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鋒抱著帶血的行李看著窗外的夜景,其實沒什麽景色,就是一望無際的大海而已,所幸他也沒看,隻是視線剛好落在窗外而已。


    “咚咚咚!”


    響起的敲門聲讓他迴過神來,“進來。”


    船艙門被拉開,進來的人讓謝無鋒心底顫了一下。


    陳淼坐在謝無鋒對麵,從懷裏掏出兩隻酒杯,滿上之後自己飲下一杯,謝無鋒端起另一杯仰脖喝下。


    “謝兄弟,你要恨我也無所謂。”陳淼邊倒酒邊說,“但老哥得勸勸你,別做傻事。”


    “比如跟崆峒派為敵?”謝無鋒道。


    陳淼不置可否,“那孩子殺了崆峒派的人,將軍不會放過他,我們也一樣。”


    “羅總舵不是說保他不死嗎?為什麽又……”


    “將軍說的是,保他在丹頭不死。”


    陳淼的話讓謝無鋒噎住了,羅裳當時的原話的確是這樣,謝無鋒苦笑,“他還是個孩子。”


    “你知道為什麽我們都願意跟著將軍嗎?”陳淼再飲一杯,“因為將軍拿我們當自己人,她心裏有我們。‘他是個孩子’、‘軍人就該服從!’,這些都是屁話,說得好像我們就該死一樣,甚至我們死了之後想要個公道還是我們不對。


    將軍是第一個幫死去的弟兄討公道的人,她老是說人死了就什麽都沒了,公道對死人沒有意義,但是公道對活著的人有很大的意義,她幫死去的人討公道就是想告訴我們這些活著的人,我們就算死也可以死得了無牽掛,因為之後一切有她。”


    謝無鋒聽過一些關於羅裳的傳聞,隻是沒想到她在軍中有這樣的威信。


    “謝兄弟,你要報仇的話盡管來找我,你也有資格要一個公道。”說完,陳淼起身離開。


    隨著艙門關閉的聲音響起,謝無鋒突然覺得心中湧上一股陰雲,沉重的讓他喘不過氣。


    公道,哪有那麽多公道?


    迴程的幾天時間,謝無鋒在沒與旁人交流,吃完飯就會房待著,一待待一整天,湯大寶好幾次想找他搭話,但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迴到丹頭,迴到來風鏢局,麵對湯遜雪的詢問,謝無鋒隻說村中已經安全到家,之後的幾天便把自己關在房裏,晝伏夜出,沉默寡言。


    這一切皆在那天被打破。


    謝無鋒聽見房門被人推開,他以為是湯遜雪或者白術,也不在意,繼續蒙著頭閉眼躺著。


    詭異的安靜持續了半晌,謝無鋒突然感覺到不對,他扯下被子,隻見一個陌生老頭正站在自己床邊,謙遜地笑著,對自己點了點頭。


    “您是?”


    老頭微微欠身,“初次見麵,貧道梅傳雨,你該稱貧道一聲師叔。”


    梅傳雨?


    謝無鋒仔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見他身著武當道袍,又說自己該叫他師叔,頓時明白過來。


    “您是武當七君之一?”


    梅傳雨走到桌邊拉出一把椅子,“貧道能坐下嗎?”


    “您請。”


    梅傳雨入座,坐姿端正而得體,“承蒙同門抬愛,貧道得以位列瑤光破軍,實在慚愧。”


    瑤光破軍,武當君子。


    看著麵前這個彬彬有禮的老人,謝無鋒覺得這名號挺適合他。


    “貧道聽開陽和明兒說起過你的事情,有些好奇,所以特地來看看,不打擾吧?”梅傳雨問。


    謝無鋒搖搖頭,“不打擾。”


    “不得不說,你跟貧道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樣,玉衡師兄看上的人應該更……”


    “更幹淨是吧?”謝無鋒笑著接過話問,他的房間的確髒亂,因為這些天他一直沒收拾。


    梅傳雨笑得豁達,“對,更幹淨。”


    謝無鋒坐起身,揉了揉自己躺得酸痛的肩膀,“開陽君和天璿君恐怕還有些事沒告訴您,我沒答應做玉衡廉貞的徒弟。”


    梅傳雨點點頭,“玉衡師兄的確是個不太討喜的人,你要是答應了他才奇怪。”


    “所以不管您有什麽要求,我都沒有義務幫您。”謝無鋒再次接過話,“您要是想押鏢的話,去找老湯就行。”


    梅傳雨眼中帶著疑惑,“貧道能有什麽要求呢?”


    謝無鋒看著梅傳雨,道,“丹頭最近一直沒下雨,但您身上卻有泥點,所以那些泥點絕不是在丹頭附近沾上的,您風塵仆仆從外地趕來,總不能是為了遊山玩水吧?憑您的作風居然沒換上幹淨衣物,而是直接來找我,這怎麽看怎麽不像是順路打個招唿那麽簡單。”


    梅傳雨臉上的笑意帶著讚許,微微點頭,“玉衡師兄的眼光果真沒錯,貧道真是嫉妒他,總能收你這樣的聰明人為徒。”


    謝無鋒無奈,“我不是他徒弟,以前不是,以後也不會是。”


    梅傳雨道:“好好好,不是他徒弟。你沒說錯,貧道的確有求於你。”


    “武當的事嗎?”


    梅傳雨點點頭,“跟玉衡師兄有關,他失蹤了,到今天已有半月。”


    “失蹤?”


    武當副掌門失蹤半月?謝無鋒無論如何不敢相信,天底下有誰敢動他?


    “是的,離開丹頭後玉衡師兄沒有迴武當,而是改道獨自去往湖南,之後便了無音訊。”


    湖南,謝無鋒想起玉衡廉貞臨走前跟自己說過的話,他應該是準備去衡山派。


    “他去了衡山派?一個沒有半點武功的瘦老頭,你們也真放心讓他一個人去。”


    “是我們的疏忽,曆來都有開陽跟在他身邊保護,但這次他卻將開陽和明兒全部支開獨自一人前往。既然你知道他去的地方是衡山派,那你應該也知道他去那裏的目的,他這次去的確不好帶著人,不管是土匪一般的開陽,或是習慣冷眼看人的明兒。”


    謝無鋒對玉衡廉貞沒有好印象,但是他放心不下錢三,雖然這兩個人是同一人。


    “你想讓我做什麽?”謝無鋒問。


    “貧道希望你能找到玉衡師兄,不論生死。”


    不論生死,聽梅傳雨的語氣武當派應該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


    “還有,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盡快。”


    謝無鋒看一眼梅傳雨,“因為武當已經亂了,對吧?”


    “不僅僅是亂。”梅傳雨道,“開陽已經發出召集令,至多一個月武當便會和衡山派開戰。衡山勢弱,偏偏肖掌門從不會示弱,加上他剛剛承受手足喪生之痛,恐怕他會選擇與武當死戰。”


    衡山與武當開戰,並不僅僅是兩個門派之間的打鬥,而是會波及到無數百姓的戰爭。


    “我有多長時間?”


    “扣除掉大軍奔襲的時間,你最多有二十天。”梅傳雨站起身,對著謝無鋒彎腰作揖,“師侄,瑤光破軍代湘地百姓,拜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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