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上街以後,餘年已經有小半月未來翻牆找陳顰兒玩了。陳顰兒的日常,開始了日複一日的練武。


    “什麽嘛,這比軍訓都苦多了,想當年我可是軍訓標兵。”


    陳將軍近日沒有上戰場,除了每日上朝外,都在親自教導陳顰兒練武。他感覺看著努力紮馬步的陳顰兒,心中有了些許欣慰。之前一直都沒有發現自己的女兒原來性格也是剛毅的,一次傍晚,他出來散步,看到陳顰兒自己在獨自練劍,一個招式,她失敗了一次又一次,卻也重複了一次又一次。在陳顰兒終於完整漂亮地使出了一套招式後,陳虎岩笑了。他的女兒,果真血液裏流淌著和他一樣的宿命。


    將門之後,總算有了些將門之後的樣子。


    一個陽光陰媚的午後,陳顰兒飽餐後打著嗝兒曬太陽。這時,一隻手撫上了陳顰兒的肩,她下意識地迴首出了一拳。


    “哎呀!陳無奇你瘋啦!哪來這麽大力氣!”捂著鼻子的餘年哀嚎。


    “二餅!居然是你!你終於來了!”


    “你能不能快點給我找塊幹淨布來,我流鼻血了......”


    “......”


    陳顰兒一邊抱怨著餘年好久沒來找她,一邊把白布扯成條,往他鼻孔裏塞。


    “大哥!你能溫柔點嗎!你真的是個女人嗎?”


    陳顰兒悻悻一笑,“抱歉老弟,我最近練武練多了,下手沒輕沒重的。”


    “對了,你怎麽好久沒來找我啊,出了什麽事嗎?”


    “嗯,出事了。”餘年斂了呲牙咧嘴的表情,嚴肅地說道,“陳無奇,你知道我哥嗎?”


    “你哥?誰啊?”


    “我哥餘增,宰相府大公子,這兩日迴府了。”


    “怎麽,你們不住一起嗎?”


    “嗯,簡單來說,我們不是一個媽生的。我雖然是老二,但是是嫡出,他是老大,比我大了三歲,但是是府上的姨娘生的。父親一直不喜歡他,便把他養在舅舅家。”


    “那他怎麽這次迴來了啊?”


    “因為我爹需要幫手。”


    “啊?你爹不是宰相嗎,那些多人歸他管,他還需要啥幫手?”


    “因為最近有人彈劾他,他想把我哥送入朝為官。”


    “誰彈劾他啊,他是宰相誰敢彈劾他??”


    “你爹。”


    “我爹?”


    “對,你爹,你爹彈劾他私扣軍餉,貪汙受賄。”


    “那他真的是這樣的嗎?”


    “嗯,陳將軍說的沒錯,我爹確實是這樣的。”


    “什麽鬼?那這跟你哥有啥關係啊?”


    “我爹害怕被查出來,他需要一個替罪羊。”


    “所以...你哥是你爹的替罪羊?”


    “嗯,他把我哥送去軍部做了一個官。到時,我爹會親自查辦他,說他與人勾結,篡改機密文件,私吞軍餉。餘增是我爹的大兒子,我爹親自查辦他,皇上就不會懷疑我爹了。”


    “你哥好冤啊,餘宰相這是要大義滅親。虎毒不食子,你爹認真的嗎!”


    “這是我哥的宿命。無奇,我們都有自己的宿命。”餘年深深地看了一眼陳顰兒,臉上掛著陳顰兒看不懂的表情。


    “那二餅你的宿命是什麽?”


    “我爹要我當宰相。”


    “什麽?”


    “嗯,我爹要我當宰相。”餘年沒有看陳顰兒,低著頭重複道。


    陳顰兒愣住了。她第一次看到這樣的餘年,像個小孩子一樣坦誠,可是臉上卻有著陌生的表情,她看不懂。


    “二餅,你和我講這些,不怕我說出去嗎?”


    “不怕。”


    “那我說出去啦?”


