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月的天,很潮熱。


    即便是冷宮這裏地處偏僻的地方,也夾雜著潮悶的感覺。


    聽到張貴妃的好奇,胡氏笑了笑。


    “張氏,你若是想死我倒是不介意告訴你,可你舍得死嗎?”清醒的人才最痛苦。


    所以她痛苦了一輩子。


    “你若是想本宮死,不該盡管說嗎?”張貴妃反問她。


    死到臨頭,反而憐惜起對方的性命了?


    她倒沒有憐惜,她隻是覺得悲涼惆悵。


    她是想把皇後踩下去,可看到原本風華絕代的皇後如今落得這樣的下場,她並未覺得痛快。


    “是啊。”胡氏收斂的笑意。


    “可你有什麽資格跟著我一起死?”


    胡氏就坐在破舊的躺椅上,抬眼望著張貴妃時,明明衣著素白,卻依舊是高貴雍容。


    那雙眸子裏,是滿滿的自傲,仿若從未將張氏放在眼裏。


    張貴妃沒再說話,將準備好的毒酒送到了她的麵前。


    皇後並未立即喝,張貴妃沒有勉強,轉身就走。


    最後的一絲體麵,她留給她。


    皇後目送張貴妃的背影,端起毒酒,眼角溢出了一滴清淚。


    鬧了大半輩子,終究還是到頭了,和她預想的結局差不多。


    她勾唇一笑,將毒酒一飲而下。


    皇後的死訊,是過了好幾天才傳出來的。


    那個時候,皇帝正在養心殿內,坐在龍椅上批閱著折子。


    不知何時,他的髻角生了白發,那臉上也多了幾分滄桑。


    聽聞皇後身死的消息,他眼中多了幾分迷茫和痛惜。


    他和她終究是走到了這一步。


    “陛下,太子殿下求見。”


    “讓他進來。”皇帝放下手中的奏折,感覺到了一股莫名的疲憊。


    大概是老了。


    蕭祁禮從外殿進來,皇帝的目光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與他的年老不同。


    蕭祁禮很年輕,正是精神飽滿意氣風發最好的時候。


    他自小就精力充沛,每日睡上三個時辰就能持續的完成他該完成的所有課業。


    此時看到他闊步而來,朝氣蓬發的樣子好似從他身上看到了大夏王朝的未來。


    皇帝的心中既欣慰自己有一個這麽優秀的孩子,又充滿了對自己年老的無力感。


    蕭祁禮行禮請安,對皇帝講了最新戰報信息。


    我朝大勝,是個好日子。


    打了這麽久,是該有個好消息了。


    皇帝聞言,朗聲大笑,重重的封賞了抵禦外敵的那些將領。


    餘下事宜,便讓蕭祁禮前去處理應對。


    他向來是做的很好的,不管是在朝堂之上還是朝堂之外。


    想到坤寧宮傳來的消息,皇帝掃了眼蕭祁禮即將退下的步子,出聲叫住了他。


    “禮兒。”


    他已然許久未曾這樣親近的稱唿他了。


    他是君父,先為君,後為父。


    “父皇還有何事要交代?”蕭祁禮朝著皇帝看去,目光平靜溫潤,仿若父子二人之間僅僅剩下公事和君臣的關係。


    皇帝看著蕭祁禮那張對他再也沒有溫情和孺慕的臉色,心口有些發堵。


    他終究是愛這個孩子的。


    “朕知道這些年對不住你,委屈了你。”


    “可你身為太子,未來的大夏之主,必然要經過各種磨練心性才能穩坐這個位置。”


    見皇帝突然說起來這個,蕭祁禮抿了抿唇沒說話。


    “冷宮傳來消息,胡氏去了。”


    蕭祁禮低頭沒說話,皇帝就更看不到他的神色了。


    見他這樣漠然,他頓時就覺得此事說與不說又如何?


    他當初護著皇後時,就已然推開了太子。


    “父皇與兒臣說這個做什麽?”


    良久過後,皇帝以為蕭祁禮不會因為這事再理他時,突然就開了口問了一句。


    皇帝動了動唇,看向親兒子那張漠然而又帶著疏離的眼神,頓時就什麽話都不想說了。


    罷了,等他日後坐在這個位置上就會明白他的一切決定了。


    為君者,一切都該以大局為重。


    “沒什麽,若是無事,你就退下吧。”


    “是,兒臣告退。”


    蕭祁禮並未多留一刻,轉身就離開了養心殿。


    邊關大捷,是一場盛事。


    班師迴朝的隊伍已然在歸途,皇帝與太子要為那些大將舉行慶功宴,同時迴京城的還有公主蕭梓月。


    欽天監算好了太子妃入主青鸞殿的日子是七月初。


    “主子,算起來您嫁入東宮有整整一年多了。”


    “對呀,對呀,一年多了,再有一個多月,主子肚子裏的孩兒就要出生啦。”


    冬梅和夏竹正收整著東西,這內殿的東西有些是能讓別的宮人收拾的,有的東西還是得自己人收拾。


    雖然這華音殿裏裏外外,乃至東宮後院如今都在主子的掌控之中。


    但人多眼雜,就怕意外。


    “搬去青鸞殿後,我們四個人住單獨一個屋子嘞!”秋桂很興奮。


    這華音殿雖瞧著不小,但留給宮人的房間不算多。


    青鸞殿則不同,她去看過了,大太多了。


    “是啊,一年多了。”薑書翎摸著隆起的小腹,眼中都是柔和。


    最近的蕭祁禮很忙,但每夜都依舊宿在華音殿。


    他早出晚歸,她則是在東宮安心養胎。


    算了算時間,她生產的日子,大概是在中秋前後,聽父親傳迴來的消息來看,禹王殿下也要迴京團聚了。


    說起來父親薑培臨,薑書翎想到他和忠義侯府依舊是關係惡劣。


    休妻自然是不可能的,可薑舒婷也沒有被供奉在燕家祠堂。


    薑舒婷的屍身,是薑家收的。


    可嫁出去的女兒,沒有收入薑家的規矩。


    她猶如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一直都未曾安置。


    薑書翎聽聞這個消息時,隻覺得好笑。


    為了名聲和規矩,不讓女兒好好下葬。


    一個說是為了複仇,卻又舍不得撕破臉皮隻為難本就對不起的妻子。


    說起來,沒一個好東西。


    不過站在局內人的角度而言,薑舒婷這個下場是自找的,怨不得別人。


    隻是這局裏,沒有一個好人罷了。


    當然,她也不是。


    薑書翎擺弄著各家送來示好的撥浪鼓,盒子裏還有虎頭鞋各類嬰孩用的東西,腹中胎兒還未出世,巴結胎兒的人倒是不少呢。


    秋桂一聽薑書翎這話,覺得不對。


    胎兒哪裏知道誰巴結誰?


    這不是不能明著巴結主子,所以才借著給小主子送禮來巴結主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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