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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矛盾在臨倚的又一次任性之後徹底爆發了。


    駱光領著群臣在某一個早晨早朝的時候,集體向熙牧野進言,要求他將臨倚公主送出宮外。既然她是熙馭風的皇後,給予她最好的歸宿就是到風陵去,給熙馭風守陵。甚至為了讓臨倚離開,駱光竟然讓步,同意戶部出錢,為她在風陵修建一座宮殿。


    當臨倚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她臉上的笑出人意料。一聽說會將自己送到風陵去,她倒是有些躍躍欲試。可是當熙牧野在她臉上看到她這樣的笑容的時候,當場就變了臉色。


    那一天說來也巧,麗雲不知道從哪裏聽來了這個消息,急匆匆地趕迴落梅殿裏就對著臨倚將駱光在朝堂上說的一席話原封不動地告訴了她。半個時辰前才發生的事,麗雲能在半個時辰之後就知道得一清二楚,臨倚感歎麗雲這個耳報神的技術高超之外,便覺得這個皇宮裏真的沒有什麽秘密。


    見臨倚在發呆,麗雲有些氣急敗壞地看著她幾乎是吼道:“公主,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百官上奏要皇上將你送去風陵,他們還說你在皇宮裏呆著,沒名沒分,加之你是前皇後,身份尷尬。所以他們要皇上送你走。”


    臨倚皺皺眉頭,將自己的耳朵挪開一點,淡淡地道:“以往又不是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你激動什麽?若是他們能夠影響到熙牧野,還用我在這宮裏放肆這麽久?我也就這些招了,再下去我都要招架不住了。我倒在想,他若是能從了駱光那老頭倒也不錯。我現在就差在這皇宮裏橫著走了!我都懷疑熙牧野到底有沒有底線,是不是這江山對於他來說就跟玩具一樣。”說完,她走到窗邊,看著窗外的陽光,幾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道:“風陵……若是他真的能放我去那裏,那又好了。”


    誰知道這話就被剛剛走進來的熙牧野給聽了去。他到落梅殿向來自由,從不搞虛禮那一套,總是自己來又自己走,時間長了,英常侍已經不會在他進門的時候浪費力氣高聲通報。而落梅殿的守門宮人也早已經對他這樣神不知鬼不覺的就出現習以為常。


    他站在臨倚身後惡狠狠地對臨倚道:“你想帶著我的孩子去和他生活在一起?做夢!你不是想要去找他嗎?這輩子就別浪費時間做這樣沒有意義的夢了。”


    陰森森的聲音將背對著門口的臨倚和麗雲都嚇了一大跳,臨倚迴過頭的時候,就看到了熙牧野射在她身上的眼神,就像刀子一樣。她完全有理由相信,若是眼光能殺人,她現在早已經千瘡百孔了。


    和她的淡定相反,麗雲卻被嚇得不輕。她們都不是臨倚,在這個世界上,也再找不出一個跟臨倚一樣的人,敢和熙牧野叫板。她下意識地跪倒自地上,卻咬著唇不說話。能說什麽?為自己辯解?當然不行,她身後還有臨倚呢,若是太為自己辯解了,無形中就將臨倚推出來了。


    可是,熙牧野的眼裏除了臨倚卻完全沒有別人。他眼神陰鬱地看著臨倚,隻從嘴裏吐出一個字:“滾!”當然不是對臨倚說的,那就隻能是麗雲了,她站起來,有些擔憂地朝臨倚看了一眼,接收到臨倚放心的眼神之後,才磨蹭著出去了。


    臨倚淡淡地看著熙牧野,道:“我的想法你在乎過?又何必發這樣大的脾氣。你現在是高高在上的君王,掌控著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一切。像現在這樣發脾氣又有什麽必要?隻不過表現你的不確定而已。我的生命不也在你的手裏,我想怎麽樣對你來說又有什麽意義?難道你會尊重我?”


    熙牧野神情複雜地看著臨倚,似乎對臨倚的話沒有什麽是可以辯駁的。他鷹隼一樣銳利的眼睛直直地盯著臨倚,仿佛是想將她掐死一樣。半晌之後,他才冷冷地哼了一聲,道:“如果你真的如你所說的這樣超脫,那又何必像跳梁小醜一樣做這麽多事出來?”


    臨倚冷冷笑了一下,道:“你要明白,不是我在逼你,而是你在逼我。你想要隔岸觀火,憑什麽我就不能將你拉下水?你將我綁在你身邊受這些苦,我又為什麽不能將你拖下更深的深淵?說到底,我們不過是在相互報複罷了。何必信以為真?”


