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焦國標忽然癱倒下去,“啪嘰”一下跪坐在地板上,整個演播廳全體陷入到一種帶著茫然的震撼中。


    “啊?!!!”


    不是,你真跪啊?


    大夥兒正懵著的時候,有個眼尖的學生忽然發現:“臥槽!教授翻白眼了!”


    話音未落,騷亂已起。


    王檬急忙起身,楊欣放下話筒舉手,陳丹輕剛往旁邊躲開……


    混亂剛剛蔓延開,焦國標的身體便往前一栽,腦瓜子往下一磕,“砰”的一聲砸在舞台上——攝像機清晰地記錄下這一幕,堂堂北大教授撅著屁股拜服在方星河麵前,好像真的給他磕頭一樣。


    中國節目史上前所未有的錄製事故,活生生發生在《對話》現場。


    三堂會審方狂夫,硬是給演成了國標俯首拜星河。


    “臥槽!真暈了?!!!”


    這不可能是演的,那聲悶響,聽著都疼。


    驚唿聲驚醒了眾人,副台長嗖的一下從舞台側麵衝了上去。


    “快快快,趕緊通知醫務室!”


    舞台上亂成一團,觀眾席也亂成一團。


    而方星河一動未動,隻是垂下眼瞼,漫不經心的整理袖口。


    很難確切描述這幅畫麵的震撼,下跪的罪人,端坐的審判長,頂燈的光從上而下打在焦國標軟塌塌的一團爛肉上,側燈在方星河臉頰上揮灑光影……


    黃靜和確信,她將會永遠記得這一幕。


    ……


    幾個北大學生下意識衝上舞台,剛要去攙扶焦國標,卻被副台長厲聲喝止:“別動他,等醫生來!”


    楊欣攔在他們麵前:“迴去迴去!別添亂!”


    高材生們意識到了行為的莽撞,頓時有些手足無措,不用麵麵相覷。


    結果,視線掠過側麵沙發,罪魁禍首方星河卻仍然穩穩當當的坐在那兒,冷漠的打量著這一切。


    冷漠的具體解釋是——在他臉上,既看不到內疚,也沒有憂心,好似局外人一樣,根本不在乎。


    獨屬於青年的熱血頓時湧上胸膛,在那位學生會副主席的帶領下,幾個人大步衝到方星河身前。


    “方星河,瞧你幹的好事!”


    “教授是被你氣暈的,你居然理都不理,冷血!”


    “你攤上大事了,你要倒大黴了,知道嗎?”


    “對,你要負責!”


    聲色俱厲的指責,隻讓水軍頭子撩了撩眼皮。


    “哦?你們想讓我怎麽負責?”


    懶洋洋的聲音,以及極度輕蔑的態度,叫他們愈發驚怒。


    但是問題本身卻又相當難以迴應。


    是啊,怎麽負責?


    幾個人忽然尬在那裏,不知所措。


    但是總有人臉皮厚,比如到位副主席,義正詞嚴的道:“你必須向焦教授和我們北大公開道歉!否則我們跟你沒完!”


    “哈!”


    方星河嗤笑出聲,正要問問他們誰能代表北大,忽然感覺好沒意思——口頭上已經罵爽了,屬於大方的那部分對於公知的輕蔑得到了充分滿足,可是屬於小方的野性衝動還差點意思。


    於是他沒有再和這種難以溝通的學生仔浪費口舌,長身而起,轉頭問副台長的意見。


    “反正節目都已經做成這樣了,再幹一架也不算什麽了吧?把你那些機器關一關,我現在……”


    都沒等他把話說完,副台長就像是一個皮球一樣,biu的彈了過來。


    彈到兩撥人中間,聲色俱厲的嗬斥著那幾位北大學生。


    “你們想幹什麽?啊?!不想念了,想被學校開除,是嗎?啊?!”


    四五個大小夥子,瞬間全都蔫吧了。


    副台長一點沒客氣,指著他們鼻子罵:“下去!馬上給我下去,迴到你們的位置上坐好!再有任何不經允許的行為,我馬上投訴給你們校方!”


    北大確實牛嗶,但是這年月的衛視台跟你們又沒有統屬關係,那就是在誰地盤上誰大聲唄。


    那位學生會小官僚硬著頭皮解釋了一句:“我們沒有別的意思,我們隻是關心焦教授……”


    “嘶嘶……哎呦哎呦……”


    也真是巧,他們剛慫,焦國標就哼哼著醒轉過來了。


    一群人馬上又唿啦啦的圍過去,情真意切的喊:“教授,您怎麽了,教授?”


