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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地之間,每一處地方都鐫刻著不同的光陰刻畫,更是有些特異的一些映照。


    殘留在地麵的光影不知是天地的造化還是人力的雕琢,可總有那麽許多的地方讓人見了,就會自然而然地生出一種極端的情緒來。


    有的地方該是給人極度的歡喜與閑適,而有的地方卻讓人聽了就隻剩畏懼。


    位於洪荒東南域的萬魔窟無疑就是這樣的一個地方。


    這地方並非是像十方沙國一般,是絕對意義上的死地,隻要進入其中就幾乎全無幸存的道理;也不像通俗意義上的那種兇險之地,人心更是難以預料的恐怖。


    萬魔窟更像一種複合的地方,它既有那種絕死之地,也有一些邪門歪道隱藏的黑暗之處。


    所謂的萬魔窟中的萬魔,指的就是兩個方麵,一個是洞窟深處陰森的魔影和某種捉摸不透的力量,另外一個就是無數逃亡此地的亡命之徒。


    裏麵陰森的魔影若是不去惹它,並沒有什麽威脅,反而是那些隱藏在魔窟內的蛇蠍之人,更是磨牙吮血,殺人如麻。


    這種地方,自然是為名門正道所不容。可是每當他們追殺奸惡之徒到了這處地方後,那些洞中的魔影都會變得相當地躁動,甚至向著洞窟外飛來。


    本來一些不信邪的人覺得這些魔影不過是故弄玄虛,甚至以為不過是些幻術之類的小把戲,知道有位聖境的大能被無數的魔影咬食,化作枯骨後……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他們自然也請過一些大能來推算過這洞窟的情況,可大多時候都是卦象破碎,占卜不出分毫的東西。可即使殘留的卦象,也告訴著他們,一旦強行攻入洞窟,那整片洪荒都可能陷入血與亂。


    名門正道沒了辦法,於是乎,這地方也就漸漸成為了很多奸惡之人的庇護所。


    他們甚至建造了自己的城池,取名叫了萬惡城,成了了整個洪荒天地都不能夠忽視的力量。


    幸而那些魔影沒有過度袒護的心思,但凡有人離開了萬惡城,那死了也就是死了算了。


    直到有一天,一個被尊為聖王的家夥闖進萬惡城,連擒三十六位城主級別的惡人,在魔窟之外割了他們的腦袋,甚至還與魔影對了一掌……


    “嗬。”


    他隻是這麽輕嗬一聲,所有人就肝膽俱裂。


    那一天,所有惡人都化作鳥獸散,隻顧逃命,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了這一天,萬惡之城也就名存實亡。


    可當那位聖王為諸天戰死域外之後,那些人又重新聚攏向那座舊城,萬惡之城死灰複燃。


    前些時日,城中的惡人迎來一個新人。


    他生得十分英俊,身材也很是修長,穿著平整的衣袍,戴著儒冠,唯一有些怪異的就是他的眉宇間縈繞著一種煞氣,身上更是有著明顯的入魔征兆。


    剛進來的時候,他便受了很重的傷勢,氣息都有些虛浮,無數雙貪婪的眼睛都注視著他。


    可當他轉身把真正敢出手的人的腦袋擰下來後,一時之間就把他們鎮住了。


    “若是找死,上來便是。”


    這一句話,實在壓製了一部分心思頗多的人。


    他拖著重傷的身體離開的時候,也沒有什麽敢跟上去。


    這在萬惡之城本來是很正常的事情,殺人越貨,被人反殺常見的很,也沒有太多人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一張畫像傳了過來。


    “那人是魏寒的七弟子妙玄!”


    “什麽?妙玄?他不是在儒家嗎?怎麽入魔了?”


    “問這麽多幹什麽,既然是魏寒的徒弟,也是時候師債徒償了。”


    這個消息讓很多人有了心思,特別是曾經那場屠戮中殘存下來的人。


    他們自然不敢在魏寒在世的時候鬧事,甚至不敢直接辱罵那位為諸天而死的聖王,但若是能報複他的弟子,也算能發泄自己曾經受到的恥辱。


    當然,也有些人想要救下他,畢竟魏寒的其他弟子們大多都成了洪荒諸天的大能。如果能救下他們的師弟,或許可以獲得一些豐厚的迴報。


    不管是因為什麽原因,萬惡之城內有大半的人離開城池,四處去尋找那位入魔的讀書人。


    畢竟這萬魔窟的人多,他們確實多次與妙玄相遇。


    可無論是想殺他的還是有其它圖謀的,都想要擒下他。他自然是不願的,拚命反抗。


    如此遭遇數次,被妙玄多次突破,反殺多人。可他身上的傷勢也越來越重。


    待眾人把他逼到一處幽寒深邃的湖泊時,他已經幾乎喪失了再戰之力。


    流下的鮮血被他用力擦去,孤獨地盤坐在那處湖泊旁邊,注視著無數雙如虎狼的眼睛。


    “師父,弟子無能了。有愧您的教誨。”


