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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哈的家是塔瓦那人最典型的民居代表,格局是四間正房,然後兩邊是一溜的廂房,圍出一個院子,房子依山勢而建造,全都用上好的木頭建成。


    這些房子中最中間的一間房間就是他們會客的地方,也是塔瓦那族長與族人舉行各種會議發地方。右邊便是族長夫婦的寢室,裏麵有火塘,火塘裏常年燒著旺盛的火,無論是冬夏,都將屋子醺得暖烘烘的。


    議事廳的左邊就是那哈的房間。能被允許住在議事廳的左邊,也就是族長在向全族詔告,那哈便是將來要取代族長之位的人,在塔瓦那,沒有儲君,太子這樣的說法,因為想要住進議事廳左邊的房子,並不是隻有族長唯一的兒子這一個身份就能做到的,那哈必須是全族人心中公認的最勇敢的人,他必須取得全族人的信任和尊敬才能住進議事廳左邊的房子。這是因為塔瓦那是一個少數民族,在南昭國還沒有建立以前,南昭幾乎所有的部族都保留了這樣的傳統。一方麵的原因是為了磨礪繼承人的意誌和能力,以便他將來能夠帶領一個民族走向強大,另一方麵的原因就是隻有全族人都認為他是最強大的人,他才能夠擔負起保護族人的重任,全族人也才能夠將自己的性命交到他手上。


    接下來的另外兩間正房,是族長的另外的兒子們居住的地方,可是塔瓦那現任族長那弘卻隻有那哈一個兒子,所以另外兩間正房就一直是空著的。


    那哈倒是有幾個姐姐,卻都是同父異母,她們平日裏就住在正房左下首的廂房,遠離正房,和那哈也並不是很親近。


    那哈親自領臨倚去客房,一路上,他一邊走一邊向臨倚介紹他家的情況,臨倚隻是細心地觀察四周的環境,聽著他在自己耳邊喋喋不休,並不搭理他。


    不知道是不是應了那句老話“男人都是賤骨頭”,臨倚越是對他愛理不睬,他就越是來勁,一直在臨倚耳邊說個不休,從他家的小事,到每年和族裏的青年一起去打獵,他總是收獲最多的那個人,說到最後,得意洋洋地看著臨倚,那樣子就像一個小孩子,在向她賣弄他的漢語有多麽的好一般。


    被吵得沒有辦法,臨倚隻能無奈地看著他。在路上折騰了一整天,臨倚本就已經筋疲力盡了,再經過剛才的“求婚”事件的驚嚇,現在的她恨不得了可躺下來就睡,可是那個沒眼色的那哈就是不走。


    最後忍無可忍,臨倚隻得出聲下逐客令:“那哈王子,我們今日趕了一整天的路了,現在很累,你有什麽事我們可不可以明天再說?”


    正在滔滔不絕的那哈一愣,似乎這才意識到這是一個問題,好好思考起來,看看瀲灩和麗雲,也都是一臉倦容,臨倚更是,帶著笨重的身子,她的臉色都是蒼白的,看起來一碰就能碎,那哈縮縮脖子,小聲地說:“好吧,嗎你們好好休息,我們明天再說話。”


    說著便轉身走了,隻剩下臨倚三人站在在屋子裏,一臉的無力。從包袱裏找出換洗的衣服正要換上,那扇木門又被人從外麵推開,瀲灩嚇了一跳,定睛一看,又是那哈,不禁柳眉倒豎:“你還沒完了?怎麽又來了?”


    那哈看了看瀲灩,不好意思地笑道:“嗬嗬,沒事,就是看到你身上的衣服髒了,所以找我的姐姐要了幾套衣服給你們穿。在塔瓦那,你們還是和我們穿一樣的衣服比較好,那樣不顯眼。”


    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他說的,也正是瀲灩心中所想,她便緩下怒氣,伸手從那哈手裏接過衣服,低下身子福了個禮,道:“多謝那哈王子。”


    那哈搔搔頭,笑道:“沒事,沒事。”


    臨倚見他給了衣服也沒有要走的意思,便道:“天色已晚,那哈王子還是請迴去休息吧。”


    那哈這才慢慢地走了出去。瀲灩拽著自己的衣服等了半天,確定他不會再次闖進來,才動作飛快地脫下自己身上沾滿了泥的衣服。臨倚坐在低矮的床上,伸手捶著自己酸得要斷掉的腰,抬眼打量屋子裏的陳設:這裏的家具和東靖西琪都不像,一切都是木頭製成的,包括桌子上使用的茶壺和茶杯。床鋪和桌子椅子等家具形製和東靖的很像,卻比東靖的要矮很多。屋子裏沒有多餘的陳設,隻有必要的幾樣東西,隻是屋子正中還擺著一個方形的火塘,這是塔瓦那人用來取暖的。山裏的冬天本來應該是格外寒冷的,所以塔瓦那人用它來取暖,要用的時候,就在火塘裏燒上木柴。隻是現在已經是正月,初春的時節,山上的積雪開始融化,天氣漸漸轉暖,南昭又是南方的國家,因此要比東靖的溫度高上幾分,臨倚三人也就用不上這火塘了。


    自己出門找了水迴來洗漱,三個人弄完已經是午夜。服侍臨倚躺在那床上,瀲灩和麗雲便在床邊的地上鋪上被褥,就要躺下,臨倚看了看寬大的木床,道:“雖說已經初春了,可是地上還是很冷,要不你們就上床來和我一起睡吧。”


    瀲灩一邊抖著被子,一邊道:“不用,在山林裏都睡慣了地上,現在一下子要改過來還是比較麻煩的,人這個習慣啊,真是很可怕的東西呢。”


    轉眼間瀲灩和麗雲就已經將床鋪好了,臨倚便也不再強求她們,躺在床上看著屋頂出神。


    半晌之後,瀲灩側耳傾聽,臨倚的唿吸依舊是清淺的,她知道她還沒有睡著,便道:“小姐,這樣晚了,你怎麽還不睡?”


    頓了半晌,臨倚忽然說:“睡不著。”不知道是不是瀲灩說的習慣是可怕的東西,之前睡習慣了山林裏的土地,現在突然能有這樣柔軟的床鋪來睡,心裏不習慣,所以睡不著,還是因為心裏藏著心事,所以睡不著。


    身下是柔軟的動物的皮毛,散發著皮毛特有的腥膻味道,也將一陣一陣的溫暖注入到臨倚冰冷的身體裏。今天是正月十五,明亮的月光從窗戶裏照進來,依稀照出了臨倚的眉眼,瀲灩從地上抬起頭看過去,卻隻是覺得模糊不清楚。她忽然間意識到,自己竟然想不起臨倚的麵容。


    她使勁迴憶,腦中卻依舊沒有一點頭緒。原來竟然是這樣的,最親近的人,反而讓人記不住麵容。就像兩個擁抱的人,不管他們的心靠地再近,可是他們卻始終無法看清彼此的表情。


    半晌,她歎口氣躺迴床上,道:“好了,小姐,什麽都不要想了,好好睡覺吧,明天的事我們明天再去解決。今天,就讓它這樣過吧,至少我們找到了一個棲身的地方。”說到最後,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到最後,恍如夢囈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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