    方星河撇撇嘴,雙手叉腰跟副台長吐槽:“您瞎管什麽閑事啊?就這幾個小雞崽子,最多一人一拳的事兒,真掃興。”


    副台長頭都大了不止兩圈,苦口婆心的安撫著躍躍欲試的炸彈人:“小方,方少,方祖宗哎!


    你可讓我省點心吧!


    這場架要是讓你幹起來,不管誰輸誰贏,明天我都得看庫房去!


    萬一你被人家圍毆打輸了,庫房我都沒得守!


    咱倆可是一塊吃過盒飯的交情,你給我留條活路!


    我家倆丫頭,大的26,小的21,都是盤靚條順的大高個,待會兒都給你拉來,你看上哪個了直接帶走,迴頭也不用叫我嶽父,叫聲叔就行,所以放叔一馬,讓叔再幹兩年,好不好?”


    哪怕是以方總的抽象,都被他驚了個大呆。


    這叔真野啊……


    大眼瞪小眼了三秒鍾,方星河齜牙咧嘴:“你可真是個好爹……”


    副台長嘿嘿一笑,表情驟然變得那叫一個猥瑣:“反正也是高不成低不就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倆都給你我也白賺,真不考慮一下?”


    “別做夢了,想什麽美事呢!”


    方星河猛翻白眼,心裏的火氣倒是被他攪和散了。


    隨後瞥了一眼對麵,懶洋洋問:“節目咋整?錄不錄了?”


    提到這個,副台長更精神了。


    “錄啊!憑什麽不錄?我看那老小子也沒什麽鳥事,這不好好的嗎?咱們歇一會兒,讓他緩緩,怎麽的都得給我把後半段錄完了才行!”


    “一猜就是這樣。”


    方星河撇撇嘴,一點沒感到意外。


    就以這老叔的黑心厚臉皮,不把焦國標的蛤蟆油都攥出來才奇怪。


    到現在他都沒去關心對方一下,擺明了是要當成耗材來用了。


    “嘿嘿!祖上多少有點土匪血統……”


    副台長一臉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驕傲小表情,順便又給方星河支了個陰招。


    “待會你輕點刺激他,撩撥差不多就收收,別真在咱們台裏出點什麽大事兒,但也別讓他好過,這傻嗶至少值5%的收視率!”


    “溜!”


    方星河還能說什麽?豎起大拇指就得了。


    他倆在這聊得悠閑,王老師支棱著耳朵聽了幾句,搖搖頭,歎口氣,轉身走向待機室。


    俺老王一生正派,聽不得你們這些醃臢勾當。


    走了沒兩步,他忽然迴頭,招手:“你倆別在那兒瞎咧咧了,到我屋裏聊。”


    不參與歸不參與,我看看熱鬧總沒問題吧?


    方星河和他野叔對視了一眼,聳聳肩,跟了上去。


    ……


    錄製中斷了整整40分鍾。


    方星河也不知道台裏是怎麽跟焦國標溝通的,但是在他狂炫了兩根香蕉一個蘋果之後,這貨用力抿著嘴,顫巍巍重新迴到舞台上。


    額頭紅腫了一大片,化妝師迫不得已,給他擦上了滿臉粉,最終也隻是蓋住了顏色,沒能蓋住起伏。


    慘的咧……


    王檬、陳丹輕、方星河複位,楊欣對著攝像老師打個手勢,再次開場。


    台下的觀眾們眼神複雜的看著眾人,看向方星河的眼神尤其怪異,氣氛一言難盡。


    “各位觀眾朋友們,咱們的錄製因為一些意外而暫停了一段時間,但是這種意外本就是開放式辯論難以避免的情況,經過我們的細致檢查,焦教授並無大礙,他本人強烈要求迴來完成錄製,讓我們為他的敬業精神鼓掌!”


    “噗嗤!”


    “哈哈!”


    在一片忍俊不禁的笑聲中,大半觀眾嘻嘻哈哈拍手。


    敬業,他可太敬業了!


    等到掌聲稍息,楊欣又問:“朋友們,方星河的迴答好不好?”


    然後,一半觀眾沉寂,另外一半則以更加熱烈的掌聲填滿大廳。


    “好!”馮遠征一邊鼓掌一邊咬牙,“真好!”


