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後的每一天都過得很快,我和魚兒的感情漸漸加深,可每當我要觸碰魚兒的手時,班主任朱老師那雷達般的眼睛,就會在窗口出現,嚇得我魂飛魄散,手一哆嗦,直接拍自己的大腿,在冬天裏打起了蚊子,這時魚兒就在旁邊憋笑。


    結合表白那天魚兒對我說的話,朱老師一定發現我們的一絲端倪,再抓到證據,我就得被請去辦公室,考慮到這位年紀五旬的老女人不喝茶,我們隻能幹聊。


    冬天,南方的樹木依然裹著綠衣。清晨的校園,籠罩著茫茫大霧,隻等太陽徐徐升起,霧氣退去,課餘就會有學生在連廊上,曬太陽。


    太陽照射在我們身上暖洋洋的,就像烤火爐一般。我們很享受沐浴陽光欣賞校園美景,看樹葉沾滿露珠,晶瑩剔透,閃閃發光;池塘的水麵結了一層薄冰,陽光下像麵鏡子,鏡中池裏的假山玲瓏精致,千奇百怪,耳邊傳來池塘周圍的學生嬉笑打鬧,一切生機盎然。


    南方的冬天也許沒有白雪皚皚,銀妝素裹,但披上綠色紗衣,嫣然一笑,也分外妖嬈。


    元旦往後的每天一天的早晨,越發寒冷,晝夜溫差大,教室裏的空氣濕冷無比,沒有空調的我們,上課全靠抖。


    連廊上,學生們每天曬太陽的越來越多,我們心裏就知曉,年,她越來越近。


    90年代中國的經濟蓬勃發展,08年奧運會後的速度更快,就像火箭。2012年村裏留下的年輕人所剩無幾,隻有過年大家才會迴來與親人相聚。


    我爺爺上個世紀是長途汽車的司機,奶奶是老師,不過她在我出生的時候去世。爺爺奶奶生了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女兒嫁到外麵後,很難迴家。於是過年在一起團聚的是,爺爺和他三個兒子的家庭。


    我們這個大家庭有四個孩子,我和親姐,堂哥,堂弟。


    二叔家的堂哥當年是留守兒童,初一讀完就輟學打工。二嬸患有腦疾,二叔在廈門一邊打工一邊照顧她。我總記得堂哥七歲時,自己用大砂鍋煮稀飯,他每天都一臉興奮地告訴我,還有幾天父母就會迴來,可是初五他父母就離開他去廈門打工了,逐漸他對這個家從期盼到麻木,後來他在打工,哪怕春節也沒有想著迴家。


    堂弟好一些,三叔和三嬸暑假會接他去廈門玩,節假日也會抽空迴來看他,他目前讀初一,不過性格比較孤僻,不愛說話,哪怕麵對同輩的我,我們不怎麽聊天,打可以一起打遊戲。


    隻有我和老姐性格比較外向,我們小家庭一家四口很熱鬧,童年有老姐的陪伴,哪怕高牆水泥,也會有歡聲笑語。


    直到初一老姐被姐夫帶迴家了,我們家熱鬧的氛圍被打破。我常年在昌南市,他們在老家臨川,隻有過年我們才能見一麵。老姐離開我們家那天,當時我在學校上課,可是我是趴著的,南瓜耐心地遞給我紙巾,有記憶後的我很難哭得起來,老姐說我是倔脾氣,但那天雖然沒有抽泣聲,但是眼淚就是不爭氣地流,而且是嘩啦啦嘩啦啦。


    後來每次過年小輩中隻有我,和堂弟。叔叔和爺爺他們都住在老宅,而我們一家三口住在馬路邊的房子,那是老爸掙錢後蓋的。


    過年時父母很忙,老爸是長子,大家庭過年都需要他忙乎,偌大的房子裏,很多時候就剩下我一個人,空蕩蕩的,冰冷冷的。我也逐漸變得不愛交談,性格開始內斂。


    初三寒假放十天,寒假作業我可不會認真寫,畫幾天填空就行,我發現並不是我這樣,班上很多學習好的寒假作業都沒有認真寫,就我們這種班級,那作業簡直就是海量,三本主科寒假書,三本試卷,語文老師還布置了十篇作文,英語老師更是直接讓我們背十篇中考作文。這簡直喪心病狂,我們還隻是一群十五六歲的孩子啊!