    他用力支撐著自己的身體,迴憶著自己那位名震諸天的師父。


    那一天,他聽聞了魏寒戰死域外的消息,當即就氣血逆轉,吐了一大口血。


    心神更是震蕩不已,若不是衍聖公出手用浩然正氣幫他,那時候便已經走火入魔,甚至氣火攻心而亡。


    可縱使衍聖公救迴了他,卻不能夠彌補他內心當中的創傷。


    他後來迴逍遙洞天,想找大師兄玄敕他們了解一下真實的情況,卻發現整個逍遙洞天早已經變了模樣。


    玄敕心安理得地坐上了魏寒的位置,臉色說不出的順暢,破陣和行湘子則站在他的身邊,卻又不知道盤算著什麽。


    二師姐大鬧了一場,傷心離去。


    四師兄仍然不知所蹤,六師兄也是沒有一點消息。


    至於小師妹,玄敕說她閉關了,卻是讓他去見一見都不允許,透露著古怪。


    玄敕雖然盡全力和他說著話,安撫著他的情緒,但他已經知道,這位大師兄已經不再是那位大師兄,而是現在的逍遙洞天共主。


    他失望地離開了。


    可他並不甘心,他不願自己師父死得這般不明不白,更是不相信他會走得這般不明不白。


    於是,他開始暗中探訪當年那一戰的內幕。


    有心人果真不被天負,他真的查出了一些信息,可隨之而來的也是無窮無盡地追殺。


    他也是在一次反抗的過程中,功法出了差錯,導致了因傷入魔,心智不穩。


    最後被人逼入了這萬魔窟,成了現在的這個樣子。


    “師父,弟子來陪您了。”


    可正當眾人打算群起而上,不管生死都先將他擒下的時候,那處湖泊內突然爆發出一陣劇烈的強光,瞬間閃住了眾人的眼睛,甚至蒙住了神識。


    “走!”


    一道很溫柔的聲音在妙玄耳邊,扶住了他的身體,瞬間從原地消失。


    “追!”


    待其他人反應過來,妙玄已經沒了蹤影。


    當然,他們已經在妙玄身上設下了標記,隻要不進入某些險地,就不會丟失他們的蹤跡。


    可那種險地,就以妙玄的狀態,踏入必死。


    至於逃走的妙玄,此刻卻在看著身邊的這位女子。


    她長的不是那種很漂亮的人,卻能夠自然而然地感受到一種溫和、包容萬物的氣質出來。


    她的穿著也很是素靜,並沒有什麽綾羅綢緞,更沒有雕花縷刻,就是一件普通的白色衣袍,很是閑適地包裹住全身,用一根緞子束住了腰身。


    似乎,她本來並沒有留過長發,可為了某個喜歡長發的人,留了起來。就像現在,她為了救他的弟子來到這個地方一樣。


    每一步踏在虛空中,都會有淡色的蓮花支撐住她的雙腳,一步便是百步,縮地成寸。


    妙玄也被她放在了一座金色的蓮台上,隨著她一同向遠處遁去。


    “怎麽樣?還能撐得住嗎?”


    妙玄勉強支撐起身體,雙手作揖,向她道著謝。


    “多謝姑娘出手相救,敢問?”


    “小雷音,鏡心。”


    “師娘?”


    這一句話讓她腳步都有了一些慌張,平時古井無波的心境都有些躁動。


    她不由得想起了那一日的相遇。


    那一日,是小雷音的盂蘭盆會,諸天之內無數的名士都被邀請來小雷音觀禮辯理。


    在山門前的蓮池旁,他們第一次相見。


    “菩薩生的很是秀麗呢。”


    “菩薩本無相。”


    “可你有啊。”


    就是這般無趣的對話。


    他突然折過了一隻蓮花來,揉去了一些冗餘的東西,又加了些點綴,遞給了她。


    “菩薩,贈予你,也算是我們相聚的緣分。”


    她接了過來,並沒有拒絕。


    雖然她並不理解他折了主人家的花,送給主人是怎麽一迴事,但她還是沒有拒絕他的好意。


    那花確實被他撥弄撥弄後,還挺好看的。


    “菩薩,等會聽明空和尚講經多麽無趣啊,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找些樂子?”