    身旁的劉恆瘋狂在本子上寫著什麽,根本顧不上迴話。


    王亞麗用力揮著拳頭,不管不顧的叫好:“方星河,罵得漂亮!你真棒!”


    好多人對她怒目而視:你還有沒有一點憐憫之心了?


    也有很多人覺得罵的痛快。


    事實上,媒體界的問題並不是沒有人意識到,隻是根本幹不過那幫人。


    寫沒人家會寫,辯沒人家會辯,罵也沒人家會罵,有智慧的人沒有渠道,有渠道的要注意影響,有智慧有渠道也有勇氣的,比不上人家不要臉……


    現在忽然冒出來一個六邊形戰士,像個噴火加特林似的,突突突突,子彈又重又準,在旁邊聽著都爽透了。


    當然,肯定也有不爽的——


    同來的知識界專家和那批北大新聞學院學生會成員。


    個個都攥著拳頭,狠狠咬著牙,對方星河哪怕沒到恨之入骨的程度,也快要恨到蛋裏了。


    屁股決定腦袋嘛,正常。


    眼看著自家教授被打得潰不成軍,悲苦又淒涼的縮在那裏,完全失去了戰鬥力,北大學子們高高把手舉了起來。


    楊欣作為控場主持人,原本想不予理會來的,結果方星河戰得不過癮,衝著他們歪了歪頭。


    “楊姐,把話筒給他們,我看看北大的高材生能有什麽新鮮東西。”


    楊欣頓時與遠在縣城的劉大山產生了共鳴——祖宗噯,你可千萬悠著點!


    真的,真不能再罵倒另一個了!


    但她沒辦法,隻好提心吊膽的過去,親手為學生們舉著話筒。


    “方同學你好,我是北大新聞……”


    “自我介紹抓緊略過。”


    方星河毫不客氣的擺手,嗤笑道:“在你拿出真正有質量的觀點之前,我對你是誰不感興趣,你也不配在我的擂台上報出名字。”


    很顯然,雖然你方哥剛幹碎一個,但是手癢沒得到緩解,殺氣愈發狂躁了。


    那哥們的臉又紅又紫,怒了一下……然後,帶著激憤提出問題。


    “好!我的問題如下:


    所有得不到明確迴應的討好行為,都是你所抨擊的取悅,這是你的定義。


    那麽,如果孩子的父母以敷衍的態度給出明確迴應,是不是就不在你的抨擊範圍內了?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敷衍的迴應也比沒有迴應強,欺騙的迴應同樣比沒有迴應強?


    要知道,這種情況才是常態!


    而且不止是敷衍,父母甚至經常用謊言來敷衍我們的追問,你覺得這種情況值得鼓勵嗎?


    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青少年該不該對抗父母的敷衍?


    對抗真的能夠解決問題嗎?


    然後緊接著延伸出來的問題是,要如何判斷父母的迴應是否存在敷衍?靠猜的嗎?猜錯了怎麽辦?


    父母師長與青少年之間的隔閡,有相當一大部分都是由於互相難以理解而造成的,經驗和閱曆本身存在的鴻溝原本就會導致對同一事物的看法很難共通,你再將取悅行為一刀切,徹底否定,徹底拒絕溝通,是不是太粗暴了?


    你在發表這種暴論之前,有沒有考慮過,青少年並不健全的心智極其容易在這方麵走向極端?


    我的問題暫時問完了,請你慎重解答。”


    當對方坐下後,大約有一半的觀眾開始嘩嘩鼓掌。


    方星河也提起一些興致,因為確實有點意思了。


    切入點精準,邏輯也很順,推導公式乍一聽嚴絲合縫,很容易把人打出一個措手不及,進而接受。


    當然,對於水軍頭子而言,還是不夠兇。


    方星河舉起話筒,輕輕笑了一下。


    “首先,我要糾正你一點根本邏輯錯誤——我並沒有將取悅行為一刀切,這裏麵有太多的無奈和被動,所以我給出了三個解,樂觀就是用來應對那些難以判斷的模糊地帶的。


    能明白嗎?


