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也別忘了!如果王爺戰敗,我們這些人,都逃不了一個生不如死!


    難道你們都寧可做這貪生怕死的膽小鬼,也不願意幫王爺!”


    常嬤嬤的話振聾發聵。


    “而且,王爺驍勇善戰!此戰若是勝了,你們這些逃的家仆,可都是要死的!”


    常嬤嬤的話帶著威脅,徹底斷絕她們中的有心人,讓她們不得不接受安排。


    “你們也不必覺得王妃不近人情,不止是你們,府內二姑娘和四姑娘都會同去!”


    常嬤嬤有心震懾,她們現在是一句反抗的話都說不了了。


    沒想到,喬二姑娘和喬四姑娘也會去。


    她們和張柚認知裏的那種達官顯貴,真的很不一樣。


    雖然一開始,張柚也不想去前線,不是因為她怕死,而是……


    她有創傷後應激障礙,她見不了那種場麵……


    可是現在,生死存亡之際,她也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都別愣著了,收拾好隨身東西,去幫忙搬運糧草!”


    周圍人都動了起來,一個個都有條不紊地幹著自己的事。


    天色漸明。


    新年第一天,迎著初升的太陽,本該是喜氣洋洋的新年,張柚他們卻是踏上了生死未卜的路。


    冬日的早晨,連土地都冒著冷氣,凍得硬邦邦的。


    張柚至今為止,還是第一次出城。


    出了北城門,一路走小道。


    高低起伏的山丘上是一片有些稀疏的林。


    掛著前幾日沒化完的雪。


    那些枯草也被凍住根部,踩在上麵吱哽作響。


    這條隊伍出奇的安靜。


    大家都沒有了以往在府裏八卦時的興致。


    一想到此去生死未卜,大家心裏都萬分沉重。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


    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


    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一道帶著磅礴氣勢的女歌聲從遠處馬車傳來。


    那是喬二姑娘和喬四姑娘的馬車。


    那歌聲沒有停歇,一遍之後,又是一遍。


    漸漸地,越來越多的人跟唱。


    到後麵,所有人都在唱著。


    大家一開始的膽怯與沉重也變為了團結與激昂。


    一路高歌,那些膽怯都被拋之腦後。


    所有人,都隻有一個目的,那就是盡自己所能,去支援。


    他們要支援的是前線城鎮的後方小村莊——零村。


    零村與城鎮相距不過百裏,在這裏望去,還能看到那裏升起的黑色煙霧。


    走進零村時,他們所有人都被震撼到了。


    太多傷員了。


    不隻是被偷襲的將士,還有原本住在那個城裏不願意離開的百姓。


    他們在一夜,守著除夕,希冀著未來不久就可以海晏河清。


    可是他們還沒等到新年祝福,卻在新年的第一聲鑼裏,被攻破家園,支離破碎。


    王爺得到消息就立馬率兵趕來,可是這一個時辰,還是讓城中留守的將士死傷慘重。


    他們誓死扞衛著,用身軀堵在城門口,為百姓逃跑爭取時間。


    也終於等到定北王帶兵趕來。


    王爺將快要占領前線小鎮的敵軍重新擊退,和他們在城牆邊僵持不下。


    那些受傷嚴重的,以及路上逃跑的百姓,也被王爺派了人馬護送到零村。


    所以,當張柚他們趕來時,看到的就是一群這樣的人。


    零村很簡陋。


    散落地毫無規則的土屋。


    茅草的頂上還有些許未化完的積雪。


    三三兩兩傷的不那麽重的將士,互相攙扶著走。


    還有拖家帶口抱著孩子的逃難的百姓。


    更多的,是被抬著放到臨時搭建的棚子裏的傷得缺胳膊少腿的士兵。


    他們躺在那裏,無助地呻吟著。


    有三兩軍醫忙碌著給他們看傷。


    但在古代,還是這種苦寒之地,這樣的傷,也隻是徒勞地等死而已。


    根本救不了……


    他們逃不開必死的結局……


    張柚看到這種鮮血淋淋的場麵,身體不受控製地僵住,仿佛全身血液凝滯。


    手心冰冷,手腕處絲絲疼痛讓她幾乎不能動彈。


    麵前全是將死之人。


    或是失去半個腦袋,滿身血跡,臉上全是血;或是身上血肉橫飛,鮮血止不住流;或是拖著斷掉的胳膊腿依舊掙紮著……


    張柚仿佛被困在一個滿是鮮血的世界,血色鋪滿整個視野。


    她看見的,是殘缺,是破碎,是鮮紅;她聞到的,是血腥,是焦灼,是腐敗。


    “啊啊,好疼啊。”


    “救救我,救救我。”


    “救命啊,救命。”


    “啊啊啊啊啊啊,娘,我好疼啊。”


    “大夫,大夫,救救我。”


    ……


    嘈雜的人聲讓人腦袋也跟著疼起來。


    “嘔——”


    翠花在張柚前麵幾米,被那混雜在藥味的血腥味刺激到後,跑到一邊瘋狂嘔吐著。


    “太惡心了。”


    隊裏也有不少和她一樣的女子,看見這樣的場麵,受不了血腥味,在旁邊吐著。


    有的脆弱的,直接嗚咽著哭了起來。


    “嗚嗚嗚嗚嗚嗚,我怕嗚嗚嗚。”


    “這是二姑娘給大家準備的麵巾,熏了藥草,一人領一個戴著。


    還有這個香囊,裏麵放了藥草,免得大家勞累累倒了。”


    喬二姑娘派了貼身丫鬟分發東西。


    雖然有物品可以抵擋,卻仍擋不住有些人低聲吐槽。


    “二丫頭,你怎麽了?”常嬤嬤發現張柚一臉麵無血色,僵硬地站在載貨的驢車旁,一動不動。


    “是不是嚇到了,沒事的,戰爭就是這樣無情,你要學會適應。


    你現在要是看不得這些,就先去卸貨。


    眼睛看不見,會好一些。”


    “好。”


    張柚拖著有些麻木僵硬的身體,一步步走著,血液又好像開始重新流動起來。


    她左手神經質地撚著她的木珠串。


    這串手串還是當時給秀兒她們挑謝禮時那位老板看她買了那麽多送的贈品。


    一顆顆珠子撚過,心也慢慢靜了下來。


    張柚戴上手串,開始加入他們卸貨的隊伍。


    他們出發得早,走了一個多時辰到的村子裏,他們卸完貨也才午時剛過。


    張柚跟著隊伍,匆匆對付兩口做午飯。


    然後又跟著物資隊伍趕迴去,趁著還有時間,多送點東西。


    順便把那些沒怎麽受傷的百姓領迴去,讓王妃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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