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郎中來到威烈軍大營,查看了元綿的傷勢後,和劉恕的想法一樣,接下來的幾天隻能靠元綿自己了。


    桃星先去通知了蕭郎中去威烈軍大營,自己則迴了一趟元宅,為元綿帶了兩件幹淨的衣物。


    夜裏,威烈軍大營。


    “嗯……”元綿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


    傍晚時元綿便開始發熱。先生逝去的那晚她也是發熱,但沒有今日這麽嚴重。


    元綿麵色潮紅,微皺著眉頭痛苦地呻吟著。她渾身滾燙,整個身體好像是從裏麵燒著了。


    元秋贏徹底慌了神,從小到大元綿不是沒生過病,但從沒離死亡這麽近過。


    劉恕見元綿病情如此,直接提筆開了一劑猛藥,讓人熬了灌了下去,這才有一點好轉,但元綿還是渾身燙得厲害。


    鳶季和穆雲重那邊還沒傳來消息,元秋贏也沒心思考慮這些。他安靜的守在床邊,連晚飯也沒有吃,就隻目不轉睛的看著元綿。


    天知道他有多害怕失去她。


    聞爭奈已得謝橋應允,讓元綿這幾日待在威烈軍大營。一是考慮到元綿現在的身體經不起折騰,二是劉恕在這裏,可以隨時查看元綿的傷勢。


    盡管這不符合軍規,但謝橋首肯了,便無人敢生出異議,隻當作不知此事。


    聞爭奈因下水救元綿著了些涼。他身強體壯,並無事,隻是心裏還擔憂著元綿。但他不能待在威烈軍大營裏,於是他將事情交代好後,便趕迴了聞府。


    “疼……”又是一聲痛苦的呻吟。


    元秋贏恨不得中箭的是自己,但他什麽也做不了,隻能守在她的床邊,無力的看著她一個人忍受著痛苦。


    他不時的拿帕子為她擦拭,想為她降溫,卻毫無用處。


    元綿一會兒含糊不清的呻吟兩聲,一會兒又安靜的如睡著一般。元秋贏一直握著她的手腕,感受她心跳的變化,生怕元綿的脈會突然沒有了。


    受傷躺在床上的是元綿,但元秋贏卻比她更難熬。


    鳶季和穆雲重去追刺客,可刺客隻射了幾支冷箭便消失了,整個若水湖周圍他倆查探了個遍,卻無半點刺客的蹤跡。


    穆雲重還有事要處理,便先帶著穆漸明迴穆家了。鳶季有些沮喪,元綿被射了一箭,自己卻連刺客的蹤跡都沒找著,暗箭難防,刺客難抓啊……


    鳶季去了威烈軍大營稟報了刺客之事後,便迴到了元宅。


    “二殿下剛差人送來消息,已定下六月二十二日啟程迴白澤。讓咱們殿下做好準備。”白名說道。


    “什麽準備?我怎麽沒收到消息?”鳶季有些疑惑。


    “我也是剛知道,殿下托二殿下從寧京秘密帶一個人迴白澤,這個人,應該就是元綿。殿下應該是直接告訴二殿下的,所以我們不知道。”白名解釋。


    “六月二十二……那就是沒多久。我剛從殿下那裏迴來,元姑娘傷的很重,怕是趕不了這麽遠的路。”鳶季皺眉。


    “那刺客是怎麽迴事?”


    “身手極好,找不到蹤跡,我估計十有八九是寧國皇室下的手。”鳶季提起刺客就頭疼。


    若是真刀真槍的幹一架,倒也不難。隻是這些防不勝防的暗殺手段,真的是沒轍啊。


    “她太弱了,殿下把她帶在身邊,她隻會拖殿下的後腿。”白名本來就對元綿不滿,此時也少不得抱怨兩句。


    “真搞不懂,她到底有什麽用?劍術尚可,但我也沒見她勤練。愛讀書,但看的都是些雜書。琴棋書畫也不是樣樣精通。雖性子乖巧可愛,但膽子又小。還有她那麻雀落地般的輕功,想想就好笑。”白名不屑的說道。


    “其他不談,但有一點你說的極準,她那輕功就是有如麻雀落地,剛飛起就落下,甚是雞肋。”鳶季笑了笑,讚同了白名的說法。


    “可是,這也不是勤學苦練就能成的。她的身子骨不比常人,氣息又弱,這是天生的缺陷。她能練到如此,想必也是下了功夫了的。”鳶季又替元綿說了幾句。


    “要我說,女子就該洗衣做飯,相夫教子,練這些屁用都沒有。她那點功夫,我一個能打一百個。”白名吐槽道。


    “你真是長能耐了,還要打女子。叫桃星知道了,她先打你一頓。”


    “切,桃星的武功在女子中屬上層的了,我一樣不放在眼裏。元二小姐我雖沒與她交過手,但我一眼就能看出來,她也就會點三腳貓的功夫。真不知道殿下到底看上她什麽了。”白名不以為意。


