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聲禮貌的敲門聲,“咚咚”。


    “進來。”元綿開口。


    元秋贏應聲而入,元綿還以為是桃星,便有些驚訝的開口:“哥哥。”


    “還在生我的氣嗎?”元綿知道他說的是昨晚的事。


    元綿沒有迴答他,開口說道:“哥哥來看。”


    元秋贏走到桌前,去看那兩幅畫像。


    “她真好看。”元綿看著畫像笑著說道。


    元秋贏見畫像的第一眼便皺了皺眉,元綿卻隻顧著看畫像,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


    “不過那人開價一百兩,實在太貴了,但桃星姐姐還是給我買了。”元綿開口。


    這根本就不是晉王和晉王妃的畫像,元秋贏皺眉。


    阿綿看了一上午的畫像,根本就不是她親生父母的畫像。桃星雖跟著去了,但桃星也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自然也沒見過晉王和晉王妃的模樣。


    元秋贏又認真的看了看,畫像的工筆畫功都極好,上題“晉王”二字,另一幅題“晉王妃”。


    阿綿也不是不懂字畫,隻是這上的人物不是阿綿想要的人。而且,感覺那人誆騙阿綿誆騙的別有用心。


    怎麽辦?不告訴阿綿,她豈不是就會認為這就是她的親生父母。可她難得開心,告訴了她,她便知道自己被人誆騙,買了假的,白高興了一上午。元秋贏內心有些犯難。


    元綿見元秋贏站在那裏出神,便開口喚他。


    “哥哥。”


    元秋贏迴過了神,“阿綿。”


    “這不是晉王和晉王妃的畫像。”元秋贏直接開口,長痛不如短痛。


    “哥哥你在說什麽?這上麵寫著呢。”元綿指了指畫像上題的字。


    “我在元家見過,和這兩幅不一樣。”元秋贏很認真的對她說道。


    “不會的。”盡管哥哥沒必要騙自己,元綿還是不願意相信。


    元綿直直的看著桌子上的兩幅畫像。可笑,自己看了一上午,想要記在心裏的畫像,竟然是錯的。


    可笑,真的太可笑了。元綿不禁悲從中來。


    “我隻在小時候見過,元家的那兩幅應該也不在了。”元秋贏開口。


    “你的母親比這個畫像上的還要好看,你的父親也很威武。錯便錯了吧,哥哥去幫你再找好不好?”元秋贏溫言軟語的哄她。


    “他騙我,我得去找他算賬。”元綿很氣憤,便要拿著畫出去。


    “哥哥去替你找他算賬。”元秋贏攔住她,“阿綿忘了嗎?哥哥是生意人,最了解這些奸商了。哥哥去替你教訓他。”


    畫像的事沒有這麽簡單。來寧京後,阿綿和探香樓雖都沒有動作,但不知道有多少勢力在關心著她的一舉一動。


    各處的人都在觀望。畫像的事得讓雲重去細查,若隻是為賺錢還好,但若是另有它意,那就不得不防,元秋贏心內盤算著。


    “好吧。”元綿算是同意了。


    便坐在凳子上悶悶不樂起來,任憑元秋贏怎麽逗她,她也開心不起來。


    用過了午膳,元秋贏剛走,聞爭奈便來了。


    聞爭奈來邀請元綿到聞府用晚膳。元綿不想去,自己的身份很危險,不好帶累了其他人。隻是聞爭奈說聞夫人知元綿受傷了,一定要她來,為她補一餐有營養的,她便不得不去。


    聞府,聞爭奈書房。


    聞爭奈坐在書案前的主位,他給元綿從自己屋內搬了一個圓凳,讓她坐在書案側邊。


    二人各翻閱著一本書,靜靜的看著。


    聞爭奈本想帶元綿上街逛逛,但又怕她累著,畢竟她的傷還未好。今日到元宅時便見她悶悶不樂,此時她更是盯著眼前的書出神,許久都未翻頁。


    今日寧京陽光甚好,此時陽光正當空,夏日微風起,一切都剛剛好,不該悶在屋裏的。


    “元妹妹。”聞爭奈看向她,輕聲叫她。


    “元妹妹。”又是一聲,元綿才迴過神來。


    “嗯?”軟軟糯糯的,甚是好聽,神情也愣愣的,既無辜又可愛。


    “出神想什麽呢?”聞爭奈笑著問。


    “沒有,隻是看書看乏了。”元綿懶懶的迴道。


    “我這兒大多是兵書,甚是無聊。待我找幾本有趣的,改日你來,便有書看了。”聞爭奈笑著對她說道,笑得甚是好看。


    “嗯。”元綿依舊提不起興趣。


    夏日的午後最容易犯困,剛才元綿說看書看乏了,聞爭奈便開口:“妹妹要是累了,我已讓人把客房收拾好了,妹妹去睡一會兒吧。”


    “不用了,我起來走走便好。”元綿便起身,在書房內轉悠。


    元綿也知自己受畫像的事情影響,打不起精神來。但爭哥哥好心邀請自己來,自己不能辜負了人家的好意,便強打起精神來,與他談天。


    “我聽聞你十六歲便上過戰場,是真的嗎?”元綿站在檀木書架旁,一邊翻看著架子上的書,一邊問道。


    “是。”聞爭奈看著她迴道。


    “那你很勇敢。”


