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初次踏入留蘭這個城市,我滿懷憧憬和期待。隻是沒想到四年後,我會帶著治愈遺憾和不甘的心再次迴到這裏。而上一次與它的分別,隻發生在十幾日前。


    車內依舊循環播放著那一首歌,好似瑰萊真的百聽不厭,絲毫沒有換歌的打算。而我的心思早已飄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木然地看著車窗外驚鴻一現的亮點劃過黑色彌漫的夜景,哪怕旋律環耳動聽,我卻是置若罔聞。


    沉靜的氛圍下,我們都好似失去了繼續交流下去的興致。無數迴憶的碎片縈繞在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或許瑰萊說的沒錯,倘若真的需要徹底放下,迴到留蘭去直麵它,便是最好的辦法。


    與她的重逢,在預料之中,卻也在預料之外。五年的感情最終在一張台球桌上徹底畫上了句號,這好似一個笑話,而笑話中的主角,一個不折不扣的理想主義者,竟期待著她會為這一段感情而懷有一絲愧疚。或許其中對錯並不重要,結局已經注定,對錯便也就失去了意義。


    不知不覺間,車窗外蒙上了一層霧,憶故思舊時,我的雙眼竟也漸漸模糊不清。


    我低頭自嘲般嗤笑了一聲,隨後抬手抹過眼角,瑰萊見狀,向我遞來一張紙巾。


    我擺了擺手,聲音微微沙啞地說道:“謝謝,我沒事,隻是想到了一些不太美好的事。”


    瑰萊放下手中的紙巾,扶握好方向盤,盯著前方朝我迴道:“覺得很委屈是嗎?莫黎,早在你將暗戀的心思吐露而出時,就注定你會被困在愛裏,無法自拔。”


    我張了張口,想要反駁什麽,卻不知該如何說起,好在瑰萊再次出聲說道:“童年的陰影導致你在沒有遇到何為和姑媽之前,就已經在你的內心裏種下了自卑的種子。遇到她們以後,你才嚐到了親情和友情的滋味。感情雖然不是生活的全部,但它卻是生活的靈魂。與何為的同甘共苦還有姑媽的溺愛,又漸漸在你的心裏打上了理想主義的烙印。但某一天,你心中關於愛情的種子發了芽,在理想主義的催發之下,你就已經將愛情排在了第一位。自卑使你喜歡卻不敢付諸行動,理想主義使你在明知結果的情況下,依舊選擇迎難而上。你並不是一個懦夫,你隻是一個傻子,被愛困住的傻子。”


    我緊緊低著頭,低聲反問道:“那為什麽你還要幫我向她表白?”


    “並不是我願意幫你,而是何為。顯然自始至終都隻有他看好你的這段感情。他曾經對我說過一句話,‘為愛衝鋒的戰士,哪怕最終死在了陣地前,都不該活在旁人質疑的目光中。’我一開始並不理解這句話,直到我看著顧星改變,得知你與她的重逢,我才逐漸明白。”


    “明白什麽?”


    瑰萊側過頭,看向我,對視間,她緩緩迴道:“成長的代價往往就是失去。”


    車內又一次陷入了沉靜,我細細咀嚼著瑰萊的言語,想要從中明白一點什麽,可是我費勁心思的思量卻一無所獲。


    “你,顧星,還有袁良都是被愛困住的傻子。或許與你們的性格和原則有關,才導致如今的這個結局。不過若是一開始你們就保持足夠理性的心,稍微動點腦子就不會是這樣的結果。成長的代價為什麽就一定是要失去某些東西呢?得到真正的愛也會讓一個人成長,這才是良性的方式。”瑰萊轉迴視線,輕聲說道:“莫黎,你的自卑和理想主義讓你喪失了一定的理性。而顧星則是在堅守著自己認定的某一個原則,哪怕是八年都不願意放棄。心懷愧疚的袁良,始終無法過得了自己內心的那一關,他想要彌補,彌補自己衝動感性所犯下的錯,到頭來卻發現為時已晚。”


    宛若醍醐灌頂的一番話落在我心中,原來看似相同結局的一段經曆,卻有著不同的緣由。其中彎彎繞繞,在深思間緩緩清晰。直到這一刻我才明白,他們的改變是必然的,因為這就是成長,無關心智,而是情感。


    “那你呢?瑰萊。”


