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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的容顏無疑是極美的。


    毫無瑕疵的肌膚,白得如同上好的羊脂玉。如畫的眉目,仿佛半壁春光都融在其中。


    她看向他時,一雙清湛的眼裏,好似跳躍著無盡的深情。


    但她是怎麽能做到口上甜甜地喊著明昭哥哥,心裏卻左一句陸狗右一句陸狗。


    陸臣衣出身世家名門,文武雙全。十二歲時便連中三元。如今尚未滿十八,便已是軍中赫赫有名的將領。


    家世好容貌好才華好,太輕易便能獲得許多人夢寐以求的一切。


    這世間,於陸臣衣而言有些索然無味。


    但今天,他卻突然發現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他能聽見溫瓷的心聲。


    她心裏說的話,居然和她表現出來的半點也不一樣。


    心口不一。


    口蜜腹劍。


    他對此驟然生出幾分好奇與探究的心來,為什麽旁人都不可以,偏偏隻能聽見她的呢?


    如果陸臣衣看過民間流傳的話本,那麽他就會知道,裏麵有一句話能完美詮釋他現在的心情——女人,你已經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陸臣衣看著溫瓷,嗓音淺淡:“姑母的生辰快到了,她念著你,讓我明日接你去宮中坐坐。”


    少女眼中淚意未幹,微紅的眼尾看起來如同受驚的小兔,嬌嬌怯怯地說:“我也很想娘娘,那便麻煩明昭哥哥了。”


    下一瞬,陸臣衣就聽見溫瓷心裏在哭天喊地。


    ——“要命!進宮肯定得撞上陸狗那堆虎視眈眈的爛桃花,想想就頭疼嚶嚶嚶我的命好苦。沒人疼沒人愛,我是地裏的小白菜。”


    少年郎眉梢輕挑,唇角不自覺輕輕上揚了一分。


    ——“都怪陸狗突然抽風出爾反爾,不然我現在完全可以抱著花不完的錢,去點妙春閣最靚的頭牌小倌三天三夜。”


    陸臣衣的臉色逐漸鐵青,握住傘柄的指節都微微泛白。


    她怎麽還沒忘記妙春閣?


    她一個閨中女子,從哪裏學來的這些亂七八糟的?


    再說,他堂堂永安王世子,難道比不上幾個清倌?


    陸臣衣幾乎咬牙切齒地叫她:“……溫瓷。”


    溫瓷滿臉無辜地抬頭看他。


    “不麻煩,”陸臣衣做了個深唿吸,聲線溫柔得有些驚悚,“誰讓你是我的,未,婚,妻。”


    他刻意加重後幾個字的語氣,滿意地欣賞著少女一邊露出羞澀笑容,一邊在心裏瘋狂炸毛的表演。


    心裏那口氣終於順了。


    ……


    ……


    這場一波三折的鬧劇,伴隨著永安王世子離開落下了帷幕。


    但盡職盡責的吃瓜群眾們,生動形象並添油加醋地將今日的事大肆宣揚。


    於是等到溫瓷從婢女小桃口中聽到消息時,傳言已經演變成了:


    溫瓷因不堪重負,在城外買了處院子準備逃婚。陸臣衣知道後直接追上門,撕掉了房契,並放下狠話:“你這一輩子,都休想離開我。”


    她逃,他追,他們都插翅難飛。


    溫瓷:“…………”


    怎麽說呢,也不能說一模一樣,至少是毫不相關。


    而且傳這謠言的人有沒有腦子啊,人設都崩了喂!


    晚上快就寢前,貼心的小桃看她神色鬱鬱,神神秘秘地拿了一包東西塞進她懷裏。


    “小姐,您一定會喜歡的。”


    不知道為什麽,溫瓷從小丫頭的笑裏看出了一絲絲猥瑣。


    她閑著無聊翻了翻,發現是一堆新鮮出爐的話本,再仔細看——


    竟然是她和陸臣衣的同人!


