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之下,柳笙還在專心地演算著什麽。


    就在這時,金色天網的末端發出一聲“啵”的輕響,一道皮囊被擠了出來。


    “啪嗒”一聲,攤落在馬車的地麵上。


    緊接著,一股暗紅色的血液噴湧而出,眼看就要濺落在鋪滿馬車的演算草稿上。


    還好小觸手反應及時,伸出一根根細小的觸須,精準地接住了所有的血液,並迅速將其吞噬。


    甚至發出一聲滿意的喟歎。


    【想到這是誰的血,就有些惡心了……】


    柳笙念頭一起,“媽媽”隨之感覺有些反胃。


    但柳笙沒有理會,隻是將“媽媽”收了起來。


    還是別吐在外麵了。


    她提起那條皮囊,看向那慢慢充盈起來的女子麵孔,輕聲問道:“你還好嗎?”


    那個女子麵孔上的紅唇微啟,帶著一絲笑意,“好,很好,從來沒有這麽好過。”


    “多謝地母大人,能讓小民親手複仇。”


    她柔軟無力的身軀坍塌下去,成一團堆疊的皮囊,似乎是在俯身跪拜。


    “這是你應得的。”


    觸手伸出,將她虛虛扶起。


    “是啊,那家夥不是什麽好東西,你做得沒有錯。”


    太白劍仙從小綠園裏飛了迴來,拍了拍手上看不見的灰塵,似乎剛剛做了什麽威脅人的事情。


    柳笙抬眸掃了一眼,問道:“那幾個神仆恢複好了?”


    “恢複得很好,缺少的髒器也用梨花填進去了,感覺上不會有什麽差別。”太白劍仙掏出一壇子梨花釀,喝了一口,漫不經心地說道。


    【至於是否皈依……】


    柳笙感應了一下信仰值,加上之前小綠園的人和卓爾金一家,還有一些零零散散路上遇到的詭物,已經達到了3735點。


    現在數值到了3740點。


    她點點頭:“看來他們也已歸地母大人。”


    “這自然,在老夫的勸說下,他們早已心服口服,現在都在廣豐樓裏跑堂。”


    正說著話,嬸娘何梅的身影在馬車裏浮現,躬身道:


    “迴姑娘的話,那幾個神仆治好了以後就嚷著說要留在小綠園裏不走了,從此為地母大人效力。不過廣豐樓裏不需要這麽多人手,來來去去都是熟客……”


    柳笙點點頭,看到何梅身後的廣豐樓虛影裏,那幾位紮著小辮的漠北人打扮的神仆正樓上樓下忙碌著,似乎幹勁滿滿。


    “先留著吧,以後客人會多起來的,到時候別忙壞您了。”


    何梅自然選擇相信笙笙姑娘。


    “行,那就讓他們先在廣豐樓呆著。”


    柳笙隨後問道:“罪狀書已經寫好了嗎?”


    何梅點頭,雙手奉上一份極長的布帛,上麵還沁著血色,像是以鮮血寫就。


    柳笙展開布帛,細細閱讀。


    罪狀書上滿是哈依克神官及其他神官——艾波神官、威爾大神官等人魚肉百姓的罪行,列得密密麻麻,滿目鮮血淋漓。


    “這樣就好。”她微微頜首,“謝謝嬸娘。”


    何梅一聽這個稱唿,有些受寵若驚,忙不迭地道:“姑娘當不得,我……”


    驚慌之下,何梅慌張退去,消失在馬車中。


    這一層與小綠園重疊的現實也隨之消失。


    柳笙掃了一眼手上的罪狀書,便放到一邊,隨後觸手齊發,迅速將其抄寫成多份。


    與此同時,她又拿起原本一直在看的書冊,繼續自己的演算。


    自從腦部進化後,她不再需要過度分裂即可完成複雜的多線程工作。


    柳笙對於這一點還算滿意。


    抄寫罪狀書並不費力,成百上千根觸手迅速完成了任務,原本鋪滿驗算紙的馬車內,白色的草稿紙上又添上了無數血紅色的大字報。


    放眼望去,幾乎是白色與紅色交織成的海洋。


    太白劍仙都被擠得沒有位置,不得不跳到了梨樹詭上頭。


    等柳笙完成了三千份的抄寫,整理成厚厚一疊時,太白劍仙才跳落下來。


    也不等柳笙囑咐什麽,他就用劍光穿起這些罪狀書激射而出。


    劍光朝著蘇丹的方向飛去,稍縱即逝。


    “這個份量,投入到城裏,應該差不多了。”柳笙思忖著。


    太白劍仙點頭一笑:“放心,我還會給大巫女專門奉上一份,作為見麵禮。”