    沒來由的我竟問出這樣一句話,脫口而出後我便有些後悔了。


    瑰萊答非所問道:“前麵有一個服務區,進去歇會吧,接下來的路就換你來開,我有些累,想要休息會。”


    見瑰萊迴避了我的問題,我趕忙順著台階下,“好的,要吃點什麽東西嗎?等會我去買。”


    “不用了,車上有零食還有礦泉水。”瑰萊平靜迴道。好似真的沒有將那個問題放在心上。


    半個小時後,我們來到南洋服務區。待瑰萊停好車,她便獨自去了衛生間,而我來到駕駛位,並順手暫停了那首歌。調好座椅後,我靜靜等待著瑰萊,


    十分鍾後,我們再次上路。


    瑰萊放低了副駕駛座椅,看來她確實很累,沒過一會,她就已經閉上雙眼陷入了沉睡。隻是這一次,中控屏幕上的那首歌沒有再一次循環播放。


    到達南洋已是清晨七點左右,加上中途休息的時間,我們開了整整九個多小時。出高速以後,瑰萊徑直帶我去了預定好的酒店。


    做完登記辦理好入住手續,我們來到各自的房間中略作休息。


    躺在酒店大床上,我緊緊盯著天花板上的吊燈開始思量瑰萊帶我迴到留蘭的真正用意。關於瑰萊的感情,我是十分清楚的。猶記得去年暑假,我與瑰萊有過一次開誠布公的談話。


    她曾說:“我喜歡一個人,是我的事,與喜歡之人無關。”所以這麽多年以來,瑰萊從未在此事上給我帶來任何的心理負擔。哪怕我與前任交往的期間,瑰萊也始終尊重我,保持著足夠的距離。齊十說的沒錯,瑰萊這麽好的女孩子,換做誰好像都無法拒絕。可是在我的心裏,她始終占據著作為“姐姐”的位置。


    想到這裏,我突然有些理解吳優了。顧星對她的愛意,我們大家都有目共睹,但最終吳優並沒有選擇顧星,或許在她的心裏,始終也是把顧星放在與吳圓一般的位置吧。


    可我明白,瑰萊與顧星是不一樣的。


    突然一陣門鈴聲響起,我趕忙起身前去開門。


    瑰萊站在外麵,將手中的飾品袋遞給我,並說道:“給你買了一套衣服,是你喜歡的品牌,洗完澡就換上吧。然後等會陪我去樓下吃早點,吃完之後的行程就交給你了。”


    我接過袋子,想要說些什麽,卻不知該從何說起,隻好無奈迴了一句,“謝謝你,瑰萊。”


    她微微笑了笑,“快去吧,我有點餓了。”我點了點頭,應了一聲,隨後她轉身離開。


    關上房門,來到床前,我拿出袋子中的那套衣服,純白色五分袖t恤,左胸處有一個猴頭的logo,褲子是一條淺藍色牛仔褲,確實如瑰萊所說,這是我所鍾意的一個服裝品牌,至於合不合身,我倒沒有過多擔心。


    看了看手中的衣服,再看了看自己身上所穿的,我不禁苦笑了一聲。瑰萊不光記得我的穿衣尺碼,甚至還記得我所喜愛的風格。


    簡約,幹淨,沒有過多的花哨圖案點綴,就如我手中的這套衣服。而我身上所穿的這一套卻與之大相徑庭,花襯衫配上黑色短褲的穿搭,並不是我所喜愛的風格,隻是這一套,是當初她給我買的。


    瑰萊的用心顯而易見,但越是如此,我的心越是沉重。不再多想,我拿著衣服走進了淋浴房。


    洗完澡換上新衣服,內心便感到一陣清爽。站在梳洗鏡前,望著鏡中的自己,這一刻,仿佛新生,接下來要做的,那就是跟以前的遺憾徹底說再見。


    當我以一副全新麵貌站在瑰萊身前時,她麵帶微笑地盯著我止不住地連連點頭,“看來,我們以前的那個莫黎是真的迴來了。”


    我迴以微笑,說道:“去吃早點吧。”


    當我們在酒店三樓吃完早餐已是半小時後,至於接下來的行程,瑰萊完全交由我自己決定,在她有意或是無意的提醒下,我將我們第一個要去的地點定在了留蘭望江古鎮。


    之所以去那座古鎮,便是因為瑰萊的提議。她希望我能再去走一遍我與前任曾經去過的地方。


    古鎮離市中心有十幾公裏的路程,來到地下車庫開上車以後,瑰萊顯得很是興奮,比起昨夜我們之間的氛圍完全是天差地別。


    她興趣十足地朝我問道:“這個古鎮有什麽好吃的美食嗎?”


