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清牧連忙投降:“我認輸!別傷著我的錦鯉。”


    他知道,要是這隻白虎飛到特別高的高空再往下俯衝,自己的錦鯉可不一定受得住。


    再說,他的錦鯉妖化時間可能也撐不了那麽久。


    燭晴敬便讓白虎輕輕落下,然後將白虎散去。


    那群錦鯉落迴了池塘中,張清牧連忙去倒飼料。


    錦鯉們搶奪完飼料之後,又變迴了原樣。


    它們歡快地遊來遊去,優哉遊哉地吐著氣泡,仿佛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張清牧道:“好吧,你們有資格去見我家家主。各位貴客,請隨我來。”


    眾人便跟隨他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


    那條走廊一開始是建在池塘之上,後來又通向贏家深處。


    走廊兩側古色古香的建築不斷變換著。


    於瀧在路上看到了一座冒著炊煙的建築,那應該就是廚房了。


    他先是擔憂了一下,但很快也就放心了。


    現在他們已是貴客,這贏家總不能襲擊貴客吧。


    但穩妥起見,他還是去問了問張清牧:“張先生,家父去了你們的廚房,應該沒可能事吧?”


    張清牧雖敗給燭晴敬,但養的錦鯉隻死了一條,心情也不會太差,便擺了擺手:“沒事沒事,廚房都是廚子,不會傷到令尊的。”


    於瀧便放心了,悠閑地欣賞起長廊外的景色。


    贏家廚房內,於曉看著幾個忙上忙下的幫廚,不由得想到當初未成名的自己,那時的他也隻是個上不了台麵的小幫廚。


    他追憶了一下過往的年華之後,又朝廚房更裏麵望去。


    那裏有一個站在鐵鍋前的男子,應該是主廚。


    那主廚背對著於曉,似乎正在用心烹飪。


    於曉這個局外人站在廚房的外圍,凝望著他的背影。


    有一個小幫廚似乎注意到了他,便湊上來問道:“哎,大叔,麵挺生啊!新來的嗎?”


    於曉搖搖頭,說:“不,我是隨我兒子來拜訪你們家家主的。”


    這小幫廚一邊笑著打量著他,一邊說道:“看你這身行頭,也是個貴客吧!嗨,難得會有客人來參觀廚房。”


    突然,另一位幫廚對他喊道:“阿川,不用做事啊?還有,你身旁的這位是誰?”


    阿川也就是剛才那個小幫廚扯了扯領口,迴道:“哎,這位可是我們家老爺的貴客,我這是在給貴家介紹廚房呢!”


    另一位幫廚隻是掃了一眼於曉和阿川,便不再追究,又去忙活了。


    阿川似乎也閑不下來,便對於曉說:“客人您慢慢看,我先忙去了。”


    說罷用胳膊擦了擦額邊的汗,又投入到工作當中。


    於曉仍然且不轉睛地看著主廚。


    那主廚背對著於曉和一群幫廚,頭也不轉地便吩咐起來:“再端一盤紫蘇過來。”


    主廚的脾氣似乎有些暴躁,隻聽他說道:“把八角和桂皮放進鍋裏,那邊的火候不夠,加大點,你沒長眼睛嗎?那邊,那邊!我手指的方向啊!”


    於曉心想:“紫蘇、八角、桂皮,都是口味較重的調料啊!這主廚應該不是龍尾之地的人吧。”


    他曾經去過都城,見過來自五湖四海的廚子。


    什麽樣的地方,就有什麽樣的廚子,以及有什麽樣的口味。


    這條規律,多年來他深信不疑。


    幾種口味重的調料,加上主廚指導下廚房裏爆炒的“呲啦呲啦”的聲音。


    他已經可以確定,主廚不是龍尾之地的人。


    他從小在龍尾之地長大,知道龍尾之地口味最簡單直接的概括。


    那就是清淡。


    在龍尾之地,別說香辣爆炒,多放兩勺鹽都會有人抱怨。


    看這主廚的指揮,明顯就不是龍尾之地的。


    這主廚趁著於曉心裏感慨的時間,又吩咐了好幾句。


    現在,於曉知道這群幫廚為什麽看起來格外的忙了。


    這主廚不像個廚子,反而像個統帥,聲音洪亮,指揮著一群幫廚。


    於曉默默地注視著這一切,並未開口。


    約莫一刻鍾之後,那主廚才完成烹飪。


    主廚走到一口鍋前,似乎試了下味。


    於曉終於開口了:“這是五色翎尾雀?”