    笑意裏帶著些戲謔。


    此時,天色漸沉。


    盡管已是漠北日出時分,天空依舊一片黝黑。


    白馬帶著馬車一路疾行,逐漸有些顛簸。


    柳笙與太白劍仙對視一眼,知曉即將進入特殊的區域。


    “前麵就是天路。”太白劍仙有經驗,“先放緩速度,要不然恐怕會被掀飛。”


    柳笙當然明白。


    而且還必須要操控著這個馬車緩緩下落才行。


    真正踏上天路,就不能飛行了。


    這是一條規則。


    真正的規則之力。


    令人意外的是,即將踏上天路的不止是柳笙這麽一輛馬車。


    前方有不少高階飛行器在疾風中搖搖晃晃,仿佛隨時可能被風暴吞噬,隻能想辦法下落。


    在地麵上,一輛輛馬車緩緩挪動,車輪幾乎無法滾動;而更多的人連遮蔽都沒有,隻能撐起薄弱的防護屏障,艱難地在狂風中踉蹌前行。


    “看來你這個差事真的是相當搶手,漠北這邊的天路都擠滿了人。”太白劍仙嘖嘖說道。


    柳笙麵色沉凝,摩挲著手中的書冊。


    太白劍仙注意到,這才開口問:“說起來,你這一直在看的到底是啥?”


    他揮開耷拉在眼前的驗算紙,上麵都是令人犯困的鬼畫符,說道:“還一直在算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難得看你臉上露出有些犯難的神情。”


    柳笙微微頜首:“確實有些犯難。”


    她將手上的書冊遞給太白劍仙。


    太白劍仙低頭一看,密密麻麻的文字,還有錯綜複雜的演算,看上去滿篇詰屈磽磽,立刻感覺有些頭昏腦脹。


    “這是……”


    他翻到了封麵,上麵赫然寫著《修行理論》四個大字。


    “這是我托桑賈爾找到的最新一冊。”柳笙淡然解釋道。


    太白劍仙嘀咕道:“我終於想起來為什麽我會專注於劍道了,讀書實在太累了……”


    “南宮還說我是什麽文學大家,這真是稀奇古怪的說法……南宮這人腦袋裏到底在想什麽……”


    他搖了搖頭,隨後聲音像是卡住了,雙目瞪得極大。


    隻見柳笙一直在看的那一篇——也是這一冊《修行理論》的首篇,署名正是“南宮菀”。


    他愣愣地盯著那三個字,看了許久。


    “這是我們認識的那位南宮嗎?”


    “不確定。”柳笙搖了搖頭,“懷山上確實有南宮師姐的痕跡,但這個‘南宮菀’,卻聲稱是天闕宗的長老,實在古怪。”


    太白劍仙那又粗又濃的白眉皺起,摩挲著下巴亂糟糟的胡子,沉吟道:“這確實有些古怪。”


    “當然,也可能是這位天闕宗的長老隱居懷山之上,而且還是個隱藏的禦詭者。”柳笙若有所思地說道,“不過按照這個文章,她此前應該在雪山……”


    “她竟然也去了雪山?”太白劍仙有些難以置信,摸著下巴思忖,“以前南宮這個小姑娘對研修根本不感興趣……雖然她確實是個聰明人。”


    柳笙搖頭:“以前南宮師姐的心思都在與奉神者的抗爭上,一心隻顧著教書育人,根本沒有時間去考慮其他。”


    “但沒想到現在,南宮師姐不僅有了研修的興趣,而且似乎還取得了不小的進展。”


    她凝視著標題,眼睛微微一眯——


    《論虛空隙縫,覓異界之路》


    這,就是為什麽這麽多大宗門突然對雪山趨之若鶩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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