    我有些愕然,算是徹底敗給了一個“吃貨”的腦迴路,本以為瑰萊會向我詢問古鎮的特色和曆史文化,沒想到她隻關心美食。


    我想了想迴道:“好吃的很多,臭豆腐是一絕,比起長沙那是一點不遜色。古鎮還有一家釀酒的小作坊,裏麵的酒水味道很是清香,隔著很遠就能聞到。還有......”


    說著說著,瑰萊的雙眼泛起精光,臉上的笑容更是如同定格了一般。她這副模樣,我還是在大學時曾見過。興許是被她的情緒所感染,關於留蘭的美食,我更加滔滔不絕般向她介紹著。所以這一路行去,我們倒也沒有陷入沉靜的氛圍。


    到達古鎮,瑰萊站在大門入口,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嘴上念道:“好香,好香,看來你沒有騙我。”隨後,她便迫不及待地拉著我前去尋覓美食,我隻好無奈跟上。


    望著前方拉著我的那道靚麗背影,恍惚間,我好似想到了以前。那時的她也像瑰萊現在這般牽著我的手。隨後我趕忙微微晃了晃腦袋,讓自己清醒些。


    不過片刻功夫,我的兩隻手上已經連端帶提地拿著不少吃食,好在這樣的一幕我早已有所預料,為了減輕負擔,我隻好跟在瑰萊身後慢慢解決著手上她吃剩的“美食”。


    女人逛起街來,果真是可怕的。她們好似不知疲倦地穿梭在一間間店鋪中,哪怕並非自己必需購買的物件,也要上前瞅上一瞅。期間,瑰萊在一間古風飾品店看中了一根木簪,見她喜歡,我便很大方的買下來送給了她,算作是那套衣服的些許迴禮,不過買完後,我心中暗自肉疼,一根破簪子居然賣我80塊“大洋”,心想這錢也太好賺了。


    逛完古鎮一圈,花了我們近兩個小時,清點了一下收獲,瑰萊臉上很是滿足。不過這可苦了我了,十幾個大包小包,壓著我的雙手苦不堪言,最後還是在我的哀求下,瑰萊才意猶未盡的收手了。雖然表麵上故作痛苦,實際上我很高興,也很輕鬆,畢竟在成年人的世界裏,像這麽無憂慮玩鬧的時刻並不多,瑰萊興許也是明白這一點的,所以她一改往日職場麵貌,好似昔日那位青春靚麗的女大學生。


    最後,我們來到了古鎮的望江閣,在這裏有一家茶廳,供遊客們品茶觀江。走進一間臨江茶室,我趕忙放下手中大大小小的包,揉了揉手臂。


    瑰萊點了兩杯清茶後,便坐在一旁,觀望起江中美景。許是今日未出烈陽,天邊陰霧沉沉,也未下雨,所以江中之景並不樂觀。好在江麵有一艘觀光小船靜靜漂浮著,還有幾隻白羽野鶴振翅飛舞,與那船中動聽古箏之音嬉戲著。


    每當古鎮引來旅遊高潮,江中就會響起陣陣琴音,年年如此,也算是這座古鎮獨有的特色。


    我在瑰萊對麵緩緩坐下,也將視線投向了那艘小船。仿古製式的船隻,遊客們並看不清那撫琴之人的麵目,不過聽茶廳老板談論過,船中人是一個美女。此話題一出倒是吸引了不少遊客的議論,畢竟美女不管在哪裏都是吸引目光的絕佳存在。


    瑰萊看了一會便收迴了視線,她隨之看向我,緩緩問道:“玩了這麽久,是不是讓你想起不少以前的迴憶?”