    那主廚聽罷,迴首望去,看到了於曉。


    他用不善的語氣問:“你是誰呀?怎麽會知道我做的菜?”


    於曉擦了擦額邊的汗,這廚房確實有些熱。


    他這才悠閑地說:“鄙人姓於名曉,至於為什麽能知道你烹飪的是什麽,那是你自己告訴我的。”


    主廚愣了一下,才說:“我自己告訴你的?什麽時候?等等,你叫於曉?”


    於曉點頭:“正是。”


    主廚皺了皺眉,說:“都城第一廚的名號,我常聽師傅提起。


    “可我又從沒見過他本人,不能分辨你到底是不是。


    “那你說說,你怎麽知道我做的菜用的主食材是五色翎尾雀?說的有理,我便承認。”


    於曉心中好笑:“我自己就是都城第一廚,還用得著你承認?”


    不錯,於曉當年,可是名動都城的第一大廚!


    隻是,他從未與於瀧講起。


    龍尾之地比較偏僻,消息不靈通,所以這裏也沒多少人聽過他的名號。


    能認出他的,更是屈指可數。


    他緩緩開口:“我之所以能知道這是五色翎尾雀,原因有二。


    “其一,是味道。我聞到的雖然是一股葷味,但卻不是肥膩的,也沒有腥味。相反,這股葷味還略帶幾分清爽。這種味道,可不是豬肉魚肉能有的,隻能是雀兒肉;


    “其二,是你用的佐料。你所用的佐料,不少。但又都是重口味的,就算你喜歡重口味,也沒必要這麽重吧。說明,這種雀兒肉的味道有明顯缺陷,所以才要用重口味的佐料掩蓋。


    “我雖然孤陋寡聞,但也聽說過,五色翎尾雀,一種野味十足的鳥雀,其味道鮮美無比,清爽可人,但有一點若有若無的惡臭味。


    “想必,你放那麽多重口味的佐料,就是為了壓一壓那一點惡臭吧。


    “而無論是味道還是佐料,不都是你告訴我的嗎?是你炒出來的味道,也是你說的佐料啊。”


    聽完這番話,主廚肅然起敬:“果然是都城第一廚,晚輩有眼不識泰山,失敬失敬。”


    於曉笑了笑,他說的這些話的確是對的。


    但他判斷出食材的方法其實很簡單。


    他一進來就看到了地上的五色羽毛。


    有了這五色羽毛,主廚用的食材,就顯而易見了。


    他方才說的話其實亦真亦假,其中是有吹水的成分在的。


    主廚繼續說:“在下李令候,素聞前輩大名。今日一見,果然是不負盛名啊!”


    於曉笑道:“區區雕蟲小技罷了。”


    李令候抱拳道:“既然是都城第一廚前輩,那我可要討教一番了。”


    於曉問:“怎麽個討教法?”


    李令候又開口道:“您雖然貴為都城第一廚,但在雀兒肉這方麵,我師門專攻雀兒肉,您可不一定比得過。”


    於曉隻是淡淡一句:“是麽?也許吧,我能見識一下閣下的廚藝嗎?”


    李令候讓出了一條道,並說:“這是晚輩的榮幸。”


    但他神色間的傲然多了些,顯然是對自己的廚藝有很大信心。


    於曉便移步到那盤雀兒肉前,隻見盤中雀兒肉色澤明亮,佐料更是明豔地擺在一旁,賣相極好。


    李令候道:“還請前輩試試我這道菜——五色神鳥落梧桐。”


    於曉說:“哦,好名字。”


    於曉取了一對筷子,輕夾了一塊不大不小的肉,送入嘴中。


    李令候縱使再有信心,此時不免也有些忐忑,他期待地問道:“怎樣?”


    於曉並未立馬迴答,而是迴味了幾秒,才答道:“口感極佳,火候的把握很好,口味很濃重,又不失雀兒肉的清爽,隻是……”


    聽到前麵的話,李令候不禁喜笑顏開,但到了後麵,卻有幾分急切了。


    他急忙問:“隻是什麽?”


