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冰之殃被禁錮在火之殤的深處。


    而火之殤、冰之殃都是未來的自己。


    一個因情仇而怒火滔天。


    一個因暴虐無道而被禁錮於火之殤的中央最深處。


    “自己的錯,需要自己來承擔,自己的怒火,需要自己來平息?”


    “自己那一絲絲、一段段的未來,竟然都提前展示在了自己的眼前,這是為何?”


    “給我預警麽,還是會了警醒自己?”


    姬歸一腦海一片模糊,剪不斷,理還亂!


    他盤腿坐了下來,左腿右腳的骨頭相互疊加,相互摩擦著,發出“哢嚓哢嚓”的脆響。


    姬歸一感覺很累,便眯上了眼,任由周邊冷冽的冰塊和冷意包裹著自己的森森白骨。


    半夢半醒之間,一首古老而蒼茫的曲子和著混沌和莽荒的頌詞,驀然在這冰窖似的空間中奏響。


    “維吾世紀,二十又三。歸一兒郎,魁梧偉岸。重生再世,蒼莽與伴。天地諸神,令吾不散。逆天改命,魂歸故鞍。賜以萬法,千苦百探。界域越行,結遇黑暗。投身火海,相逢殤焰。孽業成冰,殃及魚雁……”


    曲子、頌詞到這,卻突然斷了,就像深夜裏的電燈突然被人斷了電,四周一片死寂。


    聽完的這頌詞內容,都是姬歸一所經曆的。


    而將要和未來之詞,卻被突然截斷,似乎不想讓自己知曉得太多。


    (二)


    其實,姬歸一感覺到,自己知道的已經太多。


    未來的自己的未來,何必要讓現在的自己知道?


    ------


    姬歸一猛地睜開了雙眼。


    他還是盤腿坐著,保持著原來的姿勢,雙腿相互疊加著。


    可眼前已是景移物異,滿眼盡是灰蒙蒙的天和大地。


    焰火之海、冰之殃和冷意,六丁六甲、廣場和諸多冰雕神像,皆已不見蹤跡。


    再看自身,已被一團青灰色光華籠罩著。


    這光華裏,既有天地之蒼莽、偉岸,也有冰與火兩極分化而成的極致之魅。


    被焰火之海吞噬的血肉、毛發,已恢複如初。


    肌膚也較之以前,更顯剛毅與韌勁非凡。


    如經萬年流水衝刷,而順溜光滑的白玉之皮!


    姬歸一神識之海,已然多了更為廣闊的天地,也已自成空間,恢弘而廣遠。


    雖,還是混沌未開,生機渺無。


    待光華散盡,姬歸一赫然起身。


    他移步往前一站,身形狀若百尺,既能伸縮自如,亦能撥地而起。


    姬歸一威嚴散開,引得虛空震驚,大地顫栗。


    (三)


    姬歸一雙眼之瞳,不知何時已變。


    一邊是紅黑如朱墨,而另一邊卻是藍黑如深海。


    朱墨中的紅,燃燒著炙熱的火焰;藍黑中的,卻狀若冷冽之冰海。


    一半是火,一半是冰。


    姬歸一聳然站立、展眼四望。


    目盡處,除了灰蒙蒙一片,還是灰蒙蒙。


    姬歸一雙眼,竟望不盡灰蒙蒙之深處。


    “這是怎樣的世界?”


    姬歸一心生疑惑,展開神識往四周探查,也隻能探得萬丈之內。


    萬丈探查之內,竟皆無活物,盡是灰蒙蒙的虛空和荒原大地。


    姬歸一愕然不已。


    他橫空一邁,身軀已去之百丈之遠。


    連著幾步,便已是千丈,再探,前方才有一高起之山。


    姬歸一心間頓時安然了許多,便朝那山腳趕了過去。


    近前一看,此山高聳入雲,也是灰蒙蒙的顏色。


    隱隱約約的,可見幽深陰暗,很是崢嶸。


    走近細瞧,才發現有一巨大原木建造的山門,斜斜地豎立在山前。


    山門中間垂掛著一銅綠色的牌匾,上麵書寫著:“陰山——黑暗異域”。


    這六字,筆走龍蛇,鐵劃銀鉤,甚是蒼勁有力!


    姬歸一望了望,正想跨步進入山門,卻突然望見山門的旁邊,有一頭倒立著的巨大石頭‘狻猊’。


    狻猊是古代神話中的神獸,“龍生九子“中的第五子。它形似獅子,平生喜靜不喜動,好坐。


    “狻猊怎麽會被倒立在山門旁?若是山門之守獸,該是一左一右兩座才是?”