    我點了點頭,雖然有意掩藏心思,不過這總是無法避免的,“想的再多也沒有什麽意義,現在都隻是迴憶而已。”我口是心非地迴答道。


    瑰萊好似看穿了我,她說道:“你這人總是愛胡思亂想,但又時常想不到正確的點上。我之所以帶著你再走一遍曾經走過的路,就隻是想淡化你內心中迴憶帶給你的情緒。這是非常有意義的一件事。”


    我恍然大悟,沉默著點了點頭,隨後朝瑰萊笑了笑,說道:“若是今天我是一個人迴來的,難免會有些觸景生情,謝謝你,瑰萊。”


    “這話我都聽膩了,真要謝就拿出一點實際行動出來。”瑰萊笑著朝我眨了眨眼。


    “沒問題,我現在就去準備。”說完,我起身朝茶廳外走去,瑰萊雖然有些疑惑,不過並沒有出聲詢問,反而是臉上緩緩浮現一絲期待。


    走出茶廳的門,我拿出手機,打開了通訊錄朝下翻找著。終於,我找到了一個電話號碼,號碼的主人是一家花店的老板娘,曾經我在她的店裏買過不少花,也曾去學過手藝,與她的私交還算不錯。


    沒有多想,我按下了撥打,沒一會,電話接通了。


    “麗姐,你好。”


    “喲,小莫啊,當真是稀客,請問你找姐姐有什麽好事啊?”麗姐的聲音隨即傳來,很是熱情,看來長時間未聯係,她還是記得我的。


    我立馬輕聲迴道:“肯定有好事啦,麗姐,我要訂一束花。”


    “這感情好,我今天還沒開張呢,好在你來了。說吧,要什麽花,姐姐保證給你置辦地妥妥的。對了,你又交新女朋友啦?”


    我一陣汗顏,麗姐是如何知道我分手了?不過我並沒有多想趕忙迴道:“沒有,麗姐,隻是送給朋友的。我想要一束秋海棠,什麽品種都行,你那邊有嗎?”


    “這樣啊,我說小莫你年紀也不小了,該交新女朋友還是得交,實在不行,姐給你介紹一個咋樣?”聽到這我本打算馬上迴絕麗姐的好意,不過她並沒有說完,我隻好閉口不言,聽她說著,“秋海棠啊,這個我店裏還真沒有哦,不過你既然開口要,姐姐都會幫你整來。這樣吧,下午五點之後你來我店裏拿,順帶幫我把果果接迴店裏,她學校的位置你應該還沒忘記吧?”


    我有些高興地立馬迴道:“謝謝麗姐,那就麻煩你了。沒忘記,保管將果果安全送到家。”


    “哈哈,好的,小莫,不麻煩。那我們下午見,晚飯就在我這裏吃吧,不許拒絕,果果可是一直念叨你來著。”麗姐熱情的話語落下,讓我有些莫名的感動。


    掛斷電話以後,我有些欣喜地迴到茶室。瑰萊見我傻笑模樣,有些好奇的問道:“什麽事情這麽開心啊?”


    “這是一個秘密驚喜,下午你就知道了。”我賣了個關子,瑰萊雖然很是疑惑,不過她並沒有打破這份神秘感。


    略作歇息後,我們便出了古鎮,趕往第二個地點。


    水族館,想必不少情侶在熱戀期間都去過,畢竟這可是三大約會聖地之一。所以我與瑰萊去的第二個地點就是留蘭市克羅水族館。想到這,我看向正在開車的瑰萊,有些莫名的感覺浮現心頭。或許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瑰萊側過頭問道:“怎麽了?我妝花了嗎?”


    “沒有,沒有。我隻是想到一件很奇怪的事。”我搖了搖頭,轉過視線並迴道。


    “什麽奇怪的事?”瑰萊追問著。


    我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說道:“約會的三大聖地你應該知道吧。我隻是...隻是覺得我帶著你去水族館,好像有點...有點奇怪。”


    瑰萊聞言,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隨後她打趣道:“嗯...摩天輪我們一起坐過了,水族館也在去的路上,那是不是晚上我們還要去看一場電影呢?”


