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祁禮搖了搖頭,抬起頭與皇帝直視。


    “兒臣沒有這樣想,也不是這樣的意思,父皇是天子,天子做什麽都是對的,隻是兒臣鬥膽,想知道父皇的心思。”


    直視帝王,本是大不敬。


    而揣測帝王心思,同樣不敬。


    可皇帝並未有責怪之心,反而很滿意眼前這個聰明的孩子。


    可是這個孩子,實在是太過聰明,聰明的讓他都有些忌憚他。


    四目相對,針鋒相對。


    好似有暗潮湧動,洶湧澎湃在二人視線之間。


    蕭祁禮挪開目光,抿了抿唇,好似示弱認輸。


    下一秒,複而抬頭,直接問道:“父皇,您這樣做,是希望皇後死在這場意外裏,還是想利用這場意外讓皇後卷土重來?”


    “您想知道的,是真相,還是結果?”


    蕭祁禮連著問,低頭再不去看皇帝帶著慍怒的目光。


    皇帝被戳破了心思,惱怒勝過對蕭祁禮的欣賞。


    可事情總要解決。


    橫在父子之間的皇後,也該有個結果了。


    朝堂之上,鬧得沸沸揚揚,每次上朝都要聽那些臣子提及皇後一事,皇帝是又心煩又心軟。


    他看著蕭祁禮低著頭就知道他是故意以退為進。


    看似低頭,實則寸步不讓。


    他不免歎了口氣,“皇後縱然有錯,可禁足已然是對她最大的懲處,我朝沒有無緣無故廢後的先例。”


    “太子,你適可而止吧。”


    適可而止?蕭祁禮揚唇一笑。


    “父皇的意思是,皇後無錯,是兒臣無理取鬧嗎?”蕭祁禮難得這麽帶著情緒一次。


    皇帝都意外的愣住了。


    什麽叫他無理取鬧?


    皇後的罪責,是不能言明的。


    不能言明,又如何廢後?


    皇室醃臢,難不成要公之於眾,告訴天下人這個皇後有多惡毒嗎?


    蕭祁禮有些失望的歎了口氣,“父皇,兒臣明白了。”


    他說罷,退後兩步,又抬頭偷偷看了眼皇帝,這才告退離開。


    皇帝……


    裝模作樣!


    還裝的挺像。


    也不知道,這樣子是和誰學的?


    過了好一會兒,太監總管端著茶水上來送到了皇帝的麵前,“陛下,太子殿下難得在您麵前求您一次,您就算不管他,也不要傷了他的心才是。”


    皇帝聞言,冷笑了一聲,這老東西,心向著太子呢?


    “哼,朕傷他的心?他不傷朕的心就不錯了!”


    太監總管沒有應聲,皇帝覺得奇怪了,怎麽不繼續向著他了?


    “怎麽,你也覺得太子時常讓朕傷心?”


    太監總管笑了笑,他哪敢說這種話啊?


    雖然陛下時常被氣的不行,可到底是父子。


    “怎麽會呢?太子殿下最是孝順了,隻是不會表達,陛下沒有教過殿下這些,又有誰會教太子殿下這些?”


    皇帝一聽,挑眉凝著太監總管,“說起來,倒是朕的不是了。”


    “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朕一直都對他期許過高,隻教他如何做太子,忘了教他如何做兒子了。”


    太監總管彎著腰,跟著皇帝笑了笑。


    陛下對太子殿下的寵愛,是獨一無二的。


    刑部大牢。


    蕭祁禮從宮裏出來,就遇到了求見他的燕迴程。


    蕭祁禮讓身邊的樊玉將人打發之後,燕迴程便想進宮,求見皇帝。


    而此時,蕭祁禮已然到了刑部大牢。


    他是太子,太子親自提審,於刑部而言是天大的事。


    刑部尚書,親自來陪著蕭祁禮,生怕惹得蕭祁禮一個不高興,對他刑部下手了。


    他雖支持這位太子殿下,可這位太子殿下的脾氣不是討好就成的。


    你支持他,他不一定支持你。


    你若是做錯了,支持他也一樣要死。


    “殿下,老臣這就讓人去將人提到公堂來。”刑部尚書說著就要吩咐人去提人。


    人送來時,他還不知道那人是太子妃姐妹的身份,底下的人貪功冒進,私自用了刑。


    他得知後雖製止了,可還沒來得及善後。


    沒想到太子殿下來提審人來的這麽快,這若是讓太子殿下知道他底下的人私自用刑定然是要懲治他的,


    好死不死,那人還是太子妃的姐妹。


    若是太子殿下這個時候來是救人的,那人若是在太子殿下跟前說點什麽,他可真怕這位太子殿下將他打殺了。


    所以,提人上公堂之前,可以做點手腳。


    蕭祁禮掃了眼刑部尚書,阻止了他的安排。


    “不必,孤去大牢審問即可。”


    “這怎麽行?殿下您金尊玉貴,那種地方您去不得啊!”


    “尚書大人覺得孤去不得?”蕭祁禮聲音沉了沉


    刑部尚書聽著太子殿下態度強硬,哪裏還敢奉勸?


    雖然大牢那個地方陰暗潮濕,可太子殿下要去,他自然是得陪著的。


    立馬就討好道,“微臣不是這個意思,既然殿下要去,微臣陪著殿下一起。”


    “尚書大人很閑嗎?孤怎麽記得你手裏還有幾樁案子還未了結?有這時間與孤在這裏磨蹭,早就結案了。”


    刑部尚書被說的一愣一愣的,隻能低著頭連連應下。


    刑部大牢,陰暗潮濕,燭火微亮,陰氣沉沉。


    蕭祁禮一身蟒袍,金尊玉貴與這周遭,格格不入。


    前麵帶路的獄卒低著頭,將人帶到了關押薑舒婷附近的一處刑房之內。


    “殿下稍等,人馬上提過來。”


    隨後,搬來了烏黑的靠椅,放在了蕭祁禮的身後。


    “殿下,您坐。”


    蕭祁禮沒吭聲,負手而立,等著薑舒婷送上來。


    過了一會兒,薑舒婷被托著送到了蕭祁禮的麵前。


    雖更換了一身幹淨的囚服,但不難看出身上受刑的痕跡。


    她的臉色白的嚇人,不過半天的時間,與在坤寧宮時猶如兩人。


    “殿下,可要上刑架?”獄卒可不知道怎麽揣測太子殿下的心思。


    不懂,自然就問。


    蕭祁禮點頭,薑舒婷被銬上了刑架。


    她昏昏沉沉,被獄卒潑了一盆水,涼意通遍全身,眼前多了一道人影。


    模糊,卻格外的熟悉。


    “太子殿下?”


    “是孤。”蕭祁禮見她清醒,退後兩步,往椅子上坐了下來。


    審訊犯人,本不是他這位太子殿下該做的事情。


    但是,他對薑舒婷的行為感到迷惑。


    加之翎兒對她,實在是太過寬容。


    確定了是蕭祁禮的身份,薑舒婷欣喜的在刑架上掙紮著,全然忘了身上的傷痛。


    “太子殿下,你賜死我吧,賜我一杯毒酒或者一條白綾,你賜死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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