    應對這種情況,我們就沒帶怕的,一群人湊資買新書,新試卷,然後抄後麵的答案,稍微有點腦子的人就不會全部抄,中途中肯定題目多做些劃痕啊,數字啊,再把一部分答案寫上去。


    畢竟朱老師檢查我們的作業,就像古董鑒定專家,她沒空每題都仔細審閱,但會根據作業做題痕跡,來判斷我們寒假的認真程度。而我們這些同學都已經被鍛煉成古董局裏的做舊專家了。


    過年百無聊賴的我,花了兩天時間,手筋抽痛,五指發脹才把寒假作業“做舊”完成,唯獨英語聽力我每天堅持聽。


    魚兒在寒假前叮囑我,一定要每天練習聽力,找到語感,英語聽力滿分30分,考25分不會太難。


    今年過年,在孤寂中能找到一絲絲陪伴。魚兒會時不時地與我分享,她遇見的奇怪的事情。


    她給我發了張照片,照片裏有一朵紫色的花,呈喇叭狀,花瓣上有露珠。


    “這是我老宅家門口發現的,謝昊龍冬天裏還會開花嗎?以前課文裏我知道梅花冬日的開,這是什麽花?”魚兒發了個問號臉。


    我一看就覺得像喇叭花,百度了一下,喇叭花是可以冬天綻放的,隻是很少見。


    “你運氣好,這是很難見的,能夠冬天盛開的喇叭花。”


    “可我不喜歡喇叭花怎麽辦?”魚兒迴我。


    不喜歡喇叭花跟我有半毛錢關係。


    “那你喜歡什麽花?”


    “桂花,稍遠的距離聞起來也很香。”


    我腦海裏似乎浮現一個馬尾辮,碎花裙的女孩,在桂花樹下閉著眼睛,輕聞花香的場景。


    她原來喜歡桂花,學校裏,街道旁,都種有桂花,我怎麽把青春裏,那獨特的幽香給忘記了呢。


    迴想跑步的時候,她看向窗外的時候,運動會她輕撫樹枝的時候,都能看到小小的花瓣,金黃金黃,點綴著滿樹綠色的枝葉,嬌小的花瓣,幾十朵簇擁在一起,發出悠長的香氣,輕輕一聞,便心曠神怡,誰能不愛呢。


    我家在村門口,老宅在村裏,在去老宅吃飯的路上,我發現路旁居然也開著花,那嬌小的黃色花瓣不正是桂花嗎?


    “奶奶,這是桂花嗎?怎麽冬天也開放啊?”我問這棵樹邊的老奶奶,我們村大部分人姓謝,都是一脈的親戚。


    “這個是四季桂,我們鄉下種的很多都是四季桂。”老奶奶用家鄉話對我說。


    四季桂?原來還有這種桂花。我掏出手機拍了下來,用qq,發給魚兒。


    魚兒果然也很吃驚,但是下一句話讓我無語至極。


    “原來有四季桂這樣的品種,要是有四季玫瑰,四季向日葵,四季橘子該多好啊!”


    “你怕不是個傻子吧!”我吐槽道。


    “你想挨打吧,怎麽跟同桌說話的呢?”她發了個錘頭的表情。


    我們就這樣在逗趣中,迎來了過年。


    無論雙方發什麽消息,對方幾乎秒迴。有了魚兒的陪伴,頓時心裏滿滿的,除夕那晚,我也開心地拉著堂弟陪我一起看《海賊王》,他剛好也不想和一群長輩看春晚,就來到我家陪我。