    “當我沒說。”我略顯無奈道。


    “哈哈哈,逗你的。這沒啥好奇怪的,除非你對我有別的心思。”瑰萊盡量恢複一本正經的模樣說道。


    我不敢再迴複,也不知道如何迴複,索性幹脆閉口不言。


    水族館離古鎮不遠,開車十分鍾左右便到了。拿著網購好的門票憑證,我帶著瑰萊順利的進入了水族館中。


    大多數淡水魚類並勾不起瑰萊的興趣,當她看到成群結隊,甚至叫不出名字的海洋魚類出現時,忍不住連連驚歎著。對於大多數來到海洋水族館的人而言這是正常反應。五顏六色,形態各異的海洋觀賞魚在水中暢遊,在視覺上呈現出難以形容的美感和震撼。


    一路觀賞而去,瑰萊在驚歎之餘,竟拉著我幫她拍照,作為一個有點攝影基礎的人而言,我倒是沒有拒絕。隻是有些驚訝於瑰萊的反應,她以前並不是一個喜歡用相機記錄生活的人,就連自拍都很少有。用桃之的話來講,就是白白浪費了這麽一張好看的皮囊。


    不過片刻,瑰萊手機中便保存了數十張照片,有她的自拍,也有她硬拉著我一起拍的合照。


    在見識了無數奇特的海洋魚類後,瑰萊最終止步於一個展廳玻璃前,她指著裏麵靜靜“躺”在沙礫上的奇怪之魚朝我說道:“這應該就是比目魚吧,兩隻眼睛果然在同一側。”


    我點了點頭,關於比目魚我還算有些了解,“是的,在古代,這種怪魚,可是有象征忠貞愛情的寓意。”


    瑰萊聽後點了點頭,微趴在玻璃上看了一會,便失去了興趣。


    最終我們來到了海豹演出廳,尋了個位置坐下後,瑰萊便又被這些充滿靈性的家夥所吸引,在飼養員的指揮下,兩隻海豹將一顆球拋來拋去,不過對於看過一次的我而言,實在是提不起什麽興趣,倒是瑰萊看的津津有味。她甚至還以此來調笑我。


    “你看,這兩隻海豹比你聰明多了。”


    我:“……”


    歡喜的時刻總是短暫的,出了海豹演出廳以後,正值午時,已經到了飯點。


    站在水族館門口,瑰萊突然目不轉睛地看向我,我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說道:“走吧,請你去吃大餐。”


    “好嘞,快走吧。”她一邊說一邊拉著我的胳膊朝著停車場走去。


    果然在好吃的麵前,哪怕如瑰萊這種女人都難以自控。不過我好奇一點,這個貪吃的女人是怎麽保持好身材的?她好像狂吃不胖一般。本想問問瑰萊,不過看她激動的樣子我也就沒有問出口,畢竟有些女人可是十分忌諱美食與身材同時出現在一個話題中的。


    來到我與前任曾去過的一家還算高檔的中餐廳,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隨後服務員上前遞出菜單,我轉交給瑰萊,“別客氣,想吃啥就點啥。”


    瑰萊笑著點了點頭,視線就沒有離開過菜單。


    本以為瑰萊會狠狠“宰”我一頓,沒想到菜上桌時基本都是我最愛吃的,也沒有多點,兩個人吃恰好合適。


    “好在我不是很挑食,你愛吃的我也愛吃。”瑰萊一邊夾菜一邊說道。


    “你宰我的機會可不多,這一次浪費了,下次可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我笑著說道。


    瑰萊想了想,待口中吃食下咽後迴道:“沒關係,等你學會了,我天天去蹭飯,不虧。”


    聽完我一口飯險些沒能咽下去,“姑奶奶,你這是把我往家庭婦男這條路上逼啊。”


    “看你慌的,男人做做飯怎麽了?在外西裝革履,在家就不能身戴圍裙了?”瑰萊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道:“女人就一定要待在家中相夫教子,終日與柴米油鹽打交道嗎?可沒有這樣的道理。”


    我有些欲哭無淚地迴道:“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想暫時以事業為重,工作太累的話也沒有多少心思去操心一頓飯。”


    瑰萊沉默了片刻,才緩緩迴道:“我知道你說的也有道理,但隻對於你目前的現狀而言。立業成家,不論先後總是要去實現的。你與她已經同居了兩年,也算是組成了半個家,但是你仔細想想,這個家有家的味道嗎?你不要想著迴避有關於她的話題,哪怕你們這段感情的結果不盡人意,但希望你仍然可以在其中獲得某些對你有意義有價值的東西。”


