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破了隱身。


    他要去搶親,他要讓那個少女知道,她不是一廂情願。


    可是,蘇錦意發現了他。


    蘇錦意眼神複雜:“是你,你迴來了?”


    於瀧說:“是啊,我痊愈了,我迴來了。”


    蘇錦意抓住於瀧的衣領,怒道:“你為什麽要在今天迴來?今天,是我女兒大喜的日子!”


    於瀧甩開他:“我,我……”


    蘇錦意對於瀧怒目而視:“你想讓她淪為笑柄嗎?她要是現在見到你,一定會幹出傻事的。”


    於瀧咬牙道:“那你呢?你憑什麽強迫她成婚?”


    蘇錦意甩了於瀧一個耳光:“我這是為了她好,難道要讓我女兒等你等到死嗎?你算什麽東西?你怎麽配?”


    於瀧冷冷道:“半年前,若沒有我,你們可能就死了。”


    蘇錦意輕蔑地說:“就憑你?”


    於瀧剛想拿他試試神眷使的威力。


    可是,於瀧想起了贏洛的話:“你現在是神眷使啊!神眷使和凡人,哈哈,你和你的小情人,現在,已經是陌路人了!”


    他癡呆地看著自己的雙手。


    隻要他想,他可以召喚出冥火。


    “神眷使和凡人?”他自言自語著。


    此時,蘇錦意問道:“你離不離開?”


    於瀧沒有迴答他,隻是在反複迴味贏洛的那番話。


    突然,蘇錦意跪了下來:“算我求求你,離開她吧,今天她就要成婚了,如果你在場的話……她會做出傻事的!請答應一個父親的請求吧。”


    於瀧愣住了,在他印象中,蘇錦意從來沒有這麽卑微過。


    蘇錦意為了女兒的後半生,願意放下他的尊嚴。


    蘇錦意怕女兒逃婚,她逃婚的話,勢必會遭受很多的流言蜚語。


    他不希望女兒受到傷害。


    而且,站在父親的角度。


    於瀧,這個半年前不辭而別的少年,真的值得托付嗎?


    蘇錦意不知道於瀧身上發生的事。


    他隻知道,於瀧半年前不辭而別、杳無音訊。


    他也是一個父親啊!


    見於瀧沒有迴答,蘇錦意開始磕頭。


    於瀧怎麽能拒絕一個父親的請求?


    而且,贏洛說得對。


    他和蘇桃,已經是陌路人了。


    他答應了蘇錦意。


    於瀧向那棵樹走去。


    明明是這麽短的路程,卻耗費了一刻鍾。


    每走一步,他的心就破碎一小塊。


    直到他心碎了滿地。


    他迴到那棵樹下,用力地錘了那棵樹一拳。


    漫天飛葉落下,把他的心埋葬起來。


    於瀧這才發現,這棵樹就是蘇桃把紙劍折斷的那棵樹。


    於瀧的紙劍斷於此樹之下,於瀧的心葬於此樹之下。


    過往的一幕幕在他眼前浮現。


    “瀧哥哥。”


    是她甜甜的嗓音。


    “嗯。”


    是她乖巧的模樣。


    “我一直在等你呀。”


    是她微微一笑,溫暖如風。


    往事煙消雲散。


    到底是月迷津渡,霧失樓台。


    再也不能見她了,再也不能親昵地叫她了,再也不能悄悄牽起她的手了。


    再也沒有那聲“瀧哥哥”。


    於瀧感到他的眼角熱熱的。


    他摸了一下。


    是他的眼淚。


    明明吸收火獄蟾蟾衣的時候那麽痛苦,明明剛才痛到了極致,他都沒有哭。


    可是現在,他哭了。


    他還以為,他不會再哭了。


    他錯的一塌糊塗。


    “原來,我還會哭啊。”他流著淚,這般說著。


    原來他還是那個小哭包。


    可惜,她不再是那個搗蛋鬼了。


    看到了滿地的樹葉,他想把它們燒掉。


    滿地寫了他名字的樹葉,太容易被發現了。


    他不想讓蘇桃因為這個被嚼舌根。


    於瀧指尖燃起冥火,暗金色的火焰把那些落葉燒得幹幹淨淨。


    明明掌握了超脫凡人的能力,可於瀧現在卻沒有一點愉悅之情。


    冥火燒盡了落葉,於瀧又從樹上折下一片樹葉,看到上麵寫著的“於瀧”二字,心中更是絕望。


    他把那片新折的樹葉當作劍,揮出一劍。


    隻見樹葉掀起一陣狂風。


    於瀧發現自己的尋我更進一步了。


    劍意,劍塵,劍心,劍魂,劍仙。


    這是以劍道尋我的五個境界。


    之前於瀧隻是悟了劍意,但現在,他悟了劍塵。


    劍意,是有情之劍。


    劍塵,是一花一木,皆可為劍。


    他真是一個劍道天才,十七歲,悟到劍塵。


    他在劍道上的天賦,己經接近他的母親了。


    燭雨柔二十一歲時,已悟了劍心,她是燭家最強的王境。


    那時她才十二滴神血,卻可以擊敗高她三十滴神血的王境強。


    所以可見,悟了尋我的神眷使,是多麽可怕。


    燒光了樹葉,他離開了這裏。


    去哪兒?


    他不知道。


    他如行屍走肉一般,前行著。


    走到了聽風樓,他停了下來。


    聽風樓裏,釵頭鳳正在唱曲。


    唱的正是蘇桃最愛聽的那首。


    “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這首曲子,於瀧聽過很多遍。


    蘇桃也經常會唱這首曲子。


    台上,釵頭鳳看到了於瀧。


    她心想:“是那個少年,小桃的新郎,不是他。為什麽?老天爺,你好狠心,為什麽有情人都成不了眷屬。”


    這首曲子叫《釵頭鳳·紅酥手》,是一位大才子寫的。


    那位大才子與自己摯至愛的人分別,情斷神傷,悲痛之下,寫下這首詞。


    而這首詞也是釵頭鳳這個藝名的由來。


    她讓別人叫她“釵頭鳳”,是因為,她也有一段故事。


    釵頭鳳的故事就跟詞裏的故事一樣。


    她曾經也有過一個深愛的情郎,隻是,她的情郎最終分開了。


    於瀧聽完了這首曲子。


    他第一次發現,這首曲子,原來這麽傷感。


    今天,那個少女身穿嫁衣,在離他最近的距離,與他擦肩而過。


    那個少女再也沒有機會知道了,在每個不期而遇的早晨,在每個共進佳肴的午時,在每個揮手告別的傍晚。


    那個少年一直想給她一個足以融化她的擁抱,真的很想很想。


    曲終人散。


    她還是沒有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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