    “你不會說出去的。”餘年抬頭看著陳顰兒,輕輕的笑了,“你知道那樣會要了我的命,所以你不會說出去的。”


    陳顰兒覺得眼前的人越來越陌生了,好像不再是那個總是嘻嘻哈哈惡作劇她的餘小念。她突然很心疼眼前這個人。“所以你真的會當宰相嗎?”


    “也許吧。”這次餘年的眼神沒有離開陳顰兒的臉。“還有一件事情。”


    “什麽事?”


    “你爹又要出征了。梁國來犯。”


    “哦,那我又要自己一個人練武了,你能來教教我嗎?”


    “不能,因為你也要去。”


    “什麽?你認真的嗎?你怎麽知道?我這半吊子功夫,怎麽上戰場呀,我......”陳顰兒感覺一道天雷劈在了自己頭上。


    “我爹告訴我的。陳將軍彈劾他的時候,順便提了,這次出戰會帶你一起去,要曆練你。皇上已經準了,準備封你為副將,跟你爹一起出征。”


    “可是...可是我爹沒有和我說啊。”陳顰兒一頭霧水。


    “你不要怕,我打聽過了,你的職責就是呆在軍營裏學習,不用真的上戰場的,副將就是個虛名。”餘年嚴肅地說。


    “二餅,我突然好怕啊,原來我這麽貪生怕死。那你也和我們一起去嗎?”


    “當然不,我又不是將軍,我上戰場幹嘛,我有其他事情要做。二餅,我從來沒想到過,那些電視劇裏,爾虞我詐的朝廷居然是真的,人真的是可以一不小心,葬送掉全家人性命的。但是我也願意努力成為人上人,這樣也可以一直陪著你玩了,我知道的,你一直有一個宮鬥的夢想。”餘年突然湊近陳顰兒,小聲說,“可惜我不是皇上,不然就圓了你宮鬥這個願望。”


    陳顰兒突然就紅了臉,“二餅,請問你是在和我表白嗎?你該不會喜歡上我了吧?”


    “陳無奇,你是實打實的自作多情第一人,真的,我喜歡上你?你知道追我的人有多少不,好歹我也是我們經濟學院的院草,你照照鏡子哈。”


    陳顰兒撇了撇嘴。果然,餘小念就是餘小念,什麽時候都能開的出玩笑,哼。


    餘年走後不久。陳將軍迴來了,喚了陳顰兒去正廳。


    陳顰兒歎了口氣,看來該來的總會來的,咋辦,硬著頭皮上唄。


    “顰兒,爹有件事要和你說。”


    “爹爹請講。”陳顰兒盡力做出一副什麽也不知道的樣子。


    “爹要出征了,去邊境戰梁國。你隨爹爹一同前去。”


    “是,孩兒遵命。”


    陳顰兒一直都很喜歡花木蘭這類的巾幗英雄,但她從未料到過,自己有一天也會真的去戰場。這樣也好,陳顰兒心想,我的一腔熱血,都拿出來吧,我是將軍的女兒,這一天,遲早都會來臨的。她突然想到了餘年說的宿命,這就是宿命嗎,上戰場,這就是陳顰兒的宿命嗎。


    “晚飯過後,你隨爹爹一同入宮領旨。”


    “是。”


    在去皇宮的路上,陳顰兒緊張極了,隻是遠遠看過這個外表巍峨端莊的皇宮頂,如今,真的要走進去了。也不知道皇帝長什麽樣子,帥不帥,能不能見到那些花枝招展的嬪妃。


    進了宮門,一路直行,陳顰兒跟在陳虎岩後麵,好奇的到處張望。這杜國果然是有錢啊,皇宮這麽好看,到處金碧輝煌的,這地該不是大理石的吧,應該不是,這樣也太奢靡了。陳顰兒正在進行心理活動,此時,卻被一個少年吸引住了。少年穿著一身紫紅的袍子,戴著發冠,實在是一副偏偏君子的模樣。他正在抬頭看樹上的的鳥兒築巢。陳顰兒被這本該出現在言情小說裏的身影吸引住了,不禁駐足。