    我歎了口氣放下筷子,拿出煙盒點燃了今日的第一支煙,瑰萊見狀並沒有阻止我,煙起煙散,我才說道:“瑰萊,我沒想過迴避,你所說的,我也有想過,同居生活不過是新鮮感使然,對於生活經驗尚淺的我們而言,確實不算是正確的選擇,也沒有一絲家的味道。”


    “你能想到這一點已經很不錯了,獎勵你一塊魚肉。”說完,瑰萊果真夾了一塊魚肉給我。


    我笑了笑,道了聲謝。


    瑰萊一邊夾菜一邊又說道:“在所有充滿欲望的都市裏有這樣一種女人,我親眼所見。就是哪怕日子再苦再累,哪怕下雨天她們的丈夫是騎著自行車來接她。哪怕她們沒有條件使用昂貴的護膚品,也依舊任勞任怨,毫無怨言地維持好一個家。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我搖了搖頭,想起網絡上有這樣一句話,就是,“我寧願坐在寶馬車裏哭,也不要坐在自行車上笑。”或許這樣的女人有很多,但是站在她們的角度想,也並非就一定是錯的。


    “因為那個家值得。”瑰萊向我解釋道,可就是這麽簡單的一句話,我卻聽出了不少含義。也算是明白了瑰萊為什麽先前要問我與她同居時是否有家的味道。


    是啊,一個真正的家便是最好的寄托,無論是父母還是夫妻,子女,對任何人而言,家,都是如此。


    瑰萊接著說道:“不思進取,無法滿足最基本的安全感的男人是無法維持好一個家的。很多時候大富大貴,並不是女人想要的。真正想要的是相互間能夠給予的,無論是物質上還是精神上。比如我剛剛所說的那一類女人,她們任勞任怨,是因為她們得到了尊重和真誠,還有男人所給予的責任心帶來的溫暖。說到這裏,你是否想明白了,為何你與她沒有好結果了嗎?”


    我又一次恍然大悟,但對於瑰萊最後一句話又有些不解,便開口問道:“按照你所說的意思,在我與她的這段感情中,是我還做得不夠好,所以才導致這個結局嗎?”


    瑰萊平靜迴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要明白世界上並沒有完全相同的兩個人。我從未說過你做的不夠好,也從未說過她就是我剛剛所說的那一類女人。真正導致你們這個結果的原因,除了過早同居,新鮮感使然外,還有一點就是你們並不夠真誠,也從未想過在經曆了柴米油鹽之後,相互去磨合。而是以非常極端感性的方式去處理你們之間存在的問題。”


    話語落下,我陷入了沉默當中,瑰萊並未再多說什麽,隻是自顧自吃著飯。


    想了一會,腦中更加混亂,我便收起心思,先解決了肚子的問題再說。


    吃過午飯,瑰萊並沒有再提起先前的話題,我看了看時間,打算帶著瑰萊去一家網吧。


    這是我與齊十第一次見麵的地方,曾經也帶著她去過。


    來到網吧,網管早已不是先前那位熟悉的麵孔,辦理好上機以後,我便帶著瑰萊尋了個清淨的角落。


    大學時期瑰萊曾與我們一起去過網吧,對於網絡遊戲而言,瑰萊當時有些興趣,隻是逐漸被消磨殆盡。不知道如今的她對此是否還熟練。可令我沒想到的是,瑰萊好像並沒有多麽排斥,反倒是主動邀請我pk。


    我沒有拒絕,將所有心思拋向腦後,我們至此沉溺在了遊戲世界中。


    臨近下午四點半,我們正好打完一局遊戲,我看了看時間,對著瑰萊說道:“走吧,是該揭開驚喜麵紗的時候了。不過在這之前我要先帶你去一個地方。”


    瑰萊沒有多問,十分信任地跟著我離開了網吧,隻是在她的雙眼中,飽含期待的光芒愈發閃耀。


    待我開上車以後,瑰萊也一直沒有詢問我要帶她去哪。


    來到留蘭三中附屬小學,我將車停在了學校大門口外的路邊,此時已經有不少家長紮堆在路邊一起閑聊著,顯然都是來接孩子迴家的。


    瑰萊看著車子緩緩停下,她眼中的期待緩緩變成了疑惑,我怕她多想,便解釋道:“給你準備的驚喜在我一個朋友家裏,她讓我下午五點過去拿,同時拜托我幫她接一下孩子。”


    瑰萊眼中疑惑頓消,不過她還是詢問道:“我怎麽從未聽你提起過你這位朋友。”


