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滴血到九十九滴血,便稱王境!十滴神血,看似簡單,但很多人往往終其一生都無法逾越。


    “十血以下的神眷使,壽命也就比普通人多五十年而已。


    “那麽大概就是一百五十歲。取其一半,就是七十五歲,如果七十五歲之前都沒進入王境,那麽身體也會進入衰老狀態,神眷使之路便算到頭了。


    “所以,七十五歲之前,必須邁入王境!”


    說到這裏,他閉起雙眼,聲音也變小了些許:“我不如你娘,你娘二十三歲生下你時,就已是王境神眷使了,她真是燭家的萬年一遇的天才,可惜,可惜了。”


    於瀧不知道他說的可惜是指他母親死得早,還是指他母親嫁給了開酒樓的於曉。


    想到前麵,他不禁有些傷感,原來他母親這麽強,那怎麽還會在自已六歲時病故了呢?


    想到後麵,他就為他父親打抱不平了:“開酒樓怎麽了,開酒樓就不配迎娶神眷使嗎?”


    但想到到一滴龍類神血的價格,那可得開四十年酒樓啊!不禁又想:“呃,好像真不配。”


    燭晴敬看了看自己飽盡風霜的手,歎道:“我天資愚鈍,今年已是三十有七,卻卡在八血神眷使這一關,不知何時九血,更別提王境了。”


    於瀧心想:“王境真這麽難?那我娘可真厲害!”想到這裏,心中有了一絲驕傲。


    他記事以來就沒見過他娘,自然是希望他娘越優秀越好。


    “當然,即便沒到達王境,也是遠超凡人的。


    “你身邊那個屍體生前應該在四滴神血左右,一樣可以鎮守一方。


    “不過,這魚淵鎮是有些太偏僻了。


    “若是在都城,就算是派一百個王境都未必足夠。”燭晴敬帶有幾分傲氣地說。


    魚淵鎮地處龍朝南端,而龍朝最繁華的地區在中部偏北一點。


    龍朝人把龍朝的國土看作一隻巨龍,最北被稱為“龍首”,中部偏北的都城被稱為“龍心”,中部則被稱為“龍腹”,而魚淵鎮所在的南部被稱為“龍尾”。


    既然被稱為“龍尾”之地,自然算得上偏遠了。


    於瀧對此不以為然,反而覺得南部氣候宜人,四季如春,隻是有時候會曬不幹衣服。


    而且正所謂“山高皇帝遠”,南部地區的徭役賦稅、禮儀宗法都比較少,可謂清靜。


    燭晴敬並不知道他心裏已經想了這麽多。


    他並不給於瀧繼續胡思亂想的機會,沉聲說:“一百血以上,一千血以內,稱為君鏡:一千血以上,一萬血以內,稱為尊境:而再往上,一萬血之上,便為神境!”


    “王、君、尊、神!四大境界!”燭晴敬的聲音帶著威嚴和敬畏。


    於瀧聽完這些關於神眷使的信息,便迫不及待地問道:“燭三先生,那你先前說的辦法是什麽?能讓我恢複以前的模樣嗎?”


    一聽到這個問題,沉默已久的於曉身軀一震。


    先前談論神眷使的事情時,他一直都不發話,神情也十分呆滯,似乎對神眷使沒有絲毫興趣。


    此時,於曉內心感歎:“濛紗,沒想到我們的瀧兒最終還是要走上神眷使之路。隻希望他不要跟你一樣,最後落得人走茶涼的下場。


    “唉,濛紗,十一年了,我真是想你。”


    濛紗便是燭雨柔的字。


    燭三正色道:“小少爺,叫我燭三就好了,”


    於瀧聽他一口一個“小少爺”,聽得也有點不好意思了:“好,但你能不能別再叫我‘小少爺’了?”


    燭晴敬皺了皺眉毛說:“怎麽,不想做燭家少爺?你瞧不起咱燭家?”


    於瀧忙道:“沒有,我隻是聽不慣。”


    燭晴敬冷冷地說:“聽多了就會習慣的,嘿,若不是因為十一年前的變故,還輪不到你呢!燭三,你說吧!”


    燭三便道:“願下黃泉渡忘川,奈何橋頭思故人。三生石畔刻吾名,彼岸花開不見君。”


    燭晴敬思索了良久,才說:“黃泉、忘川、奈何、三生、彼岸,你說的是幽都五神?”