    姬歸一心生驚奇,便走了過去。


    他伸出一手,提著石頭狻猊的後腿,將其往空中隨手一拋。


    重約百噸的石頭狻猊,便被輕輕鬆鬆地拋至半空。


    石頭狻猊,在半空中翻了幾個跟鬥之後,才穩穩地落了下來。


    “嘭”的一聲,石頭狻猊砸在土灰色的地麵,旋起滿天灰塵。


    在這灰蒙蒙的土灰之塵當中,金光猛閃,接著“吼---”的一聲如獅之吼,從塵灰中傳了出來。


    土灰之塵還沒散盡,一頭金色毛發的狻猊,便威武楊威地出現在了姬歸一麵前。


    狻猊,它昂著頭,踏著驕傲的步伐,圍著姬歸一溜達了一圈,像是故意炫耀著自己的威風凜凜,還目空一切。


    姬歸一看著這頭半人身高驕傲的狻猊,雖不惱,但也想殺殺它的傲氣。


    他便伸出手掌,往狻猊的頭頂拍了拍。


    神識一放,頓時穿透並模糊了狻猊的腦海之智力。


    狻猊感到了威脅,想跑,卻躲無可躲。


    它意識智力剛被姬歸一的神識滲透,臉上的驕傲便慢慢地垮了下來。


    狻猊從嘴中竟發出了“嗯昂昂---”的驢叫之聲,完全不可自控。


    姬歸一聽見,這情景、模樣甚是怪誕,一頭狻猊不獅子般吼叫,而是發出了驢的叫聲。


    他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來。


    狻猊聽著從自己嘴裏發出了驢的叫聲,甚是吃驚、惶恐。


    它知道自己的智力和意識,已被眼前此人控製。


    忙昂起頭來,驕傲已然不見,它雙眼模糊,已是淚流滿麵。


    姬歸一見著,再次哈哈大笑。


    “你……是不是太過份了?”狻猊十分憤怒地抗議著。


    它突然像風一樣卷著滿天塵土,向大笑著的姬歸一猛地大步衝了過來。


    姬歸一笑著,本就沒設防,被狻猊這麽猛地一衝擊,站立不穩,一屁股坐在了灰蒙蒙的塵土之上。


    但,他還在笑著,一臉的純真和率直,雖然臉上已布滿了灰塵。


    狻猊見著,更是惱怒,高高的抬起前腿,朝著坐在塵土上大笑的姬歸一的胸膛,狠狠地踏了過來。


    姬歸一見著,也不起身,更不躲避,而是雙手照著發怒的狻猊一揮。


    一股無形的洪荒之力,頓時呈現,奔著狻猊便籠罩了過去。


    狻猊被這股洪荒之力碰著,不自知地縮成了一團,像是被無形之繩捆縛。


    它像一團球一樣,連著朝後,身不由己地滾落到了遠處。


    等滾落的勢頭過去,狻猊之身,已被姬歸一揮出的洪荒之力擊落在百米之外。


    “吼---”


    收住身形的狻猊心生懼意,本能的張嘴一聲怒吼,這才發現自己已恢複了原本的聲音。


    狻猊驚恐的望著姬歸一,戰戰兢兢,再也沒有了得意和驕傲。


    “------”


    姬歸一這才站起身來來,單手往百米外的狻猊一抓一握。


    虛空破碎,狻猊的脖子便已被姬歸一抓在了手裏,動彈不得。


    狻猊滿臉更是驚詫,雙眼呆呆地望著姬歸一,忘了掙紮。


    “怎樣?還驕傲不?”


    姬歸一笑望著手上的狻猊,問道。


    “驕傲---哦---不驕傲了---”狻猊吞吐著答道。


    心想:“在你這等強大者麵前還自我驕傲,那不是自找沒趣。”


    但傲氣還在,畢竟狻猊是象征著‘威武百獸率從’的啊。


    (四)


    “你怎麽在這,還被石化倒立著?”姬歸一問。


    “我是從空靈域獸界偷著跑出來的。”狻猊乖巧地答道。


    “本想去黑暗異域陰界找我娘,可進不了這個山門。”


    “我便想著從山門側邊繞過去,可不知怎麽的,剛準備竄過去,卻被一股強力掀翻,並被倒立了起來。”


    “我努力地掙紮,想翻過身來,可就是不能。”


    “就這樣,應該有三十幾年了吧,慢慢的、慢慢地,我被石化了。”


    狻猊向姬歸一陳述著自己的經曆,滿臉悲痛和無奈。


    “------”


    姬歸一聽著,心裏感覺酸楚,靜默了會兒,才開口問道:“你娘死了嗎,你怎麽知道她去了黑暗異域陰界?”