    溫瓷顫抖著手翻開第一本的封皮。


    【“你到底把我當做什麽?”她手上握著那女子的畫像,滿眼哀淒地望著他。


    陸臣衣一把搶過畫像,撕了個粉碎,緊緊擁抱住溫瓷,“不許你胡思亂想!”


    “瓷兒,我有多愛你,你不知道嗎?”】


    溫瓷瞳孔地震,下一本。


    【“明昭哥哥,你放過我吧。”溫瓷淚盈於睫,哽咽難言。


    陸臣衣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神色狠厲:“溫瓷,你休想!”


    他將她畫來逃跑的地圖撕成兩半,“瓷兒,你隻能留在我身邊。”】


    還有第三本,第四本……


    所有書裏都不約而同地將今日陸臣衣撕掉的退婚書,魔化成了各式各樣的東西。


    溫瓷不理解,並大為震撼。


    救命,她覺得她需要重金求一雙沒看過的眼睛。


    都怪陸狗!


    陸臣衣來的時候分明態度堅決,計劃好一切的樣子,怎麽就突然後悔了呢!


    溫瓷想不通,隻能歸結於陸臣衣真的有點什麽大病。


    這一晚,溫瓷沒睡好。


    她的夢裏都在輪番上演著同人文裏的場景,當真是你方唱罷我登場,亂糟糟。


    這夢境實在太過詭譎且驚悚,溫瓷直到梳洗完,跟著陸臣衣坐上進宮的馬車時,都還處在恍恍惚惚的狀態裏。


    “溫瓷?”陸臣衣見她臉色不對勁兒,蹙眉問,“你怎麽了?”


    換作平時,她早該圍著他問東問西聒噪得像隻雀鳥。


    今天卻安靜如雞。


    溫瓷雙目失神,下意識地喃喃開口:“我在想你以後真的會把我鎖起來,對我這樣那樣再那樣這樣嗎?”


    剛說完,她就察覺到了不對,連忙閉上了嘴。


    但顯然已經晚了。


    陸臣衣耳尖泛上微微的紅,清俊的麵容陰沉了幾分,寒聲嗬斥:“你都在胡思亂想些什麽!”


    溫瓷後悔莫迭,捂著臉嚶嚶嚶:“是我失言了。”


    心裏卻在怒吼。


    ——“你個崽種怎麽有臉說老娘的啊?要不是你突然發瘋,怎麽會流傳出這些奇奇怪怪的謠言!我一個清白的好姑娘,怎麽會被寫進話本裏和你愛得死去活來!”


    想起昨晚被那些辣眼睛的同人文的荼毒,溫瓷悲從心來,哭得真情實意了幾分。


    ——“混蛋陸狗,我髒了我和陸狗扯上關係了我不純潔了嗚嗚嗚!”


    陸臣衣:“……”


    自小生活在讚美聲中的永安王世子,長這麽大從來沒被人這麽不加掩飾地嫌棄過。


    他的臉色變得很難看,惱羞成怒:“別哭了!”


    溫瓷以袖拭淚的動作不由頓了頓。


    陸臣衣一向是君子端方的模樣,冷冷清清,似天邊一捧可望而不可及的月光。


    這樣的失態,還是第一次。


    但很快,他就冷靜了下來。暗暗反省自己還是不夠沉穩,和一個不懂事的小姑娘計較什麽。


    陸臣衣正準備開口,卻忽然察覺袖口被人輕輕拽了拽。


    他側首,對上少女清澈遲疑的眉眼。


    她捏著他的衣袖,聲音柔軟地像雲:“明昭哥哥,我不哭了,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陸臣衣喉頭滾動,心裏某處仿佛也跟著軟了軟。


    下一瞬。


    ——“還敢兇我撲街仔!吔屎啦你!”


    陸臣衣:……嗬嗬。


    他麵無表情:“滾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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