    不知道他怎麽突然來了興致,問了這麽一句。


    “主持講法,妙理頗多,怎會無趣?”


    “無趣。”


    可他這麽說,卻是很自然地靠近了她身邊,在她的恍惚間牽過了她的手。


    等她迴過神來的時候,他們已經到了小雷音那棵巨大的菩提樹的樹幹上,伴著翠綠的葉片、柔和的花朵香味,看著樹下正在準備的盂蘭盆會。


    “坐呀。你不會沒來過這地方吧?我來過好多次了呢。”


    在她的注視中,他展示了他來了許多次的證據。


    他隻敲了敲樹幹,發出了幾聲清脆的聲音,就有一隻很有靈性的鬆鼠從更高的樹幹上爬了下來,遞給了魏莊一個籃子,裏麵裝了些瓜果點心之類的素食。


    他也遞過了一袋頗是新鮮的鬆果。


    “合作愉快。”


    對方隻是吱吱了幾聲,但看得出來很高興,拿著那袋鬆果就跑走了。


    “你,經常來這?”


    她有些疑惑,沒想到眼前這個很是好看的男子竟然如此得心應手。


    “是呀,明空和尚同意了的,不用覺得怎麽。來,過來一起吃。”


    他招唿著她坐過來,一起和他吃些東西。


    可她終究是第一次,有些不知所措,直到被魏莊拉著坐了下來,然後看著手中的果子有些發呆。


    “我和你說呀,這地方的風景最好。沒必要聽那和尚叨叨什麽,我們之前對罵……不對,對駁三天三夜,不也隻是吵得麵紅耳赤,誰都沒有說服誰?”


    噗嗤一聲,她突然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她並不知道眼前的這人是誰,但她下意識地想著自己那位很是威嚴的師父和眼前這個男子大眼瞪小眼的樣子,就好笑。


    “笑起來更好看呢。”


    她實在是接不住他的話,最後隻能像那隻鬆鼠一樣快速地跑走了,隻留下他一個人坐在那裏吃東西。


    那時她的心實在是有些亂了,再也待不下去了。


    可是她又實在沒想到,當盂蘭盆會正式開始的時候。


    他本來明明坐在更前麵的,看到了她,竟是一腳踹開了自己旁邊的沙彌,讓沙彌去坐自己的位置。


    可那位置卻是在明空和尚不遠處,小沙彌又怎麽敢?


    也是那一刻,她從其他人的議論中聽到了他的身份——諸天共尊的聖王。


    他怎麽會對自己感興趣?自己也長得並不算很好看啊。


    “你是叫鏡心,是嗎?我剛才問過明空和尚了。”


    她微微頷首,也不敢說什麽別的。


    魏寒卻是吊兒郎當地坐在她身邊,說著:


    “這盂蘭盆會好生無趣,這小雷音也沒幾個有趣的人,鏡心菩薩,你算一個呢。”


    她的心更是有些被擾亂。


    “要不和我一起出去轉轉?”


    他正式發出了邀請。


    可她陷入了心境的矛盾當中。


    隨著他扯了扯她的衣裳,她圓滿的心境突然破開了一個缺口。


    “情繞明鏡台,欲解菩提樹。心中多一事,再入紅塵劫。”


    她跌落了蓮花座,落入了凡間。


    魏寒很合適地在眾目睽睽之下接住了她。


    然後,明空和尚罕見地發了脾氣,將魏寒用掃帚趕了出去,卻是沒有辦法挽迴自己徒兒的心境。


    想到此處,她淺淺地笑了幾聲。


    “你怎麽和他一樣,這般不講道理。”


    她這話自然沒有詰難,但卻讓妙玄陷入了沉寂。


    師父的女人啊,怎麽應對。


    “是晚輩孟浪了。”


    “無事。”


    她身上的笑意仍是不減,帶著妙玄不斷在虛空間跳躍,並用金色的蓮花座治療著他的傷勢。


    可當他們走到一處險地的邊緣的時候,突然從虛空中探出了一隻黑手,攜帶著聖境之威,向他們打來。


    “拈花菩提印。”


    鏡心雙手結出法印,向那隻黑手打去。


    可是這一印雖然是打散了那隻手,卻還是被他改變了跳躍的方向,一下落入了那處險地當中。


    “落入此地就可?”


    “裏麵有大恐怖,不朽之下絕無存活的道理。”


    虛空中,兩雙眼睛看著險地,說下了這一番話。


    而此刻,在萬魔窟的洞窟口,一隻冰鳳凰馱負著眾人來到了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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