    燭三微微頷首:“不錯,幽都便是上古時期的冥界。上古時代是真的有冥界,不過那時的冥界叫幽都。


    “掌管幽都的五位古神便是黃泉、忘川、奈何、三生、彼岸。如今你可能也聽說過關於冥界的傳說,那些都是有依據的。”


    於瀧張了張嘴,原來這些傳說都不是空穴來風啊,他問:“所以有很多古人的想象都是有真實性的嗎?”


    燭三點點頭:“嗯,在古代古神的屍體仍有神性,便會影響古人的生活。


    “而且,在古代會祭祀古神的行為,有些時候,選的祭品就可能會陰差陽錯地與古神的屍體產生聯係。


    “我曾在一本古書上看過,一次古人們用龜祭祀古神,竟得到了一尊古神屍體的迴應,那些龜血便有了神性,甚至影響了祭祀者的心智。


    “祭祀者得到迴應之後,便一直念誦那尊古神的名謂。嗯,那尊,似乎叫霸下。”


    於瀧對霸下並不陌生。因為他曾學過:龍生九子,第六子便是霸下,相傳霸下是龍和龜的兒子。


    當時他以為那是傳說,但現在看來,並非隻是傳說。


    燭三滿足了於瀧的好奇心後,才繼續正題:“黃泉是一尊龍,在古神時代,也被稱為‘不死之龍’。


    “據說黃泉就算粉身碎骨,也能在不久之後恢複如初。若不是那場大災太過恐怖,我想黃泉絕不會死。”


    於瀧暗想:“那場大災究竟是什麽,連一眾古神在它麵前都無能為力。”


    燭三打斷了他的思考:“而吸收了黃泉神血的神眷使,可以輕鬆做到斷肢重生!你身上的疤痕,也能恢複如初。”


    於瀧問道:“那黃泉神血的神眷使也跟黃泉一樣,死不掉嗎?”


    燭三輕輕搖搖頭:“當然不是,其實神眷使得到的能力,隻是古神真實實力的冰川一角罷了。


    “很多古神都強大無比,但我們能得到的,隻是古神能力的少部分。而且繼承的那些狹少部分也遠不如古神原本的能力。


    “比如,我吸收了赤霞龍神血,並繼承了赤霞龍的赤焰,但我能發揮的威勢絕對不能與真正的赤霞龍相比。”


    於瀧又問:“所有吸收了相同古神神血的神眷使繼承的能力也一樣嗎?”


    燭三迴答道:“略有差異,但大致的能力都一樣。我聽聞有些人能繼承其他人都沒有的能力,但那隻是少數。


    “大多數情況下,繼承了相同古神神力的神眷使所掌握的能力都一樣。”


    燭晴敬補充道:“不過一開始能繼承的能力有限,但神血數煉化夠了,就能繼承更多的能力。


    “另外,每尊古神都會留下幾式殺招,是為神技。


    “隻要繼承了該古神的神力,並修煉到一定境界,就會自然而然地領悟該古神留下來的神技。


    “通常來說,每尊古神都會有二到四種神技。並且,修煉到七滴血左右的時候,基本上就能領悟該古神留下來的所有神技了。”


    於曉終於發話了:“哪裏能弄到黃泉神血?”


    燭三說:“不知道,但大城市裏應該會有它的線索。”


    於曉腦中浮現出南部地區的地圖,便道:“最近的大城市……在魚淵鎮西北方的洛江城。”


    洛江城是龍朝南部第二大城,距離魚淵鎮有大概兩個半時辰的車程。


    於曉當即決定前去洛江城:“事不宜遲,我去準備車馬,你們先迴家準備好行囊,等下就出發。”


    燭三陰沉地說:“若是直接離開,有那個小醫師在,閑話一定四起!既然小少爺討厭閑話,我便好好警告他一番,絕對不會不會有再多一人知道小少爺斷了右手之事。”


    於瀧擺擺手:“那太麻煩了,算了吧!”


    燭三冷笑道:“嘿,不麻煩,先前我已用念龍在他腦中留下了印記,在這裏我就能警告他。”


    說罷,他身後浮現出了銀白色的龍影。


    現在於瀧知道了:這是念龍的神遺眷顧。


    肖老先生的診所內。


    肖老先生正在為小醫師包紮傷口。


    “黃子淵,我不希望小少爺斷手毀容之事有再多一個人知道,管好你的嘴!你應該知道,神眷使想殺死一個凡人,是多麽的易如反掌!”