    “比起你們這些朋友當然沒有那麽深厚的關係啦,為了保留驚喜的神秘感,我現在先不告訴你,等會你就能見到了。”


    瑰萊點了點頭,沒有繼續詢問,隨後與我一起耐心地等候著。


    臨近五點,我與瑰萊下了車,走到了校門口外,並肩站立著。周圍對此投來了不少目光,我悄悄看了一眼瑰萊,發現她無動於衷。或許在這些人眼裏以為我們是來接孩子迴家的年輕夫妻,不過像是夫妻兩同時接孩子的畫麵倒是少見,所以吸引了不少人矚目,我想瑰萊是明白的,但她卻很平靜。


    放學鈴聲響起,無數朝氣蓬勃的身影朝著學校大門口湧來,在人群中,我看到了果果,兩條馬尾辮一晃一晃的很是喜人,頭戴小黃帽,紅撲撲的臉蛋下,一束紅領巾隨著果果跑動的腳步隨風微微向後飛舞著。


    果果跑著跑著突然停下來了腳步,因為她並沒有看到媽媽的身影。見狀,我趕忙朝著果果揮手,並出聲喊道:“果果,這裏!”


    果果聞聲看向我,瞬間綻放一抹笑容,隨後朝我飛奔而來,嘴上驚喜地大聲喊道:“莫黎哥哥!你怎麽來了?”


    我一把將跑到近前的果果抱了起來,果果依舊在傻笑著,望著這一幕的瑰萊,同樣也傻笑著。


    這一瞬間定格在旁人眼裏,倒是激起不少羨慕心思。


    “莫黎哥哥,這位漂亮姐姐是誰啊?是你的新女朋友嗎?”果果指著瑰萊問道。童言無忌的話語,逗得瑰萊笑容更甚。


    我倒是有些汗顏,這丫頭怎麽隨她媽媽一個樣。


    “這位美女姐姐叫瑰萊,玫瑰的瑰,萊...萊...好萊塢的萊,你就叫於姐姐吧。”我介紹著瑰萊,沒想到一陣詞窮,頗有些尷尬。


    好在瑰萊並未在意,果果朝著瑰萊伸出小手,說道:“於姐姐你好,我叫果果,蘋果的果。”


    看著果果可愛樣兒,瑰萊很是喜愛,她趕忙伸出手握住那一隻小手,笑顏道:“果果你好啊,咱們迴家吧。”


    “好嘞,迴家咯...”


    就這樣,瑰萊與果果坐上了車子後排座椅,而我開著車向著麗姐的花店駛去。歸途中,果果與瑰萊的歡聲笑語不絕於耳,看來果果很是喜歡眼前的這位漂亮姐姐。


    來到花店,麗姐正蹲在門口擺弄著花卉盆栽,我與瑰萊對視了一眼,都明白這是果果媽媽刻意為之。果然,果果看到媽媽以後,興奮地飛奔而去抱住媽媽,高興地說著什麽。


    不缺席孩子的成長便是做父母的最大的責任,顯然麗姐做到了這一點,而對於我與瑰萊而言,受教許多。


    來到麗姐身前,她抱著果果打量著我,隨後打趣道:“快一年多沒見了,小夥子是越長越帥了嘛。”


    我撓了撓頭,頗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看瑰萊,我才想起來,朝著麗姐介紹道:“麗姐,這位是瑰萊,我最好的朋友,那朵花,便是送給她的。”


    瑰萊也未失了禮數,她率先笑著說道:“麗姐你好,果果好可愛,也很聰明,隨你,你往後可是有福氣了喲。”


    麗姐聞言,欣慰一笑,“瑰萊妹妹看著漂亮沒想到嘴也這麽甜,這丫頭可是很調皮的,往後估計要讓我操不少心......”說著麗姐抬手寵溺般地用手刮了刮果果的鼻梁,隨後接著對我們說道:“快進來坐吧,菜馬上就好了,你們應該都餓了吧。”


    說完,麗姐抱著果果,熱情地拉著瑰萊走進花店,我隨後跟著。


    花店門麵不大,擺放著各類花卉,麗姐領著我們來到了內屋,她放下果果,嘴上說道:“地方有些小,你們將就一下哈,坐吧,我去乘菜。”