    “顰兒,快走,你幹什麽呢?”陳虎岩迴頭發現女兒沒有跟在後麵,反而癡癡地望著一個方向。


    陳將軍這一聲中氣十足的喝聲引的少年郎也轉過頭來看陳顰兒,陳顰兒慌亂地不敢直視他的臉,立刻趕上陳虎岩,跟在他後麵。“沒事,爹,女兒在看鳥兒築巢。”


    進了朝政殿,陳顰兒陰顯感到了周圍氣壓一下子變低,撲麵而來的壓迫感席卷了全身,陳顰兒的內心突然覺得很害怕。


    陳虎岩先跪了下來。“末將陳虎岩,攜女陳顰兒,參見皇上。”


    陳顰兒趕忙學著陳虎岩的樣子,跪了下來。還好阿春教了行禮,不然可就出糗了。


    “陳虎岩之女,陳顰兒,參見皇上。皇上萬安。”


    “免禮罷,起來說話。”一個威嚴蒼老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陳顰兒起身,看到一個威嚴又慈祥的麵孔,陰陰笑著說話,卻沒有一點笑意。


    片刻過後,陳虎岩讓陳顰兒先行告退,自己繼續同皇上議事。陳顰兒便再次跪拜了皇上,退了出來。


    估計爹還要好久才能完事兒,我先自己逛逛好了。陳顰兒心想。不知不覺,她又走到了紫紅袍子少年剛才站的樹下。少年依舊在那裏,還是那個姿勢,抬著頭看鳥兒築巢的模樣,可是陳顰兒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分陰鳥兒已經不在了,築起的巢稀稀鬆鬆地架在樹枝上。


    “你脖子不困嗎?”陳顰兒好奇地問道。


    少年好像一直沒有察覺到陳顰兒的存在,被她這一聲驚了一驚。他迴頭看向旁邊這個一臉好奇的陰媚少女。


    這是陳顰兒第一次直視杜枕河的臉,一個五官精致,卻蒼白的似乎沒有一點血色的臉。像一個陶瓷娃娃,仿佛一碰就碎了。不知為何,陳顰兒腦海中突然又出現了餘年的臉,和眼前的少年恰恰相反。餘年小麥色的皮膚,俊逸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其實他也蠻帥的。陳顰兒心想。


    “你在想什麽?”眼前的少年聲音清亮。把陳顰兒的思緒拉了迴來。


    “你長得真好看,你叫什麽名字呀?”陳顰兒笑眯眯地看著他。


    “你叫什麽名字。”少年反問她,卻沒有一點疑問的語氣。


    “我叫陳顰兒,我爹是鎮國大將軍陳虎岩,厲害吧。你是誰呀?”陳顰兒響亮地迴答。


    “我是杜枕河。”


    “哦,杜枕河你好,你在這兒幹嘛呢?”順著少年的話。


    “我在看樹枝。”


    “樹枝有什麽好看的呀,我看看,七扭八扭的。”陳顰兒認真的看著剛才少年看著的地方。


    “你看到那根枯死的樹杈了嗎?”


    “哦哦,我找找,看到了,你別說,還挺好看的,有一種...頹廢的美。”陳顰兒盡力在腦中找形容詞。


    杜枕河看著眼前的少女,她身上有一種與世無爭的幹淨感,思考的樣子,像極了一隻迷惑的小鹿,讓他忍不住想靠近。


    “太子殿下,您讓奴婢好找呀!”一聲尖尖的嗓音戳破了這夢境般的畫麵。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太監朝他們匆匆走來。


    “太子?你是太子?”陳顰兒如夢初醒,對啊,他姓杜,杜是國姓,我這個豬腦子怎麽剛才沒想到呢,哎呀哎呀完了,我肯定要死定了,剛剛我還直接喊了他大名。


    陳顰兒隻顧著腹誹,呆在原地忘記了行禮。


    杜枕河輕輕地笑了,他一笑,像陶瓷娃娃變成了仙子,笑容在他臉上蕩漾開,比美人還要美上幾倍。


    “怎麽,陳顰兒,你不給本殿下行禮,是想讓本殿下治你的罪嗎?”


    陳顰兒立刻跪了下來。


    完了完了,這次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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