    沒心沒肺的樂觀,本質上就是放棄考慮那些注定沒有結果的複雜現實問題,別鑽牛角尖,別走極端,寄希望於時間,讓時間去消化所有不愉快。


    而憤怒才是真正的極端,是你所謂的暴論。


    那我們迴到整篇文章,我明明給出了三條路——


    第一個是樂觀,別鑽牛角尖,沒心沒肺的傻樂就得了。


    第二個是憤怒,是反抗,是幹碎所有不好的東西。


    第三個是隱藏在‘拜我如拜神’裏麵的逃避,我調侃你們可以拜我,但那隻是一個玩笑。


    本質上,是去找一個偶像做精神支柱,把現實裏的各種不愉快通通都躲掉,等到以後成年了,有能力自我消化那些負麵的東西,再慢慢消化就是了。


    如果整篇文章隻有憤怒,你可以批評我粗暴,一刀切,沒有考慮到青少年的心智。


    但是你刻意隱去了另外兩條路,隻關注極端,是新聞學教你這樣斷章取義的嗎?”


    “哈哈哈哈!”


    又挨了一刀的新聞學,引發了中立觀眾們的又一陣哄笑。


    學新聞的可真倒黴,得罪誰不好,得罪了方星河,沒事就被拉出來抽一鞭子,擱旁邊看著都疼。


    他們有一種預感——就從今天開始,北大新聞學院要出大名了。


    那位學子臉上一陣紅一陣青,憤而張口,但是楊欣卻隻當看不到,不肯再把話筒舉過去。


    不過不要緊,方星河原本也沒有聊完這個問題。


    他喝了口礦泉水,重新開口。


    “理清了核心邏輯,咱們重新迴到你最開始的問題。


    如果非要在完全漠視、敷衍和謊言中分出高下,那麽,你的結論是對的,敷衍比謊言強、謊言比漠視強,有迴應就比沒有迴應強。


    因為完全漠視本質上是一種將親情徹底割裂的行為,做父母的不理會孩子的撒嬌,做老師的不理會學生的提問,當做沒看到,傷害毫無疑問,最持久最劇烈。


    哪怕是一句‘滾滾滾,正忙著呢,別煩我’,它都比視而不見的漠視強。


    為了防止你們斷章取義,我得再次強調——這種行為仍然極其惡劣,隻比漠視強一點點。


    謊言要更強一點點,因為謊言也有善意惡意之分,有些善意的謊言很容易消化的,正常青少年沒那麽脆弱。


    而敷衍的迴應,大致對應著父母確實很忙、很累、時間有限、孩子精力太旺盛等等情況。


    所以敷衍式的迴應是常態,我個人很討厭這種,但是能夠理解其中大部分情況,如果你真的仔細讀了《青春》一文,你就會發現,其實我是接受的。


    多餘,記得吧?


    他的繼父對他就是典型的‘敷衍式迴應’,用不耐煩的態度,迴應他的一些合理或者不合理的訴求。


    而掏襠呢?


    他的母親是一種拒絕式迴應,‘我看你像個褲衩’,非常直接且粗暴的壓製,我也接受了。


    因為他家裏的條件確實不怎麽好,而掏襠本人性格又大大咧咧的,在這種習以為常的粗暴式家庭關係中,其實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


    我不鼓勵父母用敷衍或者謊言來迴應孩子,但是我能接受,因為現實從來都不是非黑即白的,這中間確實有著非常多的模糊地帶。


    最後,父母師長和青少年之間能夠完全互相理解嗎?


    不可能的,你也意識到了。


    所以我並沒有寫‘你們要全盤反抗一切’,我隻是告訴大家,要停止取悅不值得取悅的人。


    如果家庭環境是正常的,父母是值得取悅的,那就繼續撒嬌耍賴溝通唄。


    這中間有一個非常簡單粗暴的判斷,即:每一次發生爭論,必然用簡單粗暴的句式壓製青少年的父母長輩。


    對於這樣的父母長輩,真的不要再去取悅他們了。


    比如掏襠的母親,多餘的繼父,完全沒有必要去主動討好他們,就正常相處,罵就聽著,打就受著,碰到能聊的話題就聊兩句,話不投機就去幹自己的事,那麽多不和睦的家庭,不都是這麽過的嗎?


    所以你們這幫北大的高材生啊,就是不如焦教授聰明。


    他都這麽幹了多久了?


    有需要的時候就去哄一下爺爺奶奶,叫外人看到他有多孝順,其實老人家說什麽怎麽說,他一句都不帶聽的……”


    哈哈哈哈!


    底下的觀眾們實在忍不住,又給逗笑了。


    方星河這人可真記仇,這種明明沒人家什麽事卻非要拉出來打一槍的行為,既新鮮又搞笑,叫人忍俊不禁。


    而焦教授……他忍得住。


    雖然又被氣的直哆嗦,但是他還沒想好怎麽反擊,所以就微微蜷縮著,當陽痿的龜。


    ——當龜也比再被正麵狂日強,不是嗎?


