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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馭風皇帝不說話,隻是看著她,等待著答案。


    臨倚站起身,走到窗戶邊,看著外麵陰霾的天空不知道什麽時候又開始下起了雪。她抬頭看著天空出神,一片一片雪花就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從天空往下撒一般,它們無聲地在空中飛舞,無聲地落到地上,最後無聲地消失在這個人世間,變成和這世上其他沒有任何特點的水一樣。臨倚在想,自己最後的歸宿是不是也能是這樣歸於平淡呢。


    半晌,她迴過頭,道:“是皇貴妃。”她一個字一個字說出這個人。對於他來說這個人是特別的,對於她來說,這個人也是特別的。


    他和她在一起這麽久的時間,他們之間誰都沒有說過關於這個女人的話題。對於今日的他們來說,龍如蘭這個人是插在他們心裏的一根刺。對於臨倚來說,她在自己的冊封大典上的出現,是對她的侮辱,也是對她人生唯一一次婚禮的褻瀆。臨倚麵對她的時候,永遠也不可能做到心平氣和。


    而對馭風皇帝來說,龍如蘭,代表的,曾經是自己朋友的妹妹,現在是自己其實並不喜愛的妃子。但是,她的存在也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他對臨倚造成的傷害。


    他不知道那一日,臨倚是怎樣在眾人眼前維持著一個高貴的皇後的形象。他隻知道,別人看不到臨倚眼中的傷痕,可是他卻清晰地看到了。那個時候,她停留在了離他隻幾步遠的地方低下頭去。他就像個變態的勝利者一樣,欣賞著她的痛苦,隻為了那些她不得已而做的傷害過他的事。


    他不知道自己當初為什麽要答應莫成堅的計劃。他隻知道,臨倚的出現,霸占了本該是莫蘭馨的位置,於是他如同一頭被揭開舊傷疤的獅子一般震怒,對那樣的疼痛卻避無可避。他曾經以為這個世上隻有莫蘭馨一個人會在沒人的時候將他當作一個平凡的人來看待,所以他對莫蘭馨一直念念不忘。在遇到臨倚之前,他一直以為自己對莫蘭馨的,就是愛,是這個世上堅貞不渝的愛。


    可是那一刻看到臨倚眼中的光芒瞬間灰飛煙滅的時候,他忽然那震撼了。他仿佛聽到了一顆心碎裂的聲音。可是他並沒有打算迴頭。對龍如蘭,他沒有真心,他是愧疚的,不管是過去還是未來。


    對臨倚,他也是心存愧疚的,現在,還有以後。可是他並不知道應該怎樣安慰臨倚。他知道龍如蘭的存在就是那一塊傷疤,可她們都是他虧欠的人,可是他卻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再說什麽,再做什麽。


    他不想懷疑臨倚,可是他還是問出了那一句不該問的話;“你為什麽確定是她?”


    臨倚仿佛早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一般,瞳孔急劇地收縮。她冷笑道;“怎麽,心疼了?難道就沒有可能是她?”


    馭風皇帝壓下心裏陡然竄起的火,他是帝王,盡管他是一個賢能的明君,可是終究還是從小在眾人的俯首帖耳中成長的。臨倚這樣的態度一下子就將他作為帝王的脾氣激發出來了。可他知道現在的臨倚內心有多敏感。正因為他很了解她,所以他也理解她正在遭受著怎樣的煎熬。他放軟聲音道;“臨倚,不要無理取鬧。不管是誰,我總是需要確認一下的。我知道你對彩芳的死很難過,我也知道瀲灩對你的責怪讓你很傷心。可是你要明白,我是帝王,我做的任何一個決定都將決定別人的生死,所以我從來不能妄下定論,我必須有我自己的判斷。


    並且你也很清楚,龍如蘭是怎樣的身份。我承認,我對不起你,可是我也對不起她。我不能光站在你的立場上而不為她考慮。更何況……你知道的,她並不是我可以輕易動的。我答應了昭南,會好好照顧她的。”


    他頓了一下,複又開口道:“好了,現在我們兩個人都不夠冷靜,這件事先冷靜一段時間再說,也給我一點時間去調查清楚。你……不要太傷心,瀲灩她隻是一時轉不過彎來,和自己一樣的姐妹死了,她難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淒涼,所以你別太和她計較。等她自己想通了就好了。我這幾天就不到這裏來了,等我調查清楚再說。”說完,他站了一會,臨倚沒有什麽反應,他便歎息著離開了。


    半晌身後都沒有動靜,臨倚知道是馭風皇帝走了。她轉過身,淚忍不住掉落下來。她知道自己確實是無理取鬧了,她知道不能怪馭風皇帝。可是在這件事上,她永遠做不到自己曾經引以為傲的冷靜。


    她忽然有些可悲的發現,自己正在慢慢陷入,慢慢陷入這個塵世。曾經,因為自己想得到卻得不到,想做到,卻做不到,所以她學會了不去想,不去做,隻是靜靜等待。她也學會了不對這個世界抱太大的希望,她知道所有的希望隻能夠自己給自己創造。所以她習慣了獨自一人,她習慣了為自己安排好一切的事務,不受外界的打擾。


    可是現在,她愛上了馭風皇帝,她的心正在一點一點陷落。她開始嫉妒,開始惶恐,開始怨懟。她忽然想見到了多年以後的自己,會不會就像竹妃一樣,幽怨地死在這翊坤宮,或者更糟糕的地方,比如冷宮。