    除夕夜外麵已經是萬家燈火,五顏六色的煙花爭先恐後在夜空中綻放,伴隨著還有劈裏啪啦的爆竹聲,大概是外出打工的勞動人民才剛到家,所以年夜飯前的爆竹稍晚一些。


    我看見樓下很多小朋友在馬路邊玩,他們好像在放爆竹,男孩高興得活蹦亂跳,女孩嚇得哇哇大叫。就連讀初一的堂弟,他那常年無表情的臉上,也露出笑容。


    “我們放煙花去!”我對堂弟說道。


    不等他答應,便拉著他去老宅樓頂放煙花。


    我剛想點火,手機就傳來聲響,這是魚兒打來的電話。


    “謝昊龍,我們準備放煙花了,你準備好了嗎?”魚兒清脆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準備好了。”是我們的暗號,在繁雜的學習中,老師的監視下,我們男女之間,關係不能太好,要不斷發生矛盾,老師才會放下警惕心。她以前告訴我,在動漫《海綿寶寶裏》,我是蟹老板,她是痞老板,我們是對頭。這個暗號暗示我們要開始鬥嘴。


    哪怕長得再大,誰不曾是個小孩呢!


    “我數三二一,然後我們一起點。”


    “好。”她的聲音很溫柔。


    “三,二,一,點火。”點完火後我跑得飛快。


    “嘭嘭!”一團黃色的光芒快速上升,留下一段黑煙,空中的花朵綻放,閃耀著璀璨光澤。它在一朵花上升時開始了生命,也在下一朵花上升時結束生命。


    人生稍縱即逝,但生如煙花般燦爛,終落又何妨?


    “聽見了嗎?”我們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好美啊!”我聽到魚兒讚歎,以為她要繼續時。


    “我掛了,老媽來了。”就聽見電話那邊的聲音消失。


    魚兒這個人就很神奇,我就隻能這樣想著。


    晚上她發信息告訴我,我才知道,魚兒的父母關係變好了,他們過年一起迴家,她很喜歡老媽管她,但她就是老犯錯,現在她老實了。那天跟我打電話,是為了不讓我太孤獨,才找我鬥鬥嘴,她媽來了,立馬就掛電話。


    我沒想太多。除夕夜,我們沒有守夜的習慣,但明天要早起拜祖宗。


    初一清晨,門外的世界霧蒙蒙,除了白色,就是地麵上一層無盡的紅色,那是爆竹燃放後的碎紙花。


    我和堂弟是被外麵的爆竹聲吵醒的。


    爺爺,兩位表叔,我爸,以及我和堂弟,我們家全部男丁,提著爆竹,紙錢,蠟燭,來到謝家祖宅門前。


    除了我們一家,還有二十幾戶謝家人也在場。我們臨川初一有拜祖先的習俗。


    爆竹被一串串掛在竹竿上,足有一百多條,然後二十多箱煙花放在大門的兩邊,排成兩排。


    隨著村長主持,我們東南西北鞠躬拜年後,爆竹被點燃了。


    分兩邊點燃,不斷有人拿著新爆竹去,提著竹竿迴來,年輕小孩膽子的大,就被派去在燃放的爆竹中點火,爆竹聲不能停止,形成接龍的態勢。


    寓意著謝氏家族興旺,人才輩出。我現在人群中,無比激動,這是一種榮耀啊,心裏湧出一股自豪感。


    這時候,常年打工迴家的村民,會互相散煙,攀談誰家發財,誰家小子個子有一米八,誰家娶媳婦了,這些社會或者生活上的事,很多人都是親戚,長久不見麵,此時便是重溫感情。


    若是我帶魚兒這種調皮又靚麗的女孩,迴家,我該有多驕傲啊!


    我忽然心血來潮,給魚兒發了段消息,“你在幹啥?”


    沒有收到她的消息,卻意外等到了她的電話。


    “找我幹嘛,有話快說,我今天可要上山呢。”魚兒好像在走路,電話裏她唿吸聲比較重。


    “額,沒事,就是想告訴你,今天到處都在放鞭炮,灰塵重,戴好口罩。”


    “哇!你還會關心我啊,今天喝藥了?吹的是什麽風啊!”


    “我喝的是鄱陽湖裏的水,吹的是西伯利亞的風,你這個丫頭片子,不識好人心。”


    “你想我就直說,還在qq裏發消息問我在幹嘛,難道我聲音不好聽嗎?哦,對哦,你不是一直喜歡學習嗎?這麽快就移情別戀了?”


    “別自作多情,等你放假迴來收拾你!”


    “哈哈哈哈,我不怕,我不怕,嘿嘿嘿嘿!”


    跟魚兒鬥了會兒嘴後,掛了電話,我心情達到了巔峰,開心到炸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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