    方星河跟著大家勾了勾嘴角,算是笑過了,然後話風一轉,做出總結。


    “如果把這個話題再擴大一點,上溯到民族傳統的層麵,我們中華傳統德行中隻有孝道,而缺失了教子這一部分的係統提煉,其實這是很不健康的。


    在古代封建王朝時期能夠維持,到現代馬上就出問題了。


    因為華夏傳統父母不懂得和子女溝通,不會和他們做朋友,不擅長將親情融化在尊重裏,那到了父母老去的時候,感情沒有建立得很好,可不就隻能指望著兒女遵守孝道了嗎?


    在古代,整個社會環境都特別重視孝道,所以問題不大。


    到了現代,金錢至上,笑貧不笑娼,道德約束薄弱,馬上就有一大堆子女不孝的新聞傳出來了。


    這就是家庭教育搞得很爛,給子女塑造了一個很差勁的人格,前30年父母種的因,變成後30年子女結的果。


    當然,為了避免你們斷章取義胡亂造謠,我還是得強調——不隻是咱們國家有這個問題,歐美那邊更嚴重,父子分居之後再不相見的,比比皆是。


    所以華夏傳統孝道反而是一種特別智慧的文化內核,它真的非常有效地保證了統治的穩定,保證了傳承的延續,保證了文明的結構。


    時至今日,孝順也沒有喪失文化生命力,隻是好多不怎麽樣的媒體人把戲唱歪了。


    眾所周知,我也是一個非常孝順的人,我父親拋妻棄子,害我至此,就算這樣我都沒有打算弄死他,所以不要在道德上批判我,我不接受……”


    這話還沒說完,就被爆破般的哄笑聲徹底打斷。


    能來到這兒參加節目的,誰還沒看過他的那幾篇采訪啊?


    是,你確實沒打算弄死他,你隻準備打斷他的腿……


    大家笑啊笑啊,忽然就開始自發性的鼓掌,掌聲越來越熱烈,持續了整整半分鍾,期間還夾雜著小姑娘大姐姐們的激情叫好聲。


    和訪談不一樣,這種現場的辯論,太考驗思維和口才了。


    如果迴答得支支吾吾牛頭不對馬嘴,那麽臉蛋長得再帥也會猛猛減分,給人帶來一種繡花枕頭的失望感。


    可若是像方星河這樣……


    要儀態有儀態,要氣場有氣場,揮灑自如,信馬由韁,肆意卻不失邏輯,縱橫仍能保持嚴謹……


    那就太他媽帥了啊!


    真的,黃靜和隻用了幾下子就把嗓子喊啞了,她明明沒有喊得多大聲,可嗓子就是極速啞掉了,特別奇怪。


    不過她根本沒有時間在乎這點小事,跟閨蜜混在一堆女孩子的聲音裏,悄悄唿喊:“方星河,我愛你!”


    方星河沒聽到。


    其實也不是沒聽到,而是沒把這種台下起哄當迴事。


    但是台下的觀眾聽得清清楚楚,林靖宇臉都綠了,謔的起身,高高舉起右手,迫不及待的想要提問。


    北大丟了那麽大的臉都沒急,他倒是急了。


    楊欣一看,是從附中裏選拔出來的高中生,於是就把話筒舉了過去。


    “好,讓我們看看這位同學有什麽問題。”


    “方星河!”


    小年輕控製不住脾氣,一開口就帶著巨大的火氣,而且他也沒有再做自我介紹,直接大招懟臉——他自以為的大招。


    “你承認《青春》隻有一點點提示價值,同時也承認很多人並不需要你的提醒,你隻是因為功利心才寫出這樣一篇文章。


    但事實是,這樣的一篇文章已經被數以百萬計的中學生看到,對他們造成了非常激烈的影響!


    這是一篇什麽樣的文章?


    通篇白話,隻有情緒發泄,審美性和藝術性差到極致!


    雖然具備一定的思想性和社會性,但是思想偏激,並且將橫亙在父母和子女之間的鴻溝憑空拓寬了不知道多少倍!


    從馬克思主義文論的核心概念出發,《青春》明明是寫給中學生這個特定群體看的,卻反映出一種極度偏激的生存狀態!


    真的有那麽多青少年生活在父母師長的暴虐中嗎?


    比例到底多高?


    其中有多少隻是個別孩子的小題大作和無病呻吟?