    臨倚擦幹眼淚,走到案邊,提起筆在紙上寫下了一首詞;


    菡萏香消翠葉殘,西風愁起綠波間。還與韶光共憔悴,不堪看。


    細雨夢迴雞塞遠,小樓吹徹玉生寒。多少淚珠無限恨,倚闌幹。


    放下筆,心裏的惆悵並沒有好一些。她看著自己寫在薛濤箋上簪花小楷,眼中的淚慢慢幹了。


    發了一陣呆,走出暖閣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下雪的陰天,天黑的都要早一些。她在台階前站了一陣,接過宮女手中的鬥篷披上,往後院廂房宮女住的地方去了。


    小宮女見狀大驚;‘皇後娘娘,後麵剛剛死了人,不幹淨。您可是千金之軀,還是不要去好了,免得遇上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臨倚愣了一陣,道;“她死了!”


    小宮女了愣了,臨倚已經抬腳走了進去。


    偏院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宮人們站在彩芳的屋子外麵,沒有人敢進去。大家都站在外麵七嘴八舌,可就是沒有一個人進去將彩芳還掛在房梁上的身體放下來。


    看到臨倚走了進來,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所有人都噤了聲,讓開一條道,讓站在院子門口的臨倚能看到彩芳的房間。


    臨倚默默地看著被吊在房梁上的彩芳。一會,她走了進去,吩咐道:“將她放下來吧。”


    身後兩個太監沉默地走上去,將彩芳的身體小心翼翼地放下來。臨倚走到她麵前蹲下來,自言自語地說:“彩芳,如果你不願意原諒,如果你不願意原諒這一切,那麽就睜大你的眼睛好好看著吧,終有一天,我們會有報應的,我們都會得到報應的。”臨倚第一次真真切切地凝視一個死人。她忽然發現,人死了真的就什麽也看不到了,因為她們的眼睛就算是睜著的,可是卻沒有一點光彩,渾濁地帶著死去的氣息。


    看了一會,她站起來,走到桌子旁邊坐下,指著身邊裏鞥個宮女道:“你們兩個人去找彩芳的新衣服來給她,一會準備換上。”


    她又指了另外兩個人;“你們兩個現在就去準備熱水,給她沐浴。她幹幹淨淨地來,現在也要讓她幹幹淨淨地走。”


    她抬頭看了一圈,正巧看到瀲灩走到人群外,隻是那樣遠遠地看著她,她的語氣也不禁有些冷,對她道:“你,就來整理她的遺物吧。將她所有值錢的首飾都讓她帶走。”


    瀲灩依言走了進來,開始沉默地打開櫃子箱子,整理起彩芳的遺物。


    半晌熱水來了,臨倚道:“沒事的人就都出去吧。如果跟彩芳姐妹情深,想要送她一程的就趁現在,來給她洗洗吧,讓她幹幹淨淨地走,也算是盡了你們的心。宮裏的規矩,她不能在這裏過夜,所以,過了現在借你們就沒有機會了。”


    人群裏站出來兩個哭泣的女子。臨倚點點頭,心裏有些欣慰。終於,不是樹倒猢猻散,總算,在這個冰冷的世界還有人願意在這個時候為一個已經死了的人盡最後一份心。


    彩芳的房門已經關上了,臨倚就坐在一邊,看著她們給彩芳洗澡,換上幹淨的衣服。瀲灩將她的首飾都找了出來,她想了想,說;“彩芳要被送到積善堂去。那些人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這些首飾不可能跟隨彩芳入土,我想,還是將這些首飾留著,留給她的家裏人吧。”


    臨倚慢慢點點頭,她不想再傷瀲灩的心,可她心裏清楚,彩芳這樣的人,身世就如同飄零的樹葉,她不會再有什麽家人了。也隻有她這樣無掛礙的人才會被龍如蘭選中為她賣命。


    半晌,瀲灩忽然從所有首飾中撿出一隻木簪,她“咦”了一聲,將木簪交給臨倚:“公主,這木簪上刻的有字。非常淺,看得出是匆忙刻上去的,她說要將這個給您。”


    臨倚看著瀲灩手裏的木簪出了一會神,才接過木簪,道:“我以為……”她沒有說下去,可是她看著彩芳的眼神卻是那樣的難過,那樣深沉的憂傷,瀲灩忽然有些不明白。


    看了臨倚一會,瀲灩忽然開口:“我以為死人的東西你不會要。”


    臨倚隻是淡淡地看了看窗外的天光,道:“時間差不多了,去叫他們進來吧,要在宮門落鑰之前送她走。”


    彩芳就這樣被送走了,一個生命就在臨倚的注視中,穿梭在東靖高高的宮牆之下,她寂寞地走在皇宮暮色的甬道之上。


    可是誰也不知道,彩芳的死,竟然能讓臨倚抱憾終生。她的餘生,都在為一件事而努力掙紮著。


    站在遠遠的高山之巔的龍長秋悠悠地歎息,如果現在彩芳不死,如果沒有龍如蘭,沒有後來的一切,東靖王朝的曆史是不是要改寫。而這一切,真的隻是因為一個人。而這一個人,該是彩芳,還是臨倚?


    注:上文的詞出自李煜《浣溪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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