淡淡開口。


    “你知道……”我搖了搖頭,指著女孩,音量加大了幾分:“你什麽都不知道!未經他人苦,你又咋知道別人在想什麽!”


    周圍朝這邊投了幾個疑惑的目光。


    饒是我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人家一個姑娘好不容易鼓起勇氣開導我,我還把氣撒在她身上,像什麽樣?


    於是,我低著頭,壓低了聲音:“對不起,我激動了點。”


    女孩搖搖頭:“但你不是揍了霸淩者一頓嗎?你已經幫過她了。”


    聽到這話,我才倏然抬頭,滿臉不可思議。


    女孩瞪著秀氣的眼睛,一臉無辜樣。許是看到我在盯著她看,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臉頰:“我上星期去隔壁書店買書看到的……”


    臉頰微紅,因偷窺別人秘密而不好意思起來。


    我沒有說話。


    女孩又開始絮絮叨叨起來,開導著我。


    “努力過了,即使結果不好也沒關係。”


    “你現在這個樣子,不是於雪璃想要看到的。”


    我歎了口氣,如秋般帶著落葉的悲哀。


    “我把她拉到殘酷的現實裏,無處可逃……”


    聽到我說話,女孩沉默了。


    好半晌,她才開口道:“那,改變這個世界不就好了?”


    改變這個世界?


    “把這個世界改造成她想要的世界不就好了。”女孩的眼睛微微亮,似在說一件理所當然的事。


    聽到這句話,胸前的氣仿佛泄了半分。


    腦海裏規劃這件事的可行性。


    於雪璃的小說世界過於美好,不現實。


    可是,如若真的可以達到,那必定是人間仙境。


    想到這個結果,我眼睛亮了起來。


    “於雪璃的世界,是什麽樣的?”女孩帶著蠱惑,一步步打亂了我的節奏。


    我點了點頭,耐著性子解釋。


    過了幾分鍾,女孩的臉色愈發陰沉,好半晌才反應過來直搖頭:“美的,不像現實。”


    “我錯了,改變一部分也可以。”


    女孩像是妥協一樣,被於雪璃腦海裏的世界嚇到退步了。


    “先把霸淩者教育一下唄。”女孩的聲音帶著一絲看戲的趣味:“你固然有錯,但最大的錯不再你身上。”


    “霸淩者夜夜笙歌,幫助者夜不能寢,哪有這樣的事?”女孩一副把全部鍋推給霸淩者的樣子,可愛極了。


    我不自覺笑了起來。


    “你笑什麽!”女孩的臉肉眼可見紅了,尷尬了。


    雖說懂這個理,但內心要接受,一時是不可能的。但我的心情,的確好了許多。


    “謝謝你,我會聽你建議的。”


    “不一定要聽我的建議。”女孩的聲音低啞了一點,低頭道:“隻要你好好的就可以。”


    女孩笑了,臉上掛著緋紅,如傍晚的雲霞。她的發絲逆著光,隨風飄散著。旁邊的落葉劃出一道優美的弧度,最後飄落在她眉心。


    我一時看呆了。


    心髒撲通撲通跳,變得異常起來。


    離開學校後,我當真揍了霸淩者一頓。雖說隻是為了泄憤,但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以後不許欺負人了。”


    我不打算再揍他們了,我不希望自己變成跟他們一樣的人。


    第一次揍他們,是因為他們欺負於雪璃,我想保護於雪璃而立威;而今天揍他們,隻是單純泄怒、遷怒。


    雖說不合情理,但我也做好準備承擔後果。最後,我得到警察局的口頭教育、學校的通報批評。


    但,我一點也不後悔。


    我沒辦法不背負害了於雪璃的罪孽,沒辦法將世界改造成她想要的樣子。隻能從我身邊的小事做起,希望少幾個有於雪璃這樣的經曆。


    這樣一想,胸口舒暢了許多。


    看到書也不排斥了,雖說也沒有最初的喜愛。


    “那個女孩……”我皺著眉毛:“抱著的是啥書?”


    一想到那個女孩逆著光,甜美一笑挽著發絲的模樣,我的心髒就撲通撲通跳,臉頰微燙。


    更加好奇第一次見麵,她說的書是何書。


    那天椅子發生的事,在記憶的渲染下變得美麗起來,加了心上人的濾鏡,竟如夢魘一般令人沉迷。


    “我……喜歡她。”想了解她的一切。


    一次意外,我得知那個女孩的名字。


    楓若靜。


    如楓葉一般灑脫,卻安靜而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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