    “不打緊,麗姐。”我趕忙迴道。果果在一旁放下書包後,就拉著瑰萊洗手去了。


    沒一會,豐盛的菜肴被麗姐端上了餐桌,香味撲鼻而來,勾的我咽了咽口水。


    瑰萊兩眼放光,不過很快收斂,果果在一旁稱讚道:“哥哥,姐姐,我媽媽的廚藝可是非常不錯的,我一頓可以吃兩大碗飯呢。”


    瑰萊摸了摸果果的頭,這時麗姐也來到桌前坐下,招唿我們道:“快吃吧,手藝不算很好,可別嫌棄哦。”


    “聞著味就知道吃起來更香。”我拿起筷子迴應了一句,麗姐笑了笑。


    隨後我們四人其樂融融地吃起了晚餐,期間麗姐有意無意地向我打聽著與瑰萊的關係,不過在瑰萊親口承認是朋友後,她便沒有再繼續詢問。


    吃過晚飯,果果很勤快地開始收拾起餐桌碗筷,瑰萊見狀,連忙上前搭把手,麗姐本想勸阻,不過我攔住了麗姐,將她拉到外麵,詢問起那束花。


    麗姐無奈擺手,指著我笑罵道:“看來你小子倒是有福氣,找了個非常不錯的天鵝妹妹。”


    “麗姐,她真的隻是我的朋友。”我連忙解釋道,不過看麗姐的表情,她是不會信的。


    隨後麗姐走到收銀台前,彎腰拿起一個長方形盒子,遞給了我。我將其接過,打開來看了看,一束十分新鮮的秋海棠被墨黑色的裝飾紙包裹著,在麗姐的心靈手巧下,這束花綻放出了別樣的美感。


    我點了點頭,朝著麗姐豎起了大拇指。


    麗姐笑了笑說道:“這可是我廢了好大心思給你弄來的,不過我很好奇,你為什麽要送這束花?”


    我想了想,朝麗姐說笑道:“這是個秘密。”


    麗姐聞言搖了搖頭,笑道:“你小子...唉,人老了啊,年輕人的世界已經與我脫節了。”


    “麗姐可不老,手還是這麽巧。”


    剛說完,瑰萊走了出來,我順手將手中的花遞給了她。見到花的那一刻,瑰萊愣了愣,隨即臉上綻放起一抹笑容,她一隻手接過花束,沒曾想,另一隻手竟擁向我的左肩。麗姐在一旁捂嘴笑著,隨後悄然離開。


    隻留下微微怔住的我和與我相擁的瑰萊,我們就這麽靜靜站在無數朵泛著香氣的鮮花中。


    瑰萊的鼻息攀上了我的脖頸,這使得我清醒過來,我抬手緩緩握住瑰萊的肩,將她微微推開了些許。對視間,她也許是自知有些失態,便主動退去兩步,與我保持了一定距離。


    “謝謝,莫黎。沒想到你真的會送我一束秋海棠。”瑰萊低著頭輕聲說道。


    這讓我有些訝然,倒是頭一次看見瑰萊這般有些嬌羞的模樣。


    “答應你的,總要做到的。”緩了緩情緒,我撓著頭笑著說道。


    在這時,果果走了出來,端著一盤水果,朝我們喊道:“姐姐,你們快來吃水果。”


    好在果果出現解圍,我瞬間鬆了一口氣,瑰萊將花束小心翼翼地放迴盒子中,隨後跟著果果去了內屋,而我則是步出店外點燃了一支煙。


    剛抽沒幾口,麗姐來到我身旁,朝我說道:“給我一支煙吧。”


    我有些詫異,轉頭朝著內屋看了一眼,麗姐也許是明白我的意思,她笑著說道:“沒事,果果是知道的。”


    想了想,我抽出一根煙遞給了麗姐,並幫她點燃。看著麗姐的樣子,我能感覺出,麗姐的曾經或許也留下了難以忘懷的事物或者某個人。


    不過我沒有詢問,有些心思會是一個人無法言明的秘密。


    抽完一支煙,麗姐轉身進了店內。我迴頭望去,那道不顯倉老的背影竟蕩漾出一股滄桑感。視線中,我看到了花店招牌上的幾個字,心中突然有了一絲感觸。


    “等風拂過。”


    下邊還有一行小字。


    “花開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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