    白名這些日子在樹上守衛,元綿的一舉一動都被他看在眼裏。不過是個平平無奇的小女子,也就是長得好看些,性格乖巧些,這樣的女子白澤一抓一大把。真不知道這元二小姐到底有什麽魔力,讓殿下把她寶貝成這樣。


    “娶媳婦不是招手下,不分有用還是沒用。殿下與元二小姐之間的羈絆,我雖不清楚,但穆雲重曾提起過,元二小姐小時候為救殿下,拿刀殺了兩個人。一個小孩子有這種膽量,不可小看她。”鳶季對元綿談不上有什麽好感,隻是見白名如此輕看她,便忍不住多說了兩句。


    “有些意思,”白名笑了笑,“話本裏有女子為將軍擋了一刀的橋段,將軍便感動的要娶那女子為妻。比起為心愛的男子擋刀這種事,元二小姐直接為殿下殺了兩個人,殿下可不是得愛慘了嘛!”白名調侃道。


    鳶季感覺很無語。他知道白名是不會理解的,這種人與人之間複雜的羈絆。


    鳶季迴來告知了白名事宜,便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元宅內隻剩下了白名一個人。


    寧京,皇宮內。


    “常榮!常榮!”皇帝突然從夢中驚醒,大聲朝殿外喊道。


    常榮聽見帝王的唿喊,急忙進入殿內,為皇帝倒了一杯茶壓驚。


    今日下午賀準來稟報元綿在威烈軍大營之事。寧顯聽了之後雖叫賀準不必管此事,但常榮知道,帝王心裏懷揣著重重心事。


    寧顯起身,常榮為他披上了外衣,他走出殿外,抬頭望天。


    圓月高懸,烏鵲歸巢。


    常榮侍立在帝王身後,靜默不語。


    皇帝靜佇了一會兒,緩緩開口:“從前我以為做了皇帝便高枕無憂,做了皇帝後才知要應付的人和事更多。朝中大小事都耗費著我的心力,若是皇兄當政,大抵不會如此吧。”


    皇帝語氣平淡的訴說著,他看著月亮像是在看一個死物。


    “不知為何,從記事起,便要去爭、去搶。”皇帝的語氣依舊平淡。


    他轉過身,看向常榮,“常榮,朕覺得自己被宿命獵殺著,不死,便不休。”


    帝王的眼神似乎有攝魂的力量,令常榮不敢直視。


    常榮畢竟是跟著帝王二十多年的人了,他從容不迫的開口:“聖上,您身居高位,高處不勝寒,自會生出孤獨寂寥之感。”


    這話中規中矩,寧顯覺得甚是沒意思。


    “尋常百姓之家,兄弟鬩牆是大忌。兄弟之間可狼狽為奸,但不可互相告發。而在這華府深宮之中,朕卻得踏著兄弟的屍骨才能坐上這皇位。”帝王的神情中流露出一絲悲痛,“而如今,朕又要動手解決自己的侄女兒……”


    常榮知道,皇帝是因今日元綿之事才發出此番感概。他知自己不必多說什麽,便默然侍立一旁不再開口,思緒卻飄迴了十五年前……


    永寧三十三年五月十三,寧國皇宮內,天色漸暗,各處已開始掌燈。


    勤政殿內,五皇子寧顯坐在主位,修長的手持著一盞金駿眉細細品味。晉親王寧肅端坐在下首。


    五皇子端起茶盞,輕輕吹了一吹,抿了一口,說道:“皇兄,父皇吊著一口氣,熬不過今夜了,親王府內傳來消息,皇嫂產下一女,不到一刻便夭折了。”


    寧顯的聲音輕輕飄入耳中,卻如石錘般砸入寧肅的心中。


    寧肅緊攥著拳頭,看向寧顯:“五弟,你文武兼備,終日勤勉,禮法綱常也不是不知。此一番大逆不道之舉,雖未弑父,但帶兵入宮,已是謀逆之罪,你母妃沒有教好你禮法,你如此行事都是一幫外戚攛掇的!”寧肅悲憤交加,恨寧顯不知悔過。


    “皇兄,寧國百年基業,誰不眼饞,什麽長子繼承製,這皇位,我拚盡全力搶來的,我坐定了!”寧顯的眼神陰沉而堅定。


    說話時,便有侍衛呈上一個九曲鴛鴦壺並一隻琉璃杯。


    寧顯起身執壺斟了一杯酒,遞與寧肅:“皇兄,四哥戰死沙場,你死了,寧國太子便是我,九泉之下,見了四哥,說我想他了。”寧顯輕聲說著,眼眶卻微微紅了。


    寧肅接過琉璃杯,苦澀的笑了,說:“好。”便一飲而盡。


    一刻鍾後,皇宮內的喪龍鍾聲響了九聲,皇帝駕崩了。


    宮中大喪,晉親王寧肅的遺體被裝入馬車運到親王府。與此同時,一直包圍在親王府的官兵接到命令撤離了,晉親王妃在見到夫君的遺體後也撒手人寰。


    一月後,寧國國喪,先帝入皇陵,晉親王與親王妃及他們的女兒葬入晉親王園寢。


    永寧三十三年六月十五,五皇子寧顯登基,年號平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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