    “我娘生我的時候,因失血過多,便斷絕了生機。”狻猊黯然地答道,神情悲戚。


    “我父親告訴我的,說我們空靈域獸界所有的獸靈死後,都會被黑暗異域陰界收入他們的界域。”


    “你跑出來,你父親知道嗎?”


    “他若知道,那還叫偷跑嗎?”狻猊撇了姬歸一一眼,神情中帶著明顯的不屑。


    “------”


    “你以後要不要跟著我?”姬歸一將狻猊輕輕地放迴了地麵,問道。


    “跟著你?”狻猊抬眼望著姬歸一,心裏猜想著姬歸一的目的。


    ''跟著我,與我一起去黑暗異域陰界!”姬歸一洞悉了狻猊的猜想。


    “真的嗎,你也是去陰界?”狻猊心裏一喜,忙說道,“跟著你,可以,但你不能讓我再學驢叫。另外,還有,你要經常給我香吸!”


    身為‘威武百獸率從’的狻猊,對於被姬歸一整得像驢叫很是反感,這不是侮辱嗎。是以,提出了它的要求。


    “可以,但你必須自願當我的坐騎。”


    “什麽?這不行!”狻猊一聽,氣得跳了起來。同時,也申辯著道,“我本就不喜動,而是好靜的性子,更何況我是龍之五子啊!”


    “龍之五子,又怎樣?”


    姬歸一說完,朝狻猊打了個響指。


    他想著要徹底擊垮眼前還認為出身高貴的狻猊之自信,不然,怎能收服它。


    “你---你怎麽能---嗯昂昂---”


    狻猊想說的話,還沒說到一半。


    它嘴中之聲,便又變成了驢的叫聲。


    “嗯昂昂---”狻猊一邊叫著,一邊心慌,拔腿就跑。


    “眼前這人太可惡了,怎能動不動就讓自己學驢叫啊?”狻猊一邊逃跑,一邊在心底埋怨。


    可還沒跑出十米,它的身子便被姬歸一用意念控製住了。


    它在姬歸一的意念之力控製之下,身子不由得後退了起來,四條腿也已不聽它的使喚。


    一眨眼間,狻猊的身軀被控製著,迴到了姬歸一麵前。


    它抬起頭來,淚眼朦朧,恨憤參半,眼神中盡是委屈和不甘。


    “好了,一般情況下,我也不會拿你當坐騎的。”姬歸一見著狻猊眼中的委屈,心生不忍,便安慰著它說道。


    “你太弱了,騎著你逛街我都嫌跑得慢。”姬歸一補充著道。


    響指再度響起,姬歸一解開了對狻猊的意念控製。


    “你不能這樣打擊人啊,我才四十歲,還小著呢。”


    狻猊又可以開口說人話了,不服氣地反駁道,“跑,本就不是我的強項啊。”


    “你本來就不是人嘛!”姬歸一笑著說道。


    “你------”狻猊狠狠地瞪著姬歸一的笑臉。


    “狻猊?這名字有點娘娘腔。”姬歸一說道,“不行,得給你取個好聽的名字。”


    “好啊,我也不喜歡,狻猊這稱唿不威風。”狻猊有同感。


    “取名叫威武,怎麽樣?”


    狻猊說出自認為鍾意的名字。


    “威武?太土!”姬歸一反對。


    “那你說?”


    “你---我姓姬,名歸一,你就叫---叫姬天獅吧!”姬歸一想了會兒。


    “什麽?姬天獅?我為什麽要跟你姓?”狻猊不解,問道。


    “你跟了我,就是我的家人!”姬歸一堅定地答道。


    “啊------”狻猊一聽,內心澎湃了起來。


    “怎麽樣?姬天獅?”


    “好,歸一大哥!”狻猊重重地點了點頭。


    “好,天獅小弟!”


    姬歸一聽見狻猊稱他為大哥,心頭一暖,笑開了懷。


    因姬歸一在自己的時間之河以及所有記憶中沒有找著親情和愛!


    狻猊,不,姬天獅卻淚眼朦朧。


    它這次是感動。


    而非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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