    於曉這才不緊不慢地答道:“隻是,這五色翎尾雀的惡臭味,還有一點點,你沒有去幹淨。我想,這道菜的佐料,有缺失,或是有問題。”


    李令候心中大驚,因為於曉說的絲毫不差。


    野生的五色翎尾雀是一種野性極強的鳥類。


    這雖然會讓它的肉感很緊實爽口,可味道卻總會有一點瑕疵。


    原本他們師門有去除這點瑕疵的辦法,但到了他師傅這一代,這種方法卻失傳了。


    他和他師傅也試著買馴化的五色翎尾雀來做這道菜。


    可馴化過的五色翎尾雀的肉質卻沒有那麽緊實、爽口,便隻好放棄了。


    他和他師傅又想到加上味道重的佐料,以此來壓一壓野生五色翎尾雀的瑕疵。


    這招還真不賴。


    他和他師傅問過上千食客,幾乎沒幾個能嚐的出那點瑕疵。


    可沒想到,於曉卻能一針見血地指出來。


    不愧是當年的都城第一廚!


    李令候臉上的傲然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掩飾不了的恭敬之色。


    現在,他心服口服。


    他服氣地說:“佩服,佩服,那您有什麽辦法去除這點瑕疵嗎?”


    於曉說:“我想一想。”


    他便苦思冥想,想了許久,也沒有辦法:“這……我也沒有辦法。”


    李令候失望地說:“連前輩都這麽說,看來這道菜是不能達到完美的境界了。”


    於曉安慰道:“其實那一點瑕疵正常人根本嚐不出來,我隻是做了太久的廚子,味覺異於常人而已。”


    可話是這麽說,於曉自己也很懊惱。


    作為一個頂級廚子,他何嚐不想讓一道名菜能達到完美。


    突然間,於曉得到了啟發:“名字,名字啊!”


    李令候問:“什麽名字?”


    於曉一臉恨鐵不成鋼:“這道菜的名字啊!菜名總是會跟食材有關。五色神鳥指的是五色翎尾雀,那梧桐呢?”


    李令候落寞地說:“這個問題,我和師傅早已想過。”


    於曉見他如此落寞,心知不妙。


    果然,隻聽他繼續說道:“梧桐,是一種樹,但這顯然不可能。


    “排除了這種可能之後,我和師傅便換了一種思路。


    “我們師徒便把‘梧桐’一字分開,‘梧’和‘桐’,尋尋覓覓許久。我們鎖定了兩種植物,木梧草和桐萱花。


    “可是,這兩種植物,基本都是藥用,從來沒聽過用它們來炒菜的。


    “所以,從名字入手的思路,我們師徒也就死了心。”


    於曉皺了皺眉,喃喃自語道:“木梧草,桐萱花。木梧草,桐萱花……”


    他自然也聽聞過這兩種植物。


    於曉突然有了思路,便說:“你們師徒不是龍尾之地的人吧。”


    李令候有些疑惑:“不是,我們師徒是龍腹之地的人,問這個幹什麽?”


    於曉淡然一笑:“今天,我就教你龍尾之地的廚道。”


    李令候想說什麽,但眼前的於曉氣勢極高,竟有得道者的氣度。


    他被這種氣勢震撼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於曉道:“龍尾之地有個原則,萬物皆可入肚!難道你真的以為,中藥就不能當拿來炒菜嗎?


    “所謂中藥,其實是沒有的定義的。在適當的情況下,萬物皆可入藥。


    “同理,萬物皆可入肚。菜與藥,往往都隻在一念之間。”


    李令候辯斥地說:“哪,哪有這種說法,那你說說,毒蛇怎麽能做菜?”


    於曉高深莫測地笑了,說道:“首先,蛇是可以煲湯的。”


    李令候有些崩潰:“湯湯湯,你們龍尾之地的人就喜歡煲湯,而且什麽都拿來煲湯。要不要拿我也來煲湯啊?”


    於曉仍是淡定地笑著:“也不是不行。”


    李令候:“……”


    於曉見他沒有反應,便自顧自地說下去:“還有,毒蛇是可以拿來做藥酒的。這藥酒啊,還可以治療風濕骨痛、關節炎哦。”


    李令候已經講不出話來了。


    於曉道:“這可是《本草綱目》上說的,你不知道嗎?”


    李令候一臉不可置信地說:“不是,你一個廚子,為什麽會懂中醫?”


    於曉正色道:“在龍尾之地,廚子必須懂點中醫。煲雞湯都要放點枸杞當歸,還要經常注意食客說的‘上火’‘濕氣過重’,你要是不懂點中醫,怎麽敢在龍尾之地待下去。”


    李令候揉著腦袋說:“好吧好吧,可你說的這些有什麽用呢?”


    於曉說:“那你聽著,我已經知道去除瑕疵的方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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