    熙牧野的臉色降到了冰點,他看著臨倚的眼神能將人當場凍死。可是臨倚卻不在乎,她直直看著他,嘴角掛著一絲冷笑,心裏卻不住哀號,為什麽總是這樣?這樣的日子要到什麽時候才會是一個頭。


    半晌之後,他忽然一言不發轉過身往外走去。臨倚站在原地,看著他漸漸走遠的身影,心裏有淡淡的落寞。她在這一刻竟然有了一點懷疑:自己這樣做,到底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這場風波最終還是被熙牧野壓了下來。臨倚不知道他用的什麽方法。隻是當她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對著窗前的梅林久久不能迴神,有些落寞,有些失望,也有一些說不明的酸澀。


    她的青梅醬最終還是醃製成功了。熙牧野真的派人去江南,為她找到了在大戶人家的冰窖裏貯藏的草莓。她看著那一籮筐快馬加鞭送進京城的草莓的時候,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忽然就什麽興致都沒有了,她甚至有些懊喪地想,原來還是熙牧野贏了。自己原來就是如來佛五指山中的一隻猴子,永遠也翻不出去嗎?


    可就是這件事也給了臨倚一個啟示。從前她總是惹熙牧野的妃嬪,第一次和駱光正麵交鋒,就能給熙牧野這樣大的壓力。也許以後這才是她的主攻方向。既然熙牧野要縱容她,想不動聲色地看著她將自己玩死,那她就玩給他看,可是最後,總是會讓他付出一些代價。


    她再對著那一筐草莓發了一陣呆之後,就喚來弱柳和麗雲,三個人按照禦廚給的方子,將青梅醃好,放在壇子裏封存。之後,她就開始琢磨著下一次幹點什麽。


    時間過得飛快,水一樣流過身邊,轉眼已經進入到了八月。此時臨倚的身子已經很沉重,每日裏吃很多東西,大部分都是酸的。因為八月的時候,院子裏的青梅陸續都熟了,一點一點由青變黃。臨倚每日在樹下觀察,能看到那梅子顏色的變化,仿佛是每天的陽光給青色的梅子鍍上一層顏色,鍍的多了,青色就褪去,黃色就顯現出來了。


    這個時候正是吃梅子的季節。臨倚本來又喜歡吃酸的,更是對了她的胃口。而弱柳和麗雲又害怕她吃太多梅子壞肚子,隻能想方設法減少她吃的梅子的數量。比如說將梅子煮成酸梅湯給她喝,解饞又消暑。比如說將它攙在糯米粉裏麵,做成玉福糕。


    麗雲每日都要愁眉苦臉在梅林裏穿梭,采摘那些成熟得最好的梅子。她幾乎每天都在掰著手指頭算臨倚的產期。太醫院的院判曾經說過,臨倚的產期會在九月。隨著臨倚的預產期漸漸臨近,麗雲和弱柳都有些緊張。對於臨倚來說,這是一個階段,等生完孩子,那又是另一個階段。她會怎麽做誰也不知道。


    現在在麗雲和弱柳眼中,臨倚早已經不是曾經那個冷靜的人。她所做的事完全沒有理性可言。對於她們來說,她的行為已經成為了一種隨時都有可能將她們的生活打入到深淵的上帝之手。


    這一日,外麵天氣晴好,臨倚想要到外麵走走。在征得了孫嬤嬤的同意之後,她便在麗雲和弱柳的保護下出了門。一路上她們兩個人很緊張地看著四周,仿佛會有怪獸突然跑出來將她抓走一般。


    走了一段之後,臨倚有些哭笑不得地停下來,道:“你們兩個,不用這樣警惕吧?現在這後宮裏哪裏還有人敢對我下手?隻要我不找她們的麻煩,她們就該燒高香了。我現在可是出名的惡霸,在宮裏橫著走也沒人說的。”


    搞得麗雲和弱柳有些訕訕的。臨倚現在的風評確實不太好,是遠近出名的惡霸。這宮裏的人遠遠看見她都是繞著走的。


    臨倚笑著迴過身,便看見遠處站了一個人,正往這邊看,白衣勝雪。她的心微微跳了一下。那人專注地在看著她,半晌一動不動。臨倚也站在原地,往他那邊看過去,隻是她的心卻一點一點往下沉去。


    半晌,她冷靜下來,想了想,抬腳往那邊走去。麗雲的驚唿被遠遠拋在身後。


    她走近那個一直在看她的人,淡淡地點點頭打招唿:“龍將軍,好久不見!”


    龍昭南背著雙手站在抄手遊廊上,和廊下的臨倚默默地對視。半晌他才淡淡地點頭道:“是啊,好久不見。你倒是過得很好。”


    他的語氣太淡,淡到臨倚聽不出他是什麽意思,她習慣地皺起了眉頭,淡淡地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龍昭南抬起頭看著她身後遠處的某一點,有些出神,過了一會才說:“沒什麽!”


    臨倚銳利的眼睛看著他,在他平靜的臉上卻始終看不出情緒。她不喜歡這樣沒有著落的感覺,於是便果斷地告辭閃人:“龍將軍這個時候進宮,想必是有事要和熙牧野商量吧?那我就不打擾二位了。”


    龍昭南臉上掠過一絲笑,淡淡地道:“現在……還是這樣?依舊還是叫他熙牧野?”


    臨倚不明白他臉上的那一抹笑是什麽意思,索性不去想,轉過身走開。


    龍昭南的聲音卻如冤魂一般追索而來:“阮既言……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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