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柳笙不可能讓丹錦真的帶著那個男子迴來,指著還在繈褓中的她說這就是自己的老師。


    於是,她讓丹錦編了一套話術,說現在他的水平還達不到老師認可的程度,因此出了一道題目給他,讓他完成以後去查幹草原找她。


    “他說他叫朱九清。”


    迴到客棧後,丹錦一邊給柳笙喂羊乳,一邊匯報道。


    雖然大人肯定已經知道,但她還是覺得該親自說一遍。


    “唔唔。”


    柳笙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


    丹錦卻一時沉默,隻低著頭小心地擦了擦柳笙嘴角的羊乳,放好碗,又自己小口小口地啃著糌粑。


    過了半晌,她才低聲說道:“所以,大人真打算讓他來找咱們”


    “是,如果他來的話。”


    “大人覺得他可以用”


    “對,他那個飛劍,雖然有缺陷,但是很有巧思。而且……我估計他有學過雪山的煉器術,所以才能煉出這樣能夠被常人使用的靈器。”


    丹錦卻皺起了眉頭:“大人……”


    見她欲言又止,柳笙的觸手點了點小姑娘的肩膀,問道:“怎麽了”


    丹錦微微撅嘴,滿腹委屈地說道:“大人,有什麽是他能做到我不能做到的嗎我也可以學啊!”


    柳笙的觸手頓了頓,轉而輕撫小姑娘那毛茸茸的頭頂,說道:“這門功夫難得,一時半會兒是學不來的。”


    看丹錦一臉喪氣,柳笙轉而說道:“沒事,我先教你別的,等你學會了,你連那飛劍都不怕!”


    丹錦的眼睛登時亮起:“真的嗎”


    “當然。”


    丹錦立刻點著腦袋激動地說道:“大人,我要學!”


    “你認識字嗎”


    丹錦昂起的腦袋立刻耷拉下來:“不認識。”


    “那都是世家貴族才可以學的,除非能夠修行,像我這樣的……”


    她越說越是喪氣,憋著嘴巴問道:


    “大人,是不是不認識字就學不了了”


    “也不會,我一句句教你便是。”柳笙淡然道,“而且這提醒了我,往後還有多一樣事情要教你。”


    於是,柳笙指導她盤膝坐好,一句句將《七玄靈氣訣》傳授於她。


    鑒於丹錦不懂文字也不懂經脈穴位,柳笙隻能用小觸手縮得極小,在她經脈中流轉,指引靈氣運轉的方向,讓她一點點模仿。


    這樣的教學方法效率倒是不錯,到了清晨的時候,丹錦已經有了氣感,若是再加練習,遲早能引氣入體。


    柳笙忙活了一晚也有些累了。


    但還好沒有白費功夫。


    她想要傳授功法給丹錦,不僅僅是因為兩人命運相依,希望丹錦能更好,還包含她的小小私心——她希望驗證《七玄靈氣訣》是否能在這個世界修行。


    這裏的靈氣混雜稀薄,更傾向於靈氣與詭氣粒子交融的狀態。


    如果用更為科學的說法,那就是本來應該涇渭分明、充滿斥力的兩種離子,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居然出現了結合的情況。


    這些粒子是柳笙首次見到,她也不確定這樣的靈氣是否能用來修煉。


    【或者,還要對《七玄靈氣訣》進行更新修訂。】


    柳笙思索著,但身體的疲憊讓她忍不住沉沉睡去。對於還在長身體的她來說,還是睡眠最大。


    第二日,丹錦趁著天還沒亮,給柳笙又喂了一次羊乳,自己也吃了一塊糌粑。


    “大人,隻能委屈您了。”丹錦一邊把大人用衣服被褥包裹好,一邊說道,“我已經找了一支商隊,會一大早往查幹草原去,應該很快就到,您先忍忍。”


    “沒事。”柳笙表示。


    隨後丹錦將柳笙又塞進背簍裏,裏麵還放了一個皮質暖水袋,躺在上麵暖唿唿的,表麵還蓋上一層昨天特地從集市上買的小羊皮,便從客棧出發了。


    商隊駐紮地就在附近,丹錦一路找過去,見數十位男子正在忙碌,正在為出發做準備。


    大大小小的箱子堆積如山,貨物五花八門,有布匹、茶、鹽、鍋碗瓢盆等各種家當,也有嚴密包裹的武器,這些都將送往各個草原,交換各類物資。


    五位身穿皮甲、腰間掛著長劍或大刀、肩背弓箭的護衛,分散站著,一臉警戒。


    一看丹錦靠近,其中一位護衛還抬手攔住:“你是做什麽的”


