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之後,小捕快和長順各提了兩個食盒迴了衙門,把幾個小巧的陶碗一個一個放在了桌麵上。


    孫芸娘上前幾步,拿起一個陶碗走到公堂的正中央,“大人,這便是我當天留存在地窖的飯菜,請大人明鑒。”


    縣令一愣,剩飯菜還真有留著,這孫芸娘這心眼子也太多了些,隻是遠遠望著也看不出個所以然,隻得拖著那笨重的身體走到了證物桌前。


    隻見那桌上擺了七八小碗飯菜,每個小碗的碗身還用小楷寫下了當天的日期,不過那小楷歪七八扭…竟像個孩童的字。


    “咳咳,大人見諒,民女農家出身,識的字少,字也沒怎麽練過。”


    見縣令的表情有些扭曲,孫芸娘隻好尷尬地解釋了一句。


    縣令一臉白花花的肥肉愣是堆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嘿嘿,無妨,隻要能看清便可。”


    轉瞬又立馬拉下了臉,朝衙役們喊道:“你們,誰來幫小娘子驗一驗菜啊?”


    衙役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似都希望哪個冤大頭能主動點。


    這萬一真是變質的食物,吃了豈不跟那兩個躺地下的證人一樣,拉得青嘴白麵的。


    “東西也是我去拿的,就由我來試吧!”


    見小捕快大步走上前,衙役們這才鬆了口氣。


    縣令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側身指著那群衙役說道:“一群好吃懶做的飯桶!看看人家林棟,你們來了十年,還不如才進了一年的捕快!”


    原來他叫林棟,孫芸娘眸中一動,暗自記了下來。


    其實她剛想自己來驗菜的,又怕別人詬病有做手腳的嫌疑,可這隔了一夜的菜,加上有人誣告,誰又願意頂著跑肚的風險來試菜。


    現下這個林棟又一次幫她解了圍,心中的感激一下就湧了上來。


    在這樣的環境下還能堅持自己的良善和正義,實為難得了。


    “林捕快,這些菜並不用都去驗,那日這幾人隻用了辣子雞,你試這碗便可。”


    孫芸娘把裝了辣子雞的小碗挑了出來,順便把筷子遞了過去。


    林棟一抬頭便看到那雙清澈的眸子,帶著信任和坦蕩,嘴角一彎,朝著他感激一笑,心跳霎時漏跳了一拍。


    所以他無論如何都不相信,這樣純淨的眼睛,如何可能做出那種喪盡天良的事。


    一把接過了碗筷便夾了一塊雞肉入了口,瞬間眼底掠過一絲驚喜。


    那雞肉雖說有些涼了,可口感卻是不柴,嚼著很有韌勁,且因放了一夜,辣子雞裏的湯汁早已凝結成了像是豬皮凍一樣的東西,卻比豬皮凍鮮美嫩滑許多。


    這孫小娘子不僅人美,竟連廚藝也如此精湛……


    忽然鬼使神差地又夾了一塊肉塞進了嘴裏,這下子,縣令和衙役都朝他看了過來,有這麽好吃?


    林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尷尬解釋道:“我這是擔心吃少了,驗不準確。”


    口中的雞肉還未咽下,他又端起旁邊一碗白米飯吃了一口,果然,這菜得下飯更好吃…


    眾人再次不約而同地看向他,咋地吃上癮了,還搭配起米飯來了。


    林棟隻得飛快地嚼了幾下吞了下去,喵了一眼孫芸娘,見她正側過臉,嘴唇緊抿,像是在刻意忍耐著什麽,細一看,那眼中滿是笑意。


    他終是紅了紅臉,“我是想,那米飯他們定也是吃過,不如就一起驗一驗,嘿嘿。”


    孫芸娘深吸一口氣,總算把笑意憋了迴去,狀做同意道:“嗯,林捕快說得有理,吃下可有不適?”


    “無甚問題,也沒有任何異味。”若是有什麽問題,便是分量太少,不能敞開了吃,林棟在心裏默默加了一句。


    縣令眉頭一皺,終是啪地拍響了驚堂木,“堂下那幾人!還有何話可說!”


    那原告四人其實早就慌了,本來自個兒做的就是虧心事,現下人家還拿出物證了,可他們如何能輕易認罪,拿人錢財便要辦事啊,再說了,要是真的認了罪,他們還能討到什麽好。


    想到這裏,其中那婦人硬著頭皮站了出來,“大人可不能如此便認為是我們誣告啊,我丈夫兒子現下都還虛脫得說不出話來,可我們鄰桌的兩個書生卻是沒那麽嚴重啊!說明年紀輕的,身體強壯些,吃了變質食物損害不那麽明顯而已。”


    “那你待如何!難不成讓我給你請來一群老幼婦孺來驗菜?!”縣令越發不耐煩起來。


    “大人!無需那麽麻煩,我家已請到了京中尚食局的嬤嬤,現已趕到,可立刻驗明,讓他們死心。”