    青少年內心敏感,有什麽必要把這樣一篇放大化的文章寫給他們看?


    你的精神訴求,完全體現在‘所有人都必須順我心意’上,體現在‘你高高在上’而‘所有同齡人都是傻子’上!


    你說我們不配在背後嘀咕你,現在我站到你麵前了,我要堂而皇之的講,你寫的東西就是一堆垃圾!


    你不是那個唯一清白且正確的神,你隻是一個臭水溝戰神!


    你的言辭再怎麽犀利,再怎麽能言善辯,你也不配成為青少年偶像、精神導師!


    不管有多少人捧你,我永遠不服!


    因為若幹年後,《青春》不會成為我們這一代人的記憶,當這一批中學生長大成人,他們隻會嘲笑你,一個大言不慚卻泯滅在時代浪潮裏的少年小醜!”


    哇,這是積攢了多少怒氣啊?


    所有人都被林靖宇震撼到了,不管他的話有沒有道理,這種憤怒,這種氣勢,乍一看比方星河更驚人。


    而且……整段話聽起來也確實有一定的道理。


    成年人們玩味的思考著,而青少年們則陷入一種茫然,一種應激式的憤怒,一種沒來由的欣喜中。


    楊欣緊緊攥著話筒,手心全是汗,心裏懊悔極了。


    她覺得不應該給小林這種全麵攻擊的機會,太難從某一個點上去單獨反駁了,方星河……會不會壓力很大?


    並沒有。


    方星河抬手指了一下林靖宇:“很好的憤怒。”


    隨後,輕輕鼓掌。


    觀眾們被他帶動著,一塊鼓起掌來。


    大約5秒後,方星河抬手下壓,示意停下,然後饒有興致的反問:“請問一下,是不是隻有在麵對我時,你才能夠保持如此程度的憤怒?”


    “啊?”林靖宇愣住了一下,隨後脾氣再起,“這有什麽關係?”


    “因為你提出的不是一個問題,我沒有辦法直接迴答你。我隻能先確定你的成分,然後再決定怎麽聊下去。”


    方星河攤開手,以一種特別正經,又明顯帶著欣慰的態度開口。


    “如果你一直是一個如此熱愛思考、善於思考,且對不公平現象保持著強烈憤怒的人,那麽你就是我在文中所寫,我也需要的同類。


    如果這種憤怒隻針對我本人,那也很好。


    青少年沒脾氣就等於沒出息,咱們彬彬有禮的日子在很久以後,現在就應該天不服地不怕。


    我的那些兄弟姐妹,沒有一個怕事的孬種。


    哥們,你可以報名字了,怎麽稱唿?”


    蛤?!


    全場人都愣住了,就感覺這發展賊吉爾魔幻。


    不過,仔細再看方星河……


    他大馬金刀的雄踞在沙發裏,肢體特別舒展,聲音特別磊落,氣場特別光明,非但沒有半點惱羞成怒,而且臉上煥發著前所未有的燦爛笑容。


    你罵得挺髒,但是你方哥並不生氣,方哥十分欣慰。


    隻是一瞬間,黃靜和就徹底迷進去了,眼睛裏全是小桃心。


    她喃喃自語道:“這才是真正的強者風範啊……”


    閨蜜拚命點頭:“嗯對對對!再看林靖宇,你誇了一句方星河,他就歇斯底裏暴跳如雷的,什麽氣度!”


    林靖宇杵在那裏,沒聽清兩位同學在嘀咕什麽,但他同樣有些不知所措。


    不是,你誇我幹雞毛?


    我在跟你對線啊!


    不等他迴過神來,觀眾們忽然又開始鼓掌,自發的。


    嘩嘩嘩……


    並非為他,而是因為方星河。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方星河的形象愈發豐滿且立體,不再隻有狂妄和暴躁,而是紮紮實實的散發出一種領袖光輝。


    他們忍不住想:果然不愧是能當大哥的男人,大氣,雅量,令人心折。


    一群二十郎當歲的年輕人,很容易就受到了感染,開始真心佩服方星河。


    掌聲中,你方哥不動聲色的往台下一瞥,瞳孔不由一震,嘴角情不自禁的上挑。


    剛開場時,台下最高的粉級隻有死忠,散發著藍色光輝,而現在,有5個人身上散發著紅光,硬是給洗成狂熱粉了!


    這可真是……每一點演技都不白加啊……


    ************


    又是一大章,盡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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