    “我是昨日定了一同出發的,定金也已經給了。”丹錦趕緊大聲解釋道。


    “小姑娘來得還算及時。”


    領隊的那位大哥是個滿頭辮子的粗壯漢子,名叫索朗,聽到丹錦的話,抬頭對丹錦咧嘴一笑。


    見到領隊也認了,那位護衛自然把手放了下來,讓丹錦過去。


    索朗拍了拍一輛馬車的側板,說道:“小姑娘,來,坐後麵那輛車,和我女兒一起。”


    車廂裏,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女子探出頭來,頭發梳成兩條粗辮子,黝黑的臉龐透著健康的紅潤,笑著對丹錦招了招手。


    這恐怕就是這個車隊裏唯一的女孩子了。


    丹錦點點頭,走過去上了車。


    馬車裏挨挨擠擠,車壁單薄,寒意深重,但避了風雪,還是比外頭要好。


    “我叫月牙,你叫什麽”那女子甚是熱情,馬上問道。


    “我姓柳。”


    丹錦很謹慎,沒有說出自己的真名。


    月牙似乎並不在意,笑著喚一聲:“柳姑娘。”


    丹錦小心翼翼地將背簍放在身旁,隻是如此一來,她的位置就有些擠了,便隻能縮在一個角落裏。


    月牙見狀說道:“你的背簍可以放後麵貨物那車,這樣你坐著也舒服些。”


    丹錦趕緊抱住背簍,搖了搖頭:“不,謝謝。”


    月牙笑了笑,意味深長地說道:“好吧,我明白了,看來這東西對於你來說很重要。”


    丹錦點頭:“算是。”


    隨後不再說話。


    月牙看到丹錦幾次拒人於千裏之外,隻是微微挑了挑眉不再多說。


    車廂內的氣氛漸漸變得安靜。


    過不多時,商隊終於啟程。


    聽著驛道上商隊發出的叮叮當當聲,月牙實在閑得無聊,看了一眼丹錦閉目養神的模樣,撩起簾子對外麵喊了一聲:“雲大哥!”


    一個男子立時縱馬而來,臉上帶著戲謔的笑容:“咋了,想哥哥了”


    月牙輕嗤一聲:“找死啊,你這油嘴滑舌的模樣可別讓我阿父看到,要不然非收拾你不可。”


    “哎喲,現在整個商隊誰不知道我們好著哩我還怕老丈人不成”


    “哼,誰是你老丈人,淨會胡說八道。”月牙也不惱,笑罵了一句。


    兩人在窗邊聊得起勁,全然不顧外頭的風刮進來,還夾帶著細碎的雪花。


    丹錦被吹得渾身一抖。


    睜開眼睛,下意識用身子擋在背簍前。


    “月牙姑娘,能否關上簾子,實在是有些冷。”丹錦皺著眉頭說道。


    月牙正與雲大哥談笑風生,冷不丁聽到丹錦的請求,不由得冷哼一聲,嘀咕一句:“什麽小姐性子,還以為這是你家嗎”


    她不理,繼續掀著簾子,和雲大哥有說有笑。


    “姑娘,我身子怕冷,不宜吹風,還請理解。”丹錦耐著性子再次開口。


    月牙卻還是不理。


    丹錦心中氣惱,伸手過去就要掩上簾子。


    “你這小姑娘!這是我家的馬車!”月牙抬手擋住,不禁怒道,“要是不喜歡你就下車!”


    丹錦一臉執拗:“我給了你阿父銀子,你不能趕我走。”


    雲大哥聽得起了爭執,連忙說道:“行吧,我去巡邏,待會兒再聊。”


    馬蹄聲漸漸遠了。


    簾子外,空無一人。


    兩人僵在原地,空氣一片凝滯。


    月牙咬牙憋著一股氣,終是不再與丹錦鬥氣,狠狠摔下簾子。


    但在那簾子落下的瞬間,月牙愣住了。


    似乎有一道血紅的身影,跪在白雪皚皚的山中,朝著月牙的方向深深地磕了一個頭。


    猩紅之色被風蕩漾著,隨後被簾子掩去。


    仿佛隻是她的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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