    燭三陰冷的聲音穿入小醫師的腦中,他嚇得出了一身冷汗。


    黃子淵正是他的名字,他想:“他竟然已經知道了我的名字。”


    肖老先生問:“徒兒,到底發生了什麽?”


    黃子淵便將這迴事一五一十地講給了肖老先生聽。


    聽到十大家族時,肖老先生原本平穩無比的手劇烈地顫抖了一下。


    “徒兒,你說的……是真的嗎?”他問。


    “自然是真的。”黃子淵見師傅如此失態,心中也有些慌了。


    肖老先生語重心長地說:“徒兒,記住,不要再泄露於瀧斷手之事了。而且,千萬,千萬不要想著報仇!”


    黃子淵不甘地說:“為什麽?我這一臂白斷了嗎?”


    肖老先生冷冷地說:“你想死的話,可以試一下。”


    黃子淵一時語塞的確,他不想死。


    肖老先生不再說話,心中想著:“雖說燭家十一年前經曆了一場變故之後,衰退了許多。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即便燭家勢衰了不少,但要我們死也絕不是難事。”


    他歎息道:“徒兒,你沒見過十大家族的威勢,自然不明白。


    “當年,你師傅我就見過一次,十大家族之一的夏家與一個名門望族產生的間隙。


    “那個名門望族絕不算差,但是你知道,夏家滅掉那個望族,用了多長時間嗎?十天!對,就是十天,一個不小的家族直接傾覆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十大家族的人會出現在這,但能確定的隻有一點,絕對不要招惹他們!”


    雖說龍朝如今規定神眷使不許殺人,但神眷使殺凡人,是可以不留一點證據的。再說魚淵鎮離都城甚遠,龍朝想管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更何況,那是十大家族的人。


    黃子淵咬咬牙,沒有再說話了。


    於家宅子,於瀧靠在椅子上,雙眼無神,左手玩弄著他稍長的發絲。


    他剛才已將蒼遠楓好生安葬,那柄叫蛇淵的劍,則是轉交給了蒼遠楓的兒子。


    其實這口寶劍於瀧直接拿了都沒關係,但他知道,這口寶劍,不屬於他。


    “苟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他自言自語著。


    他拿起一麵銅鏡,照了照自己的容顏。


    往日神采飛揚的翩翩少年郎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刻滿傷疤的醜陋麵孔。


    “鐺!”


    銅鏡被他狠狠地摔在地上。


    他握緊左拳,雙眼布滿了血絲。


    他已將行囊收拾好,往常,他都會檢查一遍有沒有什麽遺漏的。


    但今天,他並沒有這個心情去檢查。


    燭三從門外走進來,輕聲問道:“小少爺,行囊都收拾好了嗎?”


    於瀧背對著他,說道:“嗯,收拾好了。”語氣略有幾分憂愁。


    燭三似乎聽出了他話語中的憂愁,說道:“小少爺,您是在擔心找不到黃泉神血嗎?放心,我們燭家不差錢,一定能幫您買到黃泉神血的。”


    於瀧問:“值得嗎?”


    “什麽意思?小少爺,恕老仆愚笨,聽不懂您的話。”燭三恭恭敬敬地說著,哪有麵對小醫師時的半點豪橫?


    “我是在問你,我舍棄右手,自毀容貌,保護了小鎮,值不值得?”


    “小少爺可比老仆想象中的勇敢多了,以血肉登梯,這種事,老仆估計都不敢做。”


    “我是在問值不值得,沒讓你誇我。”於瀧苦笑道。


    “嗬嗬,小少爺,你有沒有想過,你為什麽會這麽勇敢?”


    “這……我沒有想過。”


    “那換一個問題吧,如果讓你保護另一座小鎮,你還會那樣做嗎?”


    “你的意思是……”於瀧好像懂了,又好像沒懂。


    “你選擇保護這座小鎮,並且是那麽的義無反顧。說明,這座小鎮,有你在乎的人,有你喜歡的地方,有你美好的迴憶。


    “其實這世間從來沒有什麽值不值得、後不後悔,隻有你願不願意、喜不喜歡。”燭三緩緩道。


    於瀧楞了半秒,才說:“可是,我是在絕望之下才做出了這樣的選擇啊。”


    燭三鄭重地說:“小少爺,有些人絕望,會選擇放棄。可你的選擇,是前行。”


    這一番話讓於瀧思索了許久,最後,於瀧淡然道:“謝謝你,燭三,我想,我知道答案了。”


    他在心中默默告訴自己:“值得,哪怕這整個魚淵鎮都與我為敵,有你一人,便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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