    孫芸娘轉身一看,長順的身後不知什麽時候進來了一個五十來歲的老婦人,正低著頭聽候差遣。


    這會子縣令卻不敢責備他插嘴了,連忙請上了嬤嬤。


    那嬤嬤手腳麻利地走到了放物證的桌前,垂下頭,從袖籠裏摸出了一卷筆簾一樣的東西,解開繩結鋪開在了桌麵上,裏麵放的卻不是筆,而是幾雙大大小小的筷子和銀針。


    她先挑出了一把小巧的銀筷子,隨意端起桌上的一碗菜,邊用筷子翻動,邊朝著碗內細看,甚至連一粒蔥花都不放過。


    翻完菜,再把碗放在鼻下細嗅一番,最後從布卷裏抽出了幾根銀針,一根一根地試了一圈。


    最終走到公堂中央,朝著堂上一拜,“大人,已驗明,飯菜皆無問題。”


    “你等這下無話可說了吧!”縣令終是長籲了一口氣,這群刁民,真是耽擱了他許久。


    可那婦人竟是一副狗急跳牆的樣子,朝著孫芸娘怒喝道:“好啊你,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把我家相公兒子害成這樣也能脫罪,還有沒有天理啊!!


    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的人證無人相信,那些飯菜不過是些死物,如何又不能假造啊!


    還有什麽尚食局,宮中的嬤嬤你一個小丫頭又如何能請得動?我看是從外麵請來的騙子吧!縣太爺明鑒啊!別錯判了冤案,六月飛雪啊!嗚嗚嗚。”


    見婦人越哭越激動,另外三個證人便也哼哼唧唧地配合著嚷了起來,直說冤枉。


    這幾人不去戲園子唱戲真真可惜了,無恥至極啊,孫芸娘的眉頭緊緊地擰成了一團。


    這次還未等縣令發作,她便給長順使了個眼色,轉瞬又朝著堂上道:“大人,為了讓這等無恥之徒心服口服,我們還有一個證人要宣。”


    得到縣令示意,沒過一會,長順便帶進了兩個男子。


    剛才還叫囂的婦人瞬間就吃了一驚,慌慌張張地低下了頭,那地上躺著的父子二人,竟也不哼哼了,幹脆裝死了過去。


    “堂下何人報上名來!”


    兩個男子一聽,連忙對著縣令齊齊行了一禮,年長的那位率先上前解釋道:“小人是青岩鎮的西街藥鋪的掌櫃,旁邊這位是南街藥鋪的夥計,前日,有幾人曾在我們兩家店子裏買過一些下藥,當時我記得是上午巳時左右,一對父子來了我家店,說是喉嚨上火買了些大黃。”


    另一位小夥計也點頭道:“是的大人,當日下晌,我家店裏亦是來了一位婦人說是便秘買了些番瀉葉,按照南楚律法,購買此類瀉藥都得記錄在看診的簿子裏,都是有據可查的。”


    隨即年長男子指了指長順道:“今日聽這位小哥說購買瀉藥的幾人或許跟衙門的一個案子有些關係,我等自然要配合大人審案。”


    “婦人?父子?”縣令眸中一亮,那堂下有三人不正是嗎,頓覺自己腦袋還是挺敞亮的,做個縣官也未嚐不合適嘛。


    當即便讓二人去指證。


    誰知人還未上前,那婦人早已抖得跟篩糠一般縮到了角落裏,地上躺的父子幹脆用手直接把臉捂了起來。


    欲蓋彌彰就是這個意思吧,孫芸娘冷笑。


    “大,大人,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我們不是故意的,是,是那兩個書生讓我們做的!對,就是他們!”婦人忽然蹦了起來,指著一旁呆愣的書生怒道,“我們是被逼無奈的!”


    這書生比起之前那個膽子小了很多,嘴也笨得緊,隻會結結巴巴地不停嚷著冤枉。


    一時間狗咬狗,好不熱鬧。


    隻聽那幾人多吵了幾句便說漏了嘴,來龍去脈全給交代了。


    原來那幾人做好誣陷的計劃後,那父子二人便去藥店買了些大黃,許是藥量沒把握好,服用後隻是輕微的腹瀉,想要再去買些,又擔心多次購買被人認出來。


    於是第二次相當謹慎,不僅換了家藥店,換了自家娘子去買,還換了種瀉藥,買了番瀉葉。


    誰知道這兩樣藥物先後服下,竟拉得差點去了半條命,也算是現世報了。


    算得倒是小心翼翼,最終還是不打自招。


    孫芸娘嘴角輕扯,其實昨日在那父子身上她就聞到了那股子熟悉的藥味,今日在客棧歇息時才不經意地迴想起來。


    那味藥,前世她在媽媽的醫院裏曾經聞到過。


    隻知醫生們都管那個叫番瀉葉,不少手術後一直未通氣的病人,醫生會開少量給他們泡水喝,有通便的作用,隻是一旦量控製不好,便會腹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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