    “其實我心裏也是怕的,那是我第一次上戰場。但當時有謝大哥在,就還好。”


    “謝大哥?”元綿好像在哪聽過這個名字。


    “威烈軍副將,謝橋謝將軍。他是我爹的義子,待我很好。那日你中箭,來不及迴城,便去了威烈軍大營,是軍醫劉大哥幫你治療箭傷的。後來我求謝大哥讓你在營內多待幾天,待傷勢穩定了再走,你當時住的便是他的營房。”聞爭奈解釋道。


    哥哥怎麽從沒提過此事?自己也想不起來。


    “我還未謝過他二人,待我傷好了,我一定親自登門道謝。”元綿語氣很誠懇。


    “你安心養傷便是,我大哥人最好了,我會替你謝謝他的,還有劉大哥。”聞爭奈語氣很輕快。


    元綿卻想著自己欠他一個很大的情義,不知該怎麽還。


    “我很不喜歡戰爭。”聞爭奈突然開口,神情嚴肅的說道。


    “人人都誇我十六歲便上過戰場,立了戰功。可我不喜歡。我親眼見過,那些猙獰的臉,密密麻麻的屍體,殘缺不堪,活下來的人砍下敵人的頭顱,拎著去領戰功。”一說起這些,聞爭奈便覺得自己好像聞到了血腥味。


    “沒有人喜歡戰爭。”元綿開口,她繼續在架子上翻閱書籍,沒有看向他。


    “可當賣兒賣女才能換一石糧食時,戰爭也是一種正義。”元綿的語氣很平淡,低頭翻閱著書籍。


    “餓殍遍野,地主家的餘糧也不會給那些將要餓死之人,而是拿去供養帝王的軍隊,燒殺搶掠,建功立業,開疆擴土。誰會關心死的是哪一個,不是自己就行。”元綿繼續翻著書。


    元綿的話語很平靜,像是再說一件很平常的事。聞爭奈總是覺得她是可愛的、乖巧的。可當元綿剛剛輕飄飄的說出那些話時,他覺得她並不是表麵那麽嬌弱,她,很有意思……


    “元妹妹認為戰爭是不可避免的?”他問。


    元綿抬頭看了他一眼,“我沒有這麽說。”便又繼續低頭看著手中的書。


    “你熟讀兵法,劍法又極好,若是男兒,定是將才。”聞爭奈這是誇她的意思。


    “我也不喜歡戰爭。”元綿直接迴道。


    “沒有人喜歡戰爭。”這是元綿剛剛的話,他又說了一遍。


    “嗯。”


    “我上戰場時,見過很多士兵,前一晚還喝酒吃肉,同老鄉談論家裏的妻子孩子,第二日便再也沒見過他,不知被埋在了哪個萬人坑裏。”聞爭奈起身,走向元綿。


    “戰場上局勢瞬息萬變,人生也是變化無常。”聞爭奈感歎。


    “這世上沒有什麽是確定的,除了死亡。”元綿隨口應了一句。


    聞爭奈走到她麵前,開口對她說:“元妹妹好像對人生有一番自己的感悟。”


    元綿沒注意他朝自己走來,以至於他對她說話時,被嚇了一跳。


    元綿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言語受到自己今日低沉的情緒影響,話語間便有些消極。而此時,她便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聞爭奈卻隻是看著她笑了笑,問她:“你剛才是要找哪本?”


    元綿剛剛隻是隨心在架子上翻閱,但他既然問了,元綿便隨口迴了一句:“《武經總要》。”


    聞爭奈直接伸手,在她身邊的架子上抽出了那本她要找的《武經總要》。


    元綿感到些許尷尬,但還是接下了他遞過來的書。


    聞爭奈卻隻是看著她笑著,盡管他笑起來很好看,連眼睛裏也帶著笑意。哥哥對自己笑的時候總是很溫柔,讓她覺得很舒服。爭哥哥對自己笑時,總是笑得很開心,開心到讓她覺得他有些不懷好意。


    元綿拿著書,走到書案邊坐了下來。


    “妹妹坐我的椅子吧,可以靠著,要舒服一些。”聞爭奈開口。


    坐在圓凳上確實有些累,既然他開口了,元綿便走過去坐到他書案前的黃花梨圈椅上。


    聞爭奈則坐到了元綿剛才坐的紅木圓凳上。


    聞夫人來找他二人時見此景,便笑得很開心,對待元綿很是熱情,晚膳時更是讓元綿吃了許多。


    夜晚,元宅。


    “桃星姐姐!”元綿大喊。


    從聞府迴來後元綿便覺得身體有些燥熱,但也沒有在意,囫圇睡下了。


    但睡著睡著便覺得有鼻涕流了出來,她起身點了蠟燭,用帕子一擦,沒想到是血。她本以為是熱中暑了,流了點子血,擦了就是。沒想到卻邊擦邊流,止都止不住,隻好大聲喊桃星。


    元秋贏的屋子就在她隔壁,聽見元綿的唿喊,便急忙起身趕過來查看。


    “怎麽了?”元秋贏直接推門而入,緊張的問。


    元綿坐在床邊,微仰著頭,用手帕堵著鼻子,但血卻順著手帕滴下來。


    “我沒事,就是流了一點鼻血。”


    元秋贏一進來便見她的帕子全是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根本沒聽元綿說什麽,隻是迅速的上前查看。


    見元綿隻是流了鼻血,便安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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