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敬王府。


    窗外,大雪撲天。


    房中,紅燭搖曳。


    林芳染怔怔的看著紅燭流下的燭淚,不禁又想起了那個下著鵝毛大雪的夜晚。


    一個十幾歲的男孩,將一枚心形的彩玉交給了她。


    聲音稚嫩且堅定。


    “多謝你救我,從今以後我也會好好保護你,定不會讓人傷你分毫。”


    想起那段猶如響在耳邊的誓言,林芳染勾起了嘴角,笑容裏滿是苦澀。


    那本該屬於她的男子,如今卻成了妹妹林雲溪的保護神,隻因林雲溪盜走了她的玉。


    但命運捉弄,皇上卻下旨賜婚,讓自己成為了他的王妃,然而在他眼中,自己卻是那個奪走了林雲溪王妃位置的惡人。


    如今的她,裏外不是人,幸好,老天憐見,讓她有了顧秋白的骨肉。


    從今以後,她會和寶貝相依為命,過此殘生……


    正想的入神,房門被人一腳踹開。


    刺骨的寒風從門外灌入,清冷的飛雪裹著一道高大冷冽的人影,從門外走了進來。


    男人身穿一件玄色的錦袍,寬肩窄腰,身材頎長,一雙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起,目光淩厲如刀,帶著一股子久經上位的壓迫感。


    此人正是王府的主人,北敬王顧秋白。


    他挑起了雙眸,涼薄的目光從林芳染那張清麗的臉上掃過,冷冷說道:“劉太醫,去取血。”


    見他如此態度,林芳染下意識的皺了皺眉,起身問道:“不知臣妾犯了什麽罪,王爺為何要取臣妾的血?”


    顧秋白看都沒看她一眼,臉已轉向了窗外,就仿佛她是一隻蒼蠅,多看一眼多覺得惡心。


    劉太醫立即走了過來,躬身說道:“夫人的病症需要以同宗之人的心頭血來做藥引,府中隻有王妃和夫人有血緣,奴才便得罪了。”


    他伸手去拉林芳染的外袍,林芳染這才反應過來,要取的是心頭血,頓時將那太醫推到了一邊。


    她慌張的著抓著領口,滿腔的怒意讓林芳染的聲調陡然升高了不少。


    “胡說八道,我怎麽從沒聽說過什麽藥需要心頭血做藥引,王爺,難道你就眼瞅臣妾別人如此侮辱嗎?”


    顧秋白依舊看著窗外,聲音卻比外邊的冰雪還要冰冷幾分。


    “動手。”


    劉太醫眼神一狠,一把扯開了林芳染外衣。


    林芳染慌忙捂住了胸口,將頭上的簪子摘了下來,清亮的鳳目中滿是怒火。


    她厲聲喝道:“放肆,本宮是皇上親賜的北敬王妃,你再敢上前一步,本宮便廢了你。”


    顧秋白終於轉過了身,黝黑的眸中卷起了一片煩躁的風暴。


    “沒用的東西,本王親自來。”


    他一腳踹開了劉太醫,將帶著血槽的銀針拿了過來。


    看著這張滿是戾氣的臉,林芳染不由一陣苦笑。


    迴想當年的種種,隻覺心口發熱,一絲鹹腥的味道從喉嚨裏湧了出來。


    她紅著眸子,看向了麵無表情的顧秋白。


    一字一句的問道:“王爺真的相信心頭血能做藥引的說辭嗎?”


    殷紅的血跡從那泛白的嘴角上流出,滴落在繡著鴛鴦的被麵上,瞬間便染出了一朵血色的花。


    看著那抹血跡,顧秋白眉頭微蹙。


    卻也不過是瞬間,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便再次陰沉了下來。


    “隻要能治好雲溪,無論用什麽辦法,本王都會試。”


    無情的話音猶如三九天的冰錐,刺得林芳染心口發疼,全身冰冷。


    她強忍著眼眸裏的酸澀,艱難的問道:“為何要如此?我才是當年與你許諾之人,為何你偏偏不信我?”


    “住口,還敢狡辯,你蠱惑聖上,奪走了雲溪的正妃之位,還嫉妒她懷孕在身,在她的梅子茶中下藥,讓她險些小產,你這種毒婦也配問本王為何嗎?”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她何時在林雲溪的茶中下過藥,未免落人口實,她已經有日子沒出寒芳園了,可即便是這樣,也免不了被人誣陷的下場。


    一切都是林雲溪那個小人,在見到顧秋白之後起了意,拿著那塊偷來的玉佩去冒充自己。


    隻因她小時心無城府,將被救的事全部都事無巨細的告訴了她。


    如今她已如願以償的嫁入了王府,卻仍然不放過她,若論歹毒,誰能毒得過林雲溪。


    這些話,她已和顧秋白說過千百次,可是無論如何,她都無法說服一個從來都不信自己的男人。


    血色順著完美的下頜,絲絲縷縷的流了下來,襯著那如雪肌膚,看的人觸目驚心。


    林芳染卻渾然未覺,她挑著一雙失去焦慮的眸子,譏諷的說道:“王爺既然不信我,何須多問?你不就是想要心頭血嗎,我給你就是。”


    伸手拿過了取血的銀針,林芳染一咬牙,照著自己心窩的位置狠狠地刺了下去。


    因為針上帶有血槽,鮮血頓從那雪白的中衣上透了出來。


    林芳染仿佛沒感覺到疼,一雙眸子直直的看著顧秋白,笑容越發的諷刺。


    “那麽著緊你的新夫人,為何還不拿碗來,這血都落在了被子上,豈不是可惜了?”


    看著那道不斷湧出的血線,顧秋白雙陰沉如冰的眸子中,莫名有絲慌亂。


    這一定是因為雲溪。


    這個毒婦說的沒錯,接不到便可惜了。


    立即沉喝道:“快,拿碗來。”


    片刻,玉碗中的血液便已裝了大半碗。


    眼見林芳染仍然手按著銀針,顧秋白不由大怒,這女人簡直不知死活。


    “夠了。”


    低沉的聲音仿佛炸雷,震得眾人耳根子嗡嗡直響,林芳染卻是仿若未聞。


    顧秋白挑起了長眸,火氣瞬間升騰。


    他抬手推向了林芳染,林芳染身子微微一晃,便倒在了床上。


    眼見林芳染麵色發白,雙眸緊閉,顧秋白不由伸出了手,半晌,又拿開了。


    這女人詭計多端,最擅長裝可憐,十天前他親眼看到她把芳染推下了水,卻反而狡辯芳染陷害她。


    如今他隻是替芳染取了些血,她還能死了不成。


    一張臉完全沉下,顧秋白一甩袖子,冷聲說道:“迴春華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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