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午,他離開檔房後,本是去主簿廳查薛瑞的文籍,想看看他家住在哪裏,打算找人上門鬧事。


    路過監正值房時,彭英恰巧遇到何書吏,就改變了計劃。


    因兩人說話的地方僻靜,當時並無他人看見。


    再者,雙方交流時間很短,不到十幾個唿吸,這在沒有精確計時的古代,這點時間很容易讓人忽略。


    因此,在許惇詢問崔時佐後,眾人計算了一下時刻,還真印證了彭英所說的話。


    彭英見眾人信了,頓時鬆了口氣,報複心又起:“哼,我就說何書吏等人之死和我無關,劉晉一介黃口小兒,捕風捉影,借此汙蔑於我,幸虧大人們明鑒,沒有被此子誤導,此子包藏禍心,大人們應該嚴懲才是!”


    許惇不想摻和兩人的鬥爭,和起了稀泥:“劉晉,監正伴駕出征,舟車勞頓,甚是辛苦,念在你也是為了提供線索,就免了你出言無狀之罪,現在且跟彭校書致歉,想必彭校書寬宏大量,定不會再跟你計較。”


    劉晉純粹是為了惡心一下彭英,倒也不覺得何書吏三人之死真和他有什麽關係。


    現在沒有證據,他除了有點失望,也沒繼續撒潑,是以很光棍的跟彭英拱拱手,敷衍道:“彭校書得罪了。”


    隨後,許惇等官員又問了些問題,得到了一些無關痛癢的迴答。


    沒辦法,許惇隻好讓眾人各自散去。


    迴檔房的路上,劉晉得意不已,剛才讓彭英吃癟,算是今年最讓他開心的事了,因此一路說笑不停。


    人群中的薛瑞,卻有些疑惑。


    那三人不是彭英指使,又恰出現在豬市口,怎麽想也覺得蹊蹺,總不會是他們自發前去的吧?


    ……


    且不提薛瑞如何想。


    巳時初刻,欽天監迎來了一位從六品官員。


    此人是順天府推官葉茂勳,先前接到宛平縣移交的命案後,他當即率衙役前往現場勘查,在走訪了周圍住戶後,這才到欽天監來查訪線索。


    接待葉推官的是中官正許惇,兩人皆在茶廳落座。


    中官正是正六品,正坐於左側的位置,葉推官雖然官低一品,但因是來查案的,所以就在右側落座。


    等差人奉上茶水,兩人才交流了一下案情。


    葉推官邊聽邊問,不多時,已將情況了解了個大概。


    監正不在,欽天監就以許惇為尊,如今出了人命案,說不得他也要落個禦下不嚴的名聲,因此他很是配合,希望能早日破案。


    許惇說了半天,並將先前召集天文生們問話的過程也複述了一遍,還隱隱提了一下彭得清牙牌的事,似有意將矛頭引到監正身上。


    葉推官心裏明白的很,許惇禍水東引,無非是為撇清幹係,如果真查到何書吏三人是監正委派出去辦差,那就跟他沒有關係了。


    不過,葉推官還是得到了一些有用的線索。


    “許大人,下官有一事不明,可否告知?”


    葉推官放下茶碗,看向許惇。


    許惇忙道:“葉大人但問無妨。”


    “據大人說,那世業生劉晉信口開河,劍指監正父子,他怎敢如此?還有何書吏三人,受監正差遣的可能性大不大?”


    許惇苦笑道:“葉大人有所不知,那劉晉乃是本監夏官正劉信之子,而夏官正因為一些事和監正有分歧,所以劉晉才這般胡亂攀扯……至於何書吏三人是否奉了監正差遣,本官已經發函去詢問監正,想來過幾天就有迴函。”


    “原來如此,不知下官可否當麵問那劉晉幾句話?”葉推官請示道。


    “當然可以。”


    許惇招唿一聲,讓伺候的差役去傳劉晉。


    檔房內,薛瑞正跟劉晉討教問題,突然聽人說推官葉茂勳要找劉晉問話,兩人都是一愣。


    劉晉在監中這般囂張,無非是仗著父親的麵子,可葉推官那是順天府的官員,主管一府之刑名,並不需要給他父親麵子。


    現在被叫去問話,肯定是因他先前胡扯一通,要追問他一些問題。


    “記住,實話實說就行,不要妄自揣測、憑空汙蔑,葉推官可是能打你板子的。”


    臨走前,薛瑞低聲叮囑道。


    到了茶廳,劉晉先行了禮,再看向葉推官。


    這葉推官國字臉,長了一臉絡腮胡子,目光銳利,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樣,看起來有些煞氣。


    許惇道:“劉晉,葉大人有話要問你,你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得有一絲隱瞞,聽到沒?”


    “學生知道。”


    劉晉趕緊點頭。


    葉推官翻了翻手中案卷,問道:“你可知誣告朝廷官員,是何罪責?”


    劉晉傻眼了,他哪知道這條律例。


    但也明白,葉推官這麽說,是暗示自己先前攀扯監正之事,要真坐實了誣告之罪,肯定沒他好果子吃。


    見他無言以對,葉推官徐徐道:“誣告者,加所誣罪三等,若證實監正父子並未差遣何書吏等三人,本官或可判你個斬監候!”


    劉晉臉都嚇白了,急忙辯解道:“大人,學生推測此事或跟彭校書有關,是有事實依據的,並非誣告。”


    “哦,你且說說?”


    葉推官來了興趣,做傾聽狀。


    劉晉咽了口唾沫,澀聲道:“大人有所不知,那彭校書昨日在檔房和世業生薛瑞起了衝突,揚言要教訓薛瑞,而薛瑞恰巧就住在城外,今日學生聽說何書吏三人殞命城外,就聯想到彭校書先前說的話,認為這三人或許就是彭校書指使,去城外教訓薛瑞的。”


    廳中兩人神色都是一凜,許惇手中的茶碗都抖了一下,濺出了茶水。


    許惇顧不得燙,放下茶碗,拍著桌子喝道:“這麽重要的事,先前你為何不報於本官?”


    “兩位大人容稟。”


    劉晉忙解釋:“不是學生不報,隻是此事又有些不合理,學生便將這個想法給否決了。”


    “哪裏不合理?”


    葉推官皺眉問道。


    “大人,何書吏三人身強體壯,若真是受了彭校書指派,要去教訓薛瑞的話,為何死的反而是他們三個?那薛瑞身體瘦弱,甚至還沒學生壯實,別說殺死三個壯漢了,就連學生他也不一定能打得過,學生也悄悄查看了薛瑞,發現他渾身上下毫發無損,並不像經曆過打鬥